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得腰酸無力，戴著昂貴的鉆石手鏈，卻絲毫不在意廚房磕碰，叮叮當(dāng)當(dāng)洗手干活。

    把晚飯端上桌，點燃燭臺，擰開紅酒。

    這一折騰，的確是餓了。

    周聿白洗澡出來，那身高定西服換成了居家衣物，淺色長衫，灰色長褲，濃黑短發(fā)濕潤服帖，帶著清涼水汽。

    眉眼少了點深沉，多了幾分人畜無害，斯文優(yōu)雅的味道。

    兩人坐在餐桌吃飯，聊點可有可無的話。

    菜的口味，酒的年份，公寓的泳池修繕，最近新上映的電影，某個熟人的趣事。

    她沒問他從哪兒來？要待多久？這三個月零二十一天在忙什么？

    吃完飯，鐘意去廚房洗碗。

    廚房的透明推拉門一眼望盡，周聿白倚在吧臺，抬頭瞧了幾眼，接了個電話，最后捏著手機去了書房。

    如果說飯前是開胃甜點，飯后那頓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正餐。

    時間其實不算早。

    鐘意帶著睡衣進了周聿白的房間。

    周聿白倚在書桌旁，手里捏著一疊紙若有所思，聽見動靜時抬眼望過來。

    燈光明亮，他的眸比燈光更亮，神色直白地盯著她。

    鐘意一瞧他手里的東西便明白，有點窘，又忍不住要笑：“你怎么把這個翻出來了？”

    周聿白挑眉：“都是你畫的？”

    “我不是報了個素描班嘛，老師叮囑我們平時練練筆?！辩娨獬檫^他手里的素描冊，眉眼漸低，嘟囔道，“書房挺適合畫畫，我都隨手亂涂，你別看了，畫得很爛……”

    那本素描冊被她畫得亂七八糟，有透視，有靜物。

    還有幾張是周聿白的素描，眉眼，五官，身形……都是寥寥幾筆的草圖——鐘意心浮氣躁，每每畫到一半就進行不下去。

    最好別叫他認(rèn)出來。

    不然這是什么意思？

    日思月想，畫張臉這么潦草？

    鐘意踮腳，把素描冊塞進書柜縫隙。

    “畫得人不人，鬼不鬼?！彼祭馕Ⅴ荆Z氣帶點嫌棄，又不動聲色，“改日有空，我找人教你?！?/br>
    “我可不敢，您日理萬機，還得cao心我這種笨蛋，到時候生氣怎么辦？”

    她自顧自進浴室洗澡，沒待多久出來，身上帶著股橙花香，水靈素凈地站在鏡子前吹頭發(fā)。

    身上的絲質(zhì)睡裙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周聿白摁滅書房臺燈，起身朝著臥室走去。

    兩人都換了睡衣。

    被子一掀，接下來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周聿白覆身上來，他手生得漂亮，骨節(jié)勻稱，手指修長，做什么動作都像在撫摸藝術(shù)品。

    眼睛也漂亮，深沉溫潤，像深不可測的深淵，攫人的漩渦。

    鐘意瑟縮著。

    他開口：“身上長了點rou?！?/br>
    鐘意猛然清醒，身體一僵：“你覺得我胖嗎？”

    “哪個男人喜歡排骨精？”唇舌柔軟，他含糊開口，“就這樣，我喜歡?！?/br>
    鐘意脫水脫力，累得懶洋洋地抬不起手指頭，腦子想去浴室再沖個澡，身體只想睡覺。

    周聿白打開冰箱，拎出一瓶水，擰開瓶蓋遞到她唇邊。

    她啟唇，抿了抿濕潤的瓶口，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黏重的眼皮。

    他抿一口水，低頭渡給她。

    她睡眼惺忪枕著他的手掌，很自然地和他唇舌相纏。

    對比起zuoai，鐘意更喜歡接吻。

    第二天早上，鐘意是在自己房間醒來的。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身邊空空，枕頭微微下陷，床褥仍有余溫。

    鐘意伸手撫平枕角的繡花，身體挪過去，換一只枕頭睡。

    有人走進房間——襯衫西褲，鑲鉆袖扣閃閃發(fā)亮，高嶺之花的商務(wù)精英范。

    “我十一點的飛機。”他抬表看時間，再看著她，“先走了?！?/br>
    “好?！彼藗€身，繼續(xù)睡。

    鐘意沒問他去哪，也沒問他什么時候再來。

    也許是下周。

    也許是另一個三個月二十一天。

    也許再也不來。

    作為周聿白的最高秘書，李總助通常要揣摩很多事情。

    比如職場工作，比如上司心思。

    但有些事他通常也不去細想。

    比如為什么周總從美國去歐洲，要在國內(nèi)轉(zhuǎn)機，讓手底下人跟著舟車勞頓，繞著大半個地球折騰。

    比如為什么不把鐘小姐放在見面更方便的臨江，而要留在北城。

    比如為什么時?？粗謾C出神，卻從來不回復(fù)，事事還由他這個秘書出面通知。

    ?? 戲中意 ??

    第2章 香奈兒小姐

    大四那年春天，鐘意接了一個拍攝工作。

    不是廣告攝影棚，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劇組，是屬于自娛自樂的私人拍攝。

    印象非常深刻。

    某集團退居二線的老董事長有個舞文弄墨的愛好，偶爾揮筆作賦，也添了不少滿意之作。

    董事長徜徉詩興，某天突然有個靈感。

    拍個mv，把筆下意猶未盡的意境一一呈現(xiàn)。

    鐘意的角色，就是詩里春閨幽怨的仕女。

    據(jù)說選角篩了不少人。

    選中鐘意。

    除了外貌出挑，還因為她文化水準(zhǔn)過關(guān)，把董事長那首詩闡述得非常正確。

    拍攝地點在西郊，是董事長的私人別墅。

    那地兒離學(xué)校很遠。

    鐘意不舍得打車，早上五點扛著一大包借來的古裝坐地鐵，輾轉(zhuǎn)幾個小時才到。

    別墅園林大到離譜。

    占地十幾畝的花園，外圈深林密菁，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要不是半路遇見攝影師和其他人，她真懷疑這筆酬勞豐厚的工作是個什么騙術(shù)。

    別墅里面別有洞天。

    雕梁畫棟，曲徑通幽，亭臺樓閣，花木扶疏……

    屋角猊獸吐出的淡煙，散發(fā)著清幽綿長的異香，不似俗品。

    足以滿足一切古典奢華的想象。

    這種拍攝，董事長當(dāng)然沒有蒞臨指導(dǎo)。

    導(dǎo)演是一位中文系博士，負責(zé)幫董事長潤色詩篇，也給演員講解角色和場景。

    鐘意自己再稍加揣摩。

    入戲也不難。

    午后陽光燦爛，有人進了這園子，說說笑笑從曲廊走過。

    管家說是家里人帶朋友來喝茶。

    鐘意那會兒蹲在地上撿花瓣。

    正是暖春，園子里花團錦簇，她把五彩斑斕的花瓣攏在衣袖里，送去溪邊拍落花流水。

    臨水就有座涼亭。

    幾個年輕人坐著喝茶聊天，話題混著日常消遣和生意場上的事情。

    再饒有興味瞅一眼水畔。

    有人問：“趙晟，這幫人干嘛呢？”

    趙晟大大咧咧道：“嗨，我家老爺子寫了幾首酸詩，光朗誦不過癮，招人在這園子里配個mv。”

    大家“哦”了一聲，聊起了趙老爺子。

    “老爺子身子骨硬朗，還挺有閑情逸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