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珂也搭腔，崔母不知想到什么，不再堅持，笑瞇瞇地轉(zhuǎn)身回屋。

    見屋門關(guān)上，陸玉珂忙拉著崔清曄和趙方節(jié)進(jìn)了廚房：“方節(jié)，可有什么話要帶給我嗎？”

    在陸玉珂滿眼的期待中，趙方節(jié)搖搖頭，打開包袱，取出一個紙包：“崔郎君，這是徐娘子讓我給你的。”

    崔清曄接過那個紙包，道了句多謝。

    陸玉珂剛黯淡下去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來：“我呢？有我的嗎？”

    趙方節(jié)想起付洛瑤的叮囑，猶豫再三，還是搖搖頭：“沒有，徐娘子和付娘子只交給我這些吃食。”

    “真的沒有？”陸玉珂又追問了一遍。

    趙方節(jié)欲言又止，看見崔清曄沖他微微搖頭，堅定地?fù)u了搖頭。

    見趙方節(jié)又搖頭，陸玉珂眼中的光徹底黯了。隨即他立刻又振作了起來：“你說哪個是付娘子給你的，怎么做來著？”

    徐桃和付洛瑤給了兩樣新年的吃食——湯圓和餃子。聽聞湯圓只需要浮起來便好，陸玉珂便自告奮勇瑤煮湯圓。崔清曄在聽趙方節(jié)講解的時候，已經(jīng)默默燒了一鍋水，待陸玉珂挑完，他拿起餃子，按照趙方節(jié)所述放進(jìn)鍋里。

    陸玉珂自打湯圓下鍋就開始問為什么還不浮起來，還想要用勺子攪攪，順便舀起來看看。趙方節(jié)忙制止了他：“陸郎君，這湯圓不可一直攪拌，不然水會變渾濁。而且一直舀起來看的話，可能會導(dǎo)致有些湯圓煮不熟。”

    “哦?！标懹耒嬷坏檬栈厥?，雙手托腮，恢復(fù)了十萬個為什么的寶寶提問模式。

    而崔清曄就不一樣了。趙方節(jié)說過一回后，他連加三次冷水，都一句話沒再問過。第三次冷水加過后燒開，他便將餃子盛了起來：“還需要蘸料嗎？”

    趙方節(jié)忙道：“蘸料已經(jīng)調(diào)好了，就在瓷瓶里，我倒出來便是?！?/br>
    崔母被叫出來，走到堂屋時，看到的就是一片熱氣騰騰。每個人一碗湯圓，一只碟子，一碗面湯，看著就暖和。

    崔母在上頭坐下，看到那圓滾滾的湯圓時，笑得那叫一個開心：“這吃食好，團(tuán)團(tuán)圓圓，看著就喜慶?！?/br>
    陸玉珂如果有尾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大娘，這是我煮的，您快嘗嘗?！?/br>
    “哦？那我得好好嘗嘗。”崔母拿起調(diào)羹舀起一個，輕輕吹了吹，咬開皮的時候，牙齒首先感覺到了黏糯的滋味。咬開雪白的皮兒，漆黑的餡兒立刻就流了出來，崔母忙吸了一口，nongnong的黑芝麻香立刻涌入嘴里，淌到舌尖時，嘗到一股nongnong的甜香。

    待一只吃完，她才有空說話：“這吃食好，叫什么？”

    趙方節(jié)忙囫圇將嘴里東西咽下：“這叫做湯圓?！?/br>
    崔母笑道：“慢慢吃，別噎著。那這個又叫什么？”

    “大偃月餛飩！”崔清曄和陸玉珂異口同聲。話音落下，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挺直了脊背。

    崔母眼中快速閃過一絲笑意，夾起一個餃子：“大偃月餛飩，名字倒挺長，還有別的名字嗎？”

    趙方節(jié)謹(jǐn)慎地左右看看，見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這才開口道：“這個也叫餃子，因為像耳朵的形狀，所以也叫交耳或者交子，蘸一下吃更好吃。”

    “交子，這倒是合了過年的意頭?！贝弈刚毫诵┱毫稀Ｎ⒗备伙@出白菜的清甜與rou的油潤，她不住點(diǎn)頭：“果然美味?！?/br>
    朝食用得干干凈凈，洗完碗后，崔母又拿起菜要擇。崔清曄和陸玉珂要幫忙，被崔母趕走了：“你們回屋歇著去?！?/br>
    兩人回屋后，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看，本來說好今日一定不看書的兩人都拿起了書。這一看，兩人都入了迷，直到趙方節(jié)喊吃飯，他們才驚覺竟已過了午正。

    晌午吃得也十分豐盛，還有一只趙方節(jié)帶來的蒸雞，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反正很好吃。晌午過后，陸玉珂和崔清曄搶先一步將碗收走，決不讓崔母再動。

