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185節(jié)
上頭還寫著女子的花名,若客人選中了,便取了花牌,交了銀子,自有人帶著去相應的房間。 選定了,這燈便撤下去,別的客人不能再選了。 “這燈剛剛掛上,兩位爺慢慢地選吧!這邊都是女子,若好男風,可去左邊選?!迸犹鹛鹨恍?,緩步退到了后面。 岑同和柯望忱一個一個地看過去,最終在一盞燈前停了下來。 上頭畫著的美人并不是正臉,而是微微側(cè)著身子,衣帶當風,飄飛欲仙。 岑同只覺得心膽俱裂,因為同樣一幅畫就懸掛在岑云初的屋子里。 上頭畫的就是她自己,還是丹青高手仇萬年畫的。 這個應該是仿作,但也有八九分像。 上頭寫的花名是云袖,與云初只差了一字,卻連偏旁都一樣。 “云袖是新來的,不知哪位爺看上了?”那女子又走上前問。 “我們兩個都去她屋里,不成么?”柯望忱道。 “怎么不成呢?”女子笑道,“只要來了艷骨山莊,想怎么玩兒都成。不過么,價錢照舊?!?/br> “這有什么,能來這地方尋開心,誰還在乎錢,”柯望忱大方地丟過去一沓銀票,“多的也不必找了。” 那女子笑得更加舒展,收好了銀票就把燈取了下來。 岑同僵硬著身體跟著柯望忱往里走,他一陣冷一陣熱,像是害了瘧疾。 大紅灑金軟簾遮門,女子伸手撩起簾子道:“二位爺請進,酒水點心早已備好了?!?/br> 岑同艱難地邁著腿走了進去,里頭的女子身著白紗衣,扭頭向里,似乎正在拭淚。 等她回過頭來,岑同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只能扶住椅背。 這個女子不是岑云初,他繃緊的弦斷了,只剩下了慶幸。 不過這個人和岑云初真的有五六分像。 “二位爺請坐,”那女子起身招呼道,“不知喝茶還是喝酒?” 柯望忱摘掉了面具,遞過去一只墜子,問她:“你是怎么來的這里?” 夜色由深至淺,天邊撕開了一線灰白。 竹林里還很幽暗,岑同蹲在地上,他已經(jīng)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柯望忱依著一竿翠竹,眼神幽暗,神色默然。 “孩子,你是怎么查到這里的?”岑同緩緩起身,用腳踢著落葉掩埋了嘔吐的穢物。 “雜耍那班人被滅了口,只有班主跑了,”柯望忱說,“我找到了他,他告訴我說,三月里有個神秘人找到他,說讓他們在四月初六的時候到明月街上去,弄出混亂后遠走高飛。 他先是不敢,可是那人開的價錢太高,足足有一萬兩,他根本拒絕不了。他的雜耍班子已經(jīng)維持不下去了,撈一筆錢離開京城,對他而言是個好機會。 街上最混亂的時候,他們換了衣裳,隨即就分開,從不同的城門離開了。 原本約好在京郊蘆葦蕩碰頭分銀子,他因有事到得晚,去了才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被殺了。 他也不敢再要剩下的錢,一個人開始亡命天涯。” “如此說來,他也不知云初如今到底在哪里?”岑同失望道。 “艷骨山莊的女子不是說,她是頂替別人被賣進來的么?那些人原本要賣的是我jiejie,只是中間出了岔子,不得已才找了個替身, 艷骨山莊買人,都是先觀影再驗貨,觀影就是看畫像,滿意了交定金,人到了確認無誤付剩下的錢?!笨峦览渎暤?,“那班主說,當時他聽見有人說了一句‘多喂她些藥,送到東都就完事了’,他當時跟著這伙人走了一段路,他們把jiejie裝進車里出了城。他不敢跟太久,出了城就沒再跟。 我知道有這么回事,一路查過來,玉人坊那個憶梅原本也被選做了替身,山莊這個是她的表妹,只是她表妹更像些?!?/br> “到底是誰這么惡毒,”岑同氣得眼睛都紅了,“竟要如此害云初!” 把一個玉潔冰清的公侯千金,賣到這骯臟污穢的地方,比殺了她還可怕。 岑同一想到艷骨山莊那些打扮做金甲力士的打手和絡繹不絕的客人,就無比后怕。 被賣到這里的女子,真的是進了無間地獄,插翅難逃。 “賣主既要害我jiejie,又想拿她來換錢,那可是足足十萬兩銀子的高價。可惜中間出了岔子,”柯望忱道,“他們沒辦法交待,就只好找了替身。” “那云初……”岑同害怕得不敢說。 岑云初沒被賣到這里,那她如今又在哪里呢? 如果她被人救走,為什么這多天也不把她送回來? 如果沒有被救走,是不是已經(jīng)……,所以這些人才找了替身? “再繼續(xù)查吧!”柯望忱抖了抖衣擺說,“這件事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你母親……”岑同猶豫再三還是問起了代明枝,“她如今……” “我父親應該也進京了,”柯望忱頭也不回,“你不該問的。” 第297章 百日宴 三四月宴席多,這不,梅翰林家的孫女兒今日就辦百日宴。 這孩子也是宗煥章的外孫女兒,兩家人脈都廣,因此來赴宴的人著實不少。 