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你給我聽好了。上一輩的錯不是你的錯，生病也不是你的錯。叫你來和我一起住是希望你能更好，你需要我的時候我能在你身邊。但我也沒有辦法替你痛替你活……”陳賢喘了一口氣：“你說這些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是不是做錯了？我能力有限，沒能照顧好你，但……但你能不能別放棄，能不能再給我次機(jī)會，別放棄我……”

    “賢哥……”高明從沒見過陳賢如此激動的樣子，也有點慌了手腳：“我沒有放棄你啊，我是想放棄我自己?！?/br>
    “求你了，高明，堅持下去。痛就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你都跟我講，或許我可以幫你……”

    “何以至此？”高明不理解陳賢這是從何而來的感情。

    陳賢沉默了一會。

    “你就當(dāng)滿足我的私心吧，高明。別推開我，我不想再錯過你一次。你如果不在了，我會自責(zé)到死，那才是毀了我的一生?！?/br>
    高明的眼淚又奪眶而出，全身都微微顫抖著。他以為自己對陳賢而言不算什么，卻不知為何陳賢看他如此重要。突如其來的幸福令他受寵若驚。

    陳賢起身把他攏進(jìn)懷里，揉揉他有些長長了的頭發(fā)。

    “答應(yīng)我，好嗎？好好活下去，我陪著你?！?/br>
    “可是我太麻煩了，而且會一直麻煩下去?！?/br>
    “別怕?！标愘t頓了一下，把臉也貼在高明頭頂：“我不怕。”

    第12章 土司空 diphda

    高明再也忍不住，在陳賢懷里哭出了聲。他抓著陳賢的手臂，任憑眼淚沁進(jìn)他的衣服。

    “沒事的，會沒事的，”陳賢捋著他因為抽泣而顫抖的背：“我知道你委屈，不難過了啊，以后你要去哪我陪著你。”

    陳賢看著懷里毛茸茸的腦袋，一瞬間覺得高明像個小孩子。他沒有自己想象里那么樂觀，沒有自己記憶里那么堅強。明明那么依賴自己，那么需要照顧，卻總想把他推開，無時無刻不向往獨立。

    襯衫前襟被他溫?zé)岬难蹨I浸濕了一片。陳賢輕輕拍著他，擔(dān)心他太過激動又影響身體恢復(fù)。他視線環(huán)掃了一下房間，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自己先從情緒里摘出來。這件事對他不難，他大多數(shù)的情緒都是演出來的，但唯獨對高明，他走過心。

    該說些什么呢？該怎么才能把生的欲望分給他一些呢？

    陳賢習(xí)慣性地去想高明會怎么做。這是他這么多年的慣性思維，每到不知怎么辦的時候，他都會去想象記憶里那個少年會說什么做什么。

    可，懷里脆弱無助的就是那同一個人啊。

    陳賢覺得自己怪沒用的，這么多年好像都沒有真的精神獨立。

    他在腦海里搜尋，自己在哪一刻覺得過開心。第一個冒出來的記憶居然還是病床上的小人給他準(zhǔn)備的生日驚喜。陳賢皺了下眉，真沒創(chuàng)意，怎么到現(xiàn)在還只會想做些拙劣的模仿？但試試無妨，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的方式，大概正是他本身想要的好。

    “高明，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我記得是11月?！?/br>
    高明聽到，確實漸漸緩了抽泣，把腦袋從陳賢身上移開，帶了濃重的鼻音：“又快11月了嗎……”

    “哪天來著？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陳賢一股腦地把問題倒給了高明。

    “我沒什么，我不過生日的?！?/br>
    “為什么？”

    “那日子不吉利……”

    “怎么會？”

    高明抬起頭去看陳賢，對方正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要從何說起呢？

    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每年十月十一月將近，高明都很抵觸去看日歷，不愿意關(guān)注過到了多少號，直到街上有了新年的氣息，他才能松一口氣。

    那個冷風(fēng)刮起來的時節(jié)，記憶里都是蕭瑟的灰黑色。

    想不起來具體是什么時候開始了，還在上小學(xué)的高明總是聽到父母因為瑣事而爭執(zhí)不已，幾次拉開門縫偷偷看出去，都是他們激烈地惡語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年幼的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家里飯桌上沒有了說笑，飯后也沒有人督促他寫作業(yè)，練琴時也沒有了傾聽者。漸漸也沒有了吵鬧，只留下了沉默，像無眠的漫長的夜一般的沉默。

    父親本就工作很忙，有時值班住在單位。而mama開始偶爾濃妝艷抹地出門，直到深夜才回來。小小的高明自己上學(xué)放學(xué)，沒人管他，他也出去瘋跑過，就是在那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mama的另一個“家”。mama是沒有兄弟姐妹的，外公外婆也不在同省，那家人是誰呢？

    這一切又是為什么呢？

    是因為那棟大房子有很漂亮的東西？因為那個看起來很強壯的叔叔比爸爸好嗎？還是因為那個男孩比自己乖呢？

    這世界太奇怪了。那個叫小咸的男孩明明有自己的mama，為什么能沉默地看著別人的mama挽著他爸爸？大人們都喜歡他，是因為他不亂說話嗎？

    高明的小腦袋里沒有這些問題的答案，他不敢，也沒有找到機(jī)會去問。他小心翼翼地，希望能讓爸爸mama少些煩心事，這樣他們家可能就可以回到從前那樣，爸爸mama重歸于好，重新關(guān)注他寵愛他。他不再亂跑了，每天回家就吃掉家里留著的剩飯，踮著腳尖慢慢洗干凈水池里堆砌的餐具，然后在大人回家之前，躲回自己的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