    兩人洗完后回屋，趙方節(jié)拿出一個紙包：“陸郎君，這是付娘子給你的東西，吩咐我一定要等你吃完飯再給你?！?/br>
    陸玉珂雙眼熠熠生輝，抱著紙包蹬蹬跑進(jìn)了里屋。崔清曄拍拍趙方節(jié)的肩，給了他一只荷包：“今日沒什么事，去吧，帶你meimei上街逛逛去。”

    “多謝崔郎君！”趙方節(jié)雙手接過，開心地出門了。

    崔清曄推開房門，瞧見陸玉珂已經(jīng)拆開了自己的包袱：“崔兄，你幫我看看，哪件好看？”崔清曄又默默退了出來。

    他在堂屋坐了大概兩刻鐘，就瞧見陸玉珂穿著方才那件衣裳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出來：“崔兄，我有約要出去，晚間就不回來用了，你和大娘不要太想我，我會盡量早些回來的?！痹掃€在空中，人已經(jīng)跑到了院子里。

    聽到院門響動傳來，崔清曄這才起身。他走回房間，坐在書桌前，緩緩打開趙方節(jié)給自己的紙包。

    里面是一根根圓筒狀的吃食。他拿起一根，輕輕一咬，就碎在了嘴里，蛋香味縈繞在嘴里，久久不散。他吃完一根，眼尖地發(fā)現(xiàn)紙包是兩層，第一層拿開，里面有一個信封。他忙打開，里面只有一句詩：綠蔭未覆長堤水。

    崔清曄眸中一亮，將信仔細(xì)收好，正欲起身，忽然又折返，打開了衣柜，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話說：

    崔清曄：人類的本質(zhì)是，真香。

    注：綠蔭未覆長堤水——杜牧《新柳》感謝在2023-07-12 21:31:33~2023-07-13 21:57: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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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飴糖

    ◎他拈起一塊放進(jìn)嘴里，甜中裹著獨(dú)有的麥香味溢滿口腔，真甜。◎

    “阿桃, 你看看，花黃貼的地方是不是眉心正中？”徐桃正在打盹兒，忽聽得付洛瑤的聲音。

    徐桃驀地驚醒, 瞧見妝臺前的付洛瑤轉(zhuǎn)過身, 拿著筆比劃著。徐桃起身,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你不是跟他約了申末, 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這么早就開始打扮了？”

    付洛瑤放下筆：“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叮囑方節(jié)在飯后才將東西給他，以他的性子定是坐不住的, 才不管什么時候呢?！?/br>
    徐桃接過筆, 正要落筆, 忽然瞄見旁邊架子上搭著的大衣裳，頓住了：“你今日穿紅色, 貼花黃不是很搭?！?/br>
    付洛瑤也看了一眼衣裳：“我也在擔(dān)心這個了。那, 不貼了吧?！闭f著她就要起身。

    下一瞬, 她的肩膀被按住。徐桃拿起一盒胭脂：“交給我吧?！?/br>
    一刻鐘后，看著付洛瑤施施然走出屋門，徐桃伸了個懶腰，走回榻前剛躺下, 下意識摸了一把頭發(fā)：昨日晚間雖然洗了頭，但是今日晌午又做了飯, 會不會油??？

    如此想著, 她立刻起身，起身來到妝臺前，對著銅鏡照了照, 這才松了口氣。她又重新回到榻前躺下, 眼睛倏地又睜開：崔清曄, 會不會也坐不?。克浀?，上次他就在橋邊等了不知道多久。徐桃忽然又坐了起來。

    轉(zhuǎn)出小巷，周圍的聲音突然變大了。雖然許多店鋪沒有開門，但是推著車挑著擔(dān)的人們在道路兩旁排成了兩行，往來行人如織，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隨著人流，徐桃往河邊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往常人最多的河邊，竟然清凈了不少?？粗Y(jié)成冰的湖面，以及光禿禿的柳樹，徐桃不由一笑：果然人少是有原因的，這個季節(jié)的河邊沒有什么看頭啊。

    人多有人多的熱鬧，人少有人少的好處。時辰還早，徐桃款款走來，享受難得的一刻清凈。臨近上回等候的地方時，徐桃下意識看向橋上。果然，橋頭上立著的人，不是崔清曄是誰？

    崔清曄本也不想這么早出門的，奈何陸玉珂在家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想要忽視都難。他走了之后，安靜倒是安靜了，可是太安靜了，他忽然看不進(jìn)書了，索性挑好衣裳便出來了。

    走到橋邊的時候，他隱隱惴惴的心忽然平靜下來。剛在腦海里閃過兩句詩，他視野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紅色的身影。他本是下意識撇開眼，忽然覺得不對，定睛看去。

