阿青眉毛都糾結(jié)在一起了，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公子，我現(xiàn)在主子是夫人，不能對她有所隱瞞?！?/br>
    “你……”

    顧淮安話沒說完，阿青就已經(jīng)一溜煙跑進去了，同時聲音也傳來：“夫人，你知道我今天聽到什么消息了嗎？”

    顧淮安：“……”

    他嘆了口氣，收拾好了情緒后，才抬步進去。

    云姝靜靜地聽著阿青說完，她的目光看著走進來的顧淮安，哪怕男人已經(jīng)極力隱藏著情緒了，那腳步也是說不出的沉重。

    連她聽了都是心里一沉的消息，更何況顧淮安。

    他們兩兩相望，誰也沒有開口。

    只有阿青著急：“夫人，您倒是說兩句。這怎么看，都是陷阱啊。”

    就算是陷阱，那也是顧淮安無法抗拒的陷阱。云姝明白，她止住了阿青的話：“飯好了，先吃飯吧?！?/br>
    說完又走到了顧淮安的身邊，拍了拍男人的手：“哥哥，先把東西放進去吧。”

    顧淮安手里還提著買回來的東西，上面大紅喜字的貼紙異常顯眼。他的心一窒。

    “姝姝，”他下了決心，“無論如何，我們的婚約都要如期進行?！?/br>
    他已經(jīng)夠委屈云姝了，總不能定好的婚約再失約。

    不過五日而已，回家的事情，等婚事過后再說。也不急這幾日。

    他雖然是這么說的，也確實這么想的，云姝卻沒有回應(yīng)，正巧靜檀抱著孩子過來了，云霖看到爹爹也高興，自己下了地，撲騰撲騰往那邊跑。

    這撫平了顧淮安的一些急躁，臉上又恢復(fù)到了平日里笑容：“先把東西放進去。爹爹給云霖也帶了好吃的。云霖要不要？”

    “吃……吃……”

    小家伙拉著顧淮安的衣角，顧淮安刻意放慢了速度，把他帶回了房里。

    “夫人……”阿青還想勸她。

    “道理是道理，”云姝打斷了，“情理是情理。無論是真是假，看不到，哥哥就不會心安?！?/br>
    她看著屋子里那一大一小其樂融融的模樣。

    她怎么能讓哥哥帶著這樣的不安留下來。

    但顧淮安看起來是真的想留下來，他照常地把喜字貼到了每扇窗戶上，在檐下掛上了大紅燈籠。

    還有新房的布置，房間清掃得一塵不染，又鋪上了大紅被子。所有這些，他都親力親為。

    期待與興奮并沒有變化，但因為對母親的擔(dān)憂，讓所有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層灰。

    出來的時候，卻見他買回來的煙花不知被誰拿出來，放在了地上，而云姝正要點燃。

    “姝姝，”顧淮安趕緊阻止，“那是……那是我們新婚用的。”

    拿著火折子的云姝回頭看他，問：“那今日便不能用了嗎？哥哥好生小氣?！?/br>
    她的語氣雖然還是平靜無波，又難得帶著一種小女人的嬌憨。顧淮安便說不出拒絕的話了：“怎么會？你放，放完了，我明日再去買就是了?！?/br>
    聽他說明日，云姝轉(zhuǎn)過了頭沒有接話。

    她知道顧淮安是考慮到了自己不喜鞭炮那樣嘈雜的，才買了煙花回來。煙花是喜是喜，真要自己放，還有些不敢。

    火折子放在手里半天，小心試探過去，到了引線那里又縮了回來，如此重復(fù)了幾次，到底是沒點燃。

    云姝回頭去看，顧淮安不知道是不是覺著這樣的云姝有趣，沒有立刻上來幫忙，反而站在那看著，臉上憋著笑。

    哥哥學(xué)壞了。

    云姝也不去點了，反而向他開口：“哥哥，放花?！?/br>
    一如當(dāng)年。

    小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的，又愛又怕，每每過年，便抱著花炮追著顧淮安央求：“哥哥，哥哥，放花！放花！”

    “我把這篇文章看完了好不好？父親要考的?！?/br>
    “不，就要現(xiàn)在?！彼ブ櫥窗驳囊陆遣灰啦火垼詈罂偸且灶櫥窗驳耐讌f(xié)為終。

    “好好好，走，先陪姝姝放花。”

    愣住的顧淮安臉上有一刻的恍惚，許是也想起了這往事。

    因為如今的相愛，曾經(jīng)的記憶便更加可貴了。顧淮安臉上的笑，多了幾分甜蜜，輕輕念叨了句：“怎么這么會勾人？”

