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好巧
根據(jù)意式口味改良的中餐廳,在中午,總是座無虛席。提前訂了包廂,七拐八繞,走進寬敞的房間。 簡牧晚與馮時序坐在一邊,蔣也坐在對面,形成一個歪斜、細窄的三角。 一只烤鴨三吃,佐幾道新鮮時蔬,上菜的速度很快,幾分鐘,擠滿圓桌。 取一張面皮,安靜地包裹鴨rou和黃瓜條,甜面醬的味道,厚重地占據(jù)口腔,簡牧晚有一些心不在焉,咀嚼,食不知味。 馮時序偏頭:“春節(jié)要不要去冰島?” “……嗯?!甭肱模氏驴谥械氖澄?,“再說吧。我的身份證還在申請,不知道什么時間能辦下來?!?/br> 身份證每年更新,出國的重要證件。簡牧晚一個月前提交了材料,然而,官方的效率,低得令人發(fā)指,不知道何時才能審批通過。 馮時序說好,“我想,如果米蘭不下雪,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過?!?/br> “第一次在雪天過春節(jié),很有紀念意義?!彼p輕地補充。 “嗯?!?/br> 輕快的應答,招來對面煩躁的咀嚼聲??绝喚肀恍U橫地塞進口中,咔嚓咔嚓,黃瓜條和白蔥段咬得稀碎。 什么都記得,什么都裝不記得。 他在廣場等了半個月,雪停到冰化,也沒有見到她。以為忘了,拉不下臉問;現(xiàn)在看,分明記得清楚,還故意地、特意地,當著他的面,與其他人做一樣的約定。 憑空,柴禾點燃的“嗶啪——”聲,熊熊烈烈,在蔣也的心口炸響。 算了,反正他也沒在等。什么約定?他不知道。只是家里叔叔開的冰場,過來捧生意。 這樣想,回家。吹了半個月的冷風,感冒發(fā)燒,劈頭蓋臉地砸來,讓他癱瘓了足足一周。那時候,蔣也一邊頂著冰袋,一邊開著電熱毯,神志不清地看著天花板,心里覺得,自己特別二逼。 “喂,”不太客氣的語氣插入,“我們是不是該談一下畫的事情了?” 馮時序放下筷子:“先說一下你的要求吧?!?/br> “風景畫,尺寸A3左右?!彼e起手機,上面是一張照片,“我家的陽臺?!?/br> 坐在對面,燈光反射,照片模糊地在視野中央一晃,簡牧晚沒有看清,便被收了回去。 馮時序沉吟一下:“牧晚掛在我的畫室名下,定價,當然也不能低于基本……” “直接報價吧。”蔣也打斷他。 馮時序看了他一眼,頭偏向簡牧晚,放低聲音,“小體量的油畫,兩三天出稿,我建議你可以定價在三到五千歐,如果他認為價格偏高,還有再談的余地?!?/br> 骨節(jié)干凈的手,攏在唇邊,模糊與她相隔一段的邊界,親密無間。 纖細的睫尖撲了撲,她向馮時序點了一下頭,再看轉向蔣也。 口吻平靜:“一萬歐?!?/br> 根本不打算接下他的單子,所以,也沒有謹慎談價的必要。 “可以?!睂γ娓纱嗟貞拢敖裉焱砩虾灪贤?,有問題嗎?” 將要移開的視線,短暫地凝滯。她的唇角抿起,眉心低蹙,換了另一個話題:“只是風景畫,沒有其他要求嗎?” “當然有,”注視她的表情變換,蔣也愉快地勾起唇角,“我希望,可以采用前拉斐爾的派的畫風?!?/br> 夾在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之間的流派,小眾、美麗,鮮艷明亮,簡牧晚最鐘愛的風格。早年,作為學校的課程作業(yè),她還參與過相關畫展的策劃。 顯然,馮時序也想到了這一點。側首詢問:“這是你最喜歡的流派,對嗎?” 右邊只回應了一個眼神,沒有含義。 他便不吵她,放出思考的時間,看向蔣也:“我記得,前兩年,大教堂附近還有展出前拉斐爾派的畫作。你看過嗎?” “看過啊。”最后一片面皮,被蔣也伸手取走,“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前年冬天的小型展覽。我記得,在地鐵紅線的終點站,布置和打光,都很特別?!?/br> 抿起的唇角松動,秒針跳過兩格,她低下頭,終于忍不住翹起嘴唇,得意的情緒極力按捺,扯動,變成一個普通的嘟嘴。 那是她主策劃的展覽。 馮時序同樣想到,“牧晚,我記得……” “我吃飽了?!苯刈∷脑挘皩W長,合同的模板方便發(fā)我一份嗎?” 他點頭:“我送你回家?!?/br> “好?!?/br> 結過賬,蔣也沒有再說一些莫名的話。道別,跨上機車,飛馳而去。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徹底融進車水馬龍間,簡牧晚無故松了一口氣。 清朗的笑聲浮在頭頂,“這可是筆大單子?,F(xiàn)在,你欠我一頓飯了。” “我第一次接到單子,學長,你不應該請我吃飯慶祝嗎?”注意力調(diào)轉,她故意反問。 “好,”他笑,“后天晚上,我請你吃米其林。來不來?” “真的?” “我不說假話?!?/br> 送到地鐵口,簡牧晚沒有讓馮時序同行。今天的相處時間足夠,后天還要見面,再待下去,會消減期待感。 分別以后,她獨自走回小區(qū)。過馬路的時候,開始摸索鑰匙,找到,再抬起頭時,視野中多了一輛熟悉的摩托車。 旁邊,分開不過二十幾分鐘的車主人,同樣在口袋里尋覓鑰匙。 “蔣也?” 在詫異的目光中,他慢悠悠地轉過身,語氣夸張又潦草地“哦——?”了一聲。 懶洋洋地倚在車頭,笑了起來,“原來你也住這里?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