姜暖今日也來了,她覺得不管怎樣,宗玉維對自己一直不錯。 她和宗天保的事已成過去,沒必要提了。 但也犯不上因此交惡,和宗家姐妹該怎么來往還是怎么來往。 宗玉維見了姜暖連忙迎上來,說道:“阿暖,你來了,我一直等著你呢!” “玉維jiejie,你的氣色真不錯。孩子在哪里呢?讓我抱抱。”姜暖還是那個姜暖,沒有因為自己高嫁就變得倨傲。 宗玉維連忙喊來奶媽,把孩子抱過來,小小的人兒躺在襁褓里,一雙眼睛充滿了好奇。 姜暖抱著這孩子端詳了一會兒,說道:“她的眼睛和你好像,彎彎的,像月牙兒一樣,可真好看。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梅映緹?!弊谟窬S說。 其實她此時對姜暖既感激又慚愧,不管怎么說,宗家到底是辜負了姜暖。 宗夫人想要認她做干女兒,也被姜暖婉拒了。 她不肯占人便宜,也不為難人。 只有傷過別人的人,才會明白這一點是有多難得。 姜暖很喜歡小孩子,而且宗玉維的這個女兒也實在生得玉雪可愛。 又輕又軟,像一朵小白云。 宗家人到現(xiàn)在還是過不去,但是姜暖已然不在意了。 嫁給霍恬之后,她的命運陡然換了天地。處處舒心,時時如意。 如果不是因為岑云初的事,她怕是都不知道流淚是什么滋味了。 “阿暖,我到那邊去見見武亭侯夫人,回來再和你說話?!弊谟窬S有些抱歉地說,作為梅家的兒媳,今日又是她女兒的百日宴,來了客人她都得上前招呼一番。 因此就只能冷落姜暖了。 “你快去招呼客人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姜暖忙說。 宗玉維走后,姜暖也把孩子還給了奶媽。 來的客人很多,有不少過來跟姜暖寒暄的。 姜晴如今和崔明珠等人走得很近,今天是她姑姐家請客,她當然要來。 遠遠地見了姜暖,崔明珠把嘴一撇,說道:“了不得,一品誥命來了!” 雖然是這么說,但語氣明顯不忿。 姜晴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她很清楚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不能貶損自家人來抬高自己。 這些小姐少奶奶們雖然出身高貴,可也沒能避免女人愛議論人的毛病。 如今當著她的面議論姜暖,背地里也必然會議論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嫁進了宗家,這些人哪里會正眼看自己?何苦給她們墊舌頭呢! 崔明珠旁邊的吳小姐因為牙不好,總用帕子或扇子掩著口說話。 她去年也嫁人了,公公是三品官,和宗侯爺算是半個同鄉(xiāng)。 她用雙面繡的團扇遮著嘴向姜晴說道:“宗大奶奶,你這位jiejie向來目中無人,聽說她都不許你們登門的?嘖嘖,虧她做得出來?!?/br> “我說她來了,你怎么不上前呢?敢情是不想自討沒趣啊?!贝廾髦樾α?。 “姐妹各自成家,當然是各過各的日子。有商有量,互相來往呢,是情分。關(guān)起門來,各過各的,也沒什么要緊?!苯绮⒉皇芩奶魮?,怎么說她現(xiàn)在也是侯府的大奶奶,不是那個想巴結(jié)她們的六品官女兒了。 這幾個人見姜晴不上道,索性也不說姜暖了,轉(zhuǎn)而議論起了岑云初。 “岑家那位到現(xiàn)在還下落不明,真不知是死是活呢?”陳將軍家的小姐說道,“你們可聽到什么動靜沒有?” “我怎么聽人說她好像是被賣到那種地方去了?”吳小姐皺了皺鼻子,仿佛這句話就已經(jīng)臟到她了。 “不太可能吧?”有人不信,“這可是犯法呀,誰這么膽大妄為?” “依我看,別不是她自己跑的吧?還對外說是劫走的,說不定只是個障眼法?!迸峙值膹埿〗阏f。 “她跑什么呀?只要不和陳家結(jié)婚不就行了,干嘛費力弄出這么一出?連家都回不得?!庇腥藫u頭道。 “跑什么?私奔唄!說不定她和別的男人干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怕敗露,所以才跑的?!贝廾髦槔湫χf。 姜暖正為岑云初的事寢食難安,聽到這些人把她議論得如此不堪,還是些無稽之談,便上前來理論說道:“你們這些人紅口白牙的胡說些什么呢?!” “哎呦,我忘了,公爺夫人一向喜歡打抱不平的。前些日子你闖到我們家胡鬧,你家公爺被圣上訓責的事難道忘了嗎? 告訴你,出來呢,就安安分分地少闖禍。這又不是你自己家,由得你一手遮天!” 霍恬是公爺不假,她jiejie還是妃子呢! “我不管你是哪根蔥,誰要是再亂說云初的壞話,我就撕爛了你們的嘴!看我敢不敢!”姜暖把眼睛一瞪,直接撂狠話。 她找不到岑云初,幫不上岑家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