    便笑著走過來了，從云姝手里把火折子接過去。

    “怎么這么多年了，還是怕這個?！?/br>
    所以這么多年了，還是需要哥哥。云姝這句沒有說出來，只是走到一邊坐著了。

    云霖就依偎在她懷里，小家伙沒見過這個，漆黑的葡萄籽一般的眼睛滿滿的都是好奇。云姝手搭在他的肩上，防著他跑出去傷著了。

    顧淮安開始點煙花。

    煙花的種類繁多，有飛上天上綻放的，也有就在地上盛開的。

    “哇。”

    小家伙的一聲驚嘆，引得旁邊人都笑了：“哎喲，我們小公子還知道哇呢?！?/br>
    云霖也聽不懂，就只是開心地拍著手咯咯地笑。

    顧淮安跑著將院里的煙花都點燃了，最后一個點燃時，人已經(jīng)跑到了院子另一側(cè)。看來姝姝是真的把他買的都搬出來了。

    他站在這側(cè)，隔著正在地上向上簇擁燃燒的煙花，看著對面的一大一小。

    云姝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淡，大家都在看煙花，只有她是在看顧淮安。

    許是多年以后，顧淮安都能記著眼前這幕，滿院的火花映在那女子的臉上，讓她的笑是如此溫柔，那眼里璀璨的煙火，就像是在訴說她的愛意。

    云姝嘴唇動了動，顧淮安辨認出了。

    “回去吧，我等你。”

    他的鼻腔，驀然一陣酸澀。

    煙花放完以后，滿院只留下一堆垃圾，與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道。

    顧淮安走了過去，在云姝旁邊，單膝跪了下來。

    “姝姝?！?/br>
    云姝了然，他們都要遵循內(nèi)心最真實的本能。

    “哥哥，我希望我們成親那天，是你最快樂的時候?！彼f，“沒有任何顧慮的開心?！?/br>
    顧淮安也終于不說留下的話了。

    “我會回來的。姝姝，你一定要等我?！?/br>
    云姝看著他熾熱真誠的目光，不忍他想太多，于是終是點點頭：“好?！?/br>
    阿青端著托盤過來了，上面是兩杯酒。

    云姝拿過來一杯：“哥哥，你我之心，山河為證，日月可鑒。雖然沒有拜堂成親，但喝了這杯酒，你便是……我認定的夫君了?！?/br>
    顧淮安在她的眼神中，端過了另一杯。

    他們在靜檀與阿青的見證中，喝了交杯酒。

    顧淮安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心里暗暗發(fā)誓。等他確認了母親的安全，就立刻趕回來。

    一定會給姝姝一個完整的婚禮。

    他親了親云霖的臉蛋，又親親云姝的額頭。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走，自然是早去早回。顧淮安決定連夜趕路，實際上云姝已經(jīng)讓阿青替他收拾過行李了。

    一行人看著馬上的顧淮安漸行漸遠。

    “爹爹，爹爹?！便露疅o知的云霖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叫了兩聲，倒沒有什么對于離別的憂愁。

    只有云姝目光哀傷。

    靜檀在一邊勸她：“沒關(guān)系的夫人，公子很快就會回來的?！?/br>
    云姝沒有說話，阿青也沒吭聲，他們都知道，回不來的。

    ***

    唐旭在鳳州已經(jīng)待了有些時日了。

    他在顧府不遠處買了宅院，是哪個文人的舊府邸，如今也是精致文雅。

    以至于唐旭一身肅殺的下屬走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

    “唐將軍?！?/br>
    “嗯?！蓖ピ豪铮菩裾诳粗种械男?。他哪怕遠離了京城，京城里的動向也不得不關(guān)注著。

    “顧府那邊傳來消息……”

    唐旭視線抬了起來，京中楊珩已經(jīng)大動作地開始動云家了，看來這次對他刺激不小。

    “說是顧夫人的身體，拖不得了。若是再沒有解藥，恐怕……”

    唐旭目光沉了沉：“拖不得了，是能拖幾日？”

    “最多三日。”

    “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嗎？”

    “是。”

    這次半天沒得到回應(yīng)。

    唐旭起身，走到了欄桿前，看著湖面良久。

    若是依著他心中所想，干脆由著她死了，還怕顧淮安不回來奔喪？

    但是想著云姝，他只能把那份殺意一壓再壓。

    有時候人就是這么可笑，說著不要心了不要心了，也不舍得真的全把后路斷了。

    “繼續(xù)盯著，三日后，讓她服下解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