    這一回，他瞧見她提著裙子，沖自己小跑過來。他從未見過她穿紅色，如今小跑的她，仿佛一團(tuán)跳動的火焰一般，不光映在他的眼中，更燃燒到了他的心里。他大腦反應(yīng)過來時，腳已經(jīng)下意識往她那邊跑了！

    兩個人站定在河邊，明明呼吸還沒平靜，卻異口同聲：“你怎么這么早？”

    話剛出口，兩人同時停了下來，看著對方的眼睛勾起了一個淺笑。有些事，好似不需要答案了。

    徐桃左右看了看，抬手輕撫胸口：“咱們，今日去何處？”

    等了片刻，還沒聽到回答，徐桃疑惑地抬頭，卻對上了崔清曄望著自己出神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想要摸臉，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方才所畫的妝容。她抬手在他眼前一掃，待他回過神，沖他微微揚(yáng)眉：“我今天這個妝容，好看嗎？”

    崔清曄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看她看呆了。熟悉的熱度爬上他的耳朵，他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下意識點(diǎn)了點(diǎn)頭，瞧見她忽然綻放得更加燦爛的笑容，心忽然又定了下來，鄭重而堅定地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好看。”

    看著他紅透了的耳朵，徐桃滿意地笑了：果然，自己雖然在這里很少化妝，但是手藝還是沒有荒廢嘛。她點(diǎn)點(diǎn)頭：“去逛逛？”

    崔清曄清了清嗓子：“好，你想去哪里逛？”

    “唔……”徐桃沉吟片刻，“不若，咱們?nèi)ス涔鋾?？?/br>
    “書局？”這下輪到崔清曄驚訝了。

    盡管是初一，但是科舉就在正月二十接連開始，書局的生意正是好，今日早早就開了門。徐桃先一步跨進(jìn)書局，掌柜剛將結(jié)完賬的書遞給客人，瞧見有人進(jìn)來，他下意識笑道了句：“客官要些什么？咦，這位娘子，是你??？對了，店里已有全套律書，是一位才高德優(yōu)的……”

    話未說完，他猛然看見徐桃身后緊跟著進(jìn)來的人，一愣：“崔郎君，你今日怎么過來了？對了，這位娘子，律書正是這位崔郎君所抄寫?！?/br>
    徐桃轉(zhuǎn)頭看向他，腦海里忽然閃過當(dāng)時程熙把律書那卷給自己時說的同窗：“原來是你？”

    崔清曄對上她的視線，忽然一怔：她是說……

    書局掌柜瞧見兩人之間的熟稔模樣，不由一愣：“原來娘子與崔郎君是舊識，那可真是巧了。我就說為何娘子你后面沒來，原是如此。那日樓上到了一批新書，還有科舉的，兩位要不要去樓上看看？”

    “多謝?！毙焯姨嶂棺油亲呷?。

    掌柜本想跟上去，瞧見崔清曄略微不自在的模樣，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停下腳步：“崔郎君已是老客，有什么你介紹便是，我就不上去了。若是看中什么書，等會兒拿下來結(jié)賬便是，絕對優(yōu)惠?！?/br>
    崔清曄道了句多謝，擦過他身邊，蹬蹬上樓。掌柜瞧見他兩三步走到徐桃身邊說話的模樣，不由捋須笑了：年輕的郎君娘子們啊，真好。

    跟掌柜腦補(bǔ)的繾綣情話不同，此刻的崔清曄正在徐桃旁邊承認(rèn)：“你方才是問程郎君手上的律書嗎？是我?！?/br>
    “果然。我就說他之前都沒有，怎么突然就尋到了，我可沒有讓他專程去尋的面子。”徐桃斜睨了他一眼，“原來是你?！?/br>
    崔清曄清了清嗓子：“其實也是巧合，我在書院藏書閣整理的時候，他正好被夫子留下到藏書閣來做文章?！?/br>
    徐桃直視他的眸子：“哦？這么巧他就說起了律書，而你就在整理律書？”

    對上她漆黑的瞳仁，崔清曄頗為不自在地撇開視線：“不是。你來這里尋書那日，我正好有事過來，無意聽見了你和掌柜的交談?！?/br>
    “正好？”

    崔清曄忙抬起頭，一臉嚴(yán)肅：“真的是正好，說話的時候我還沒認(rèn)出你。還是你從我身邊經(jīng)過，我才認(rèn)出是你，絕沒有什么歪心思?！?/br>
    徐桃撲哧一笑：“好，我相信你了。對了，有什么好看的書嗎？”

    崔清曄心落了下來：“你喜歡看什么類的書？游記？雜談？”

    徐桃彎眼一笑：“史書？”

    崔清曄一怔：“什么史？”

    “都好。”

    崔清曄便開始尋摸起來。

    今日是個難得的晴天，冬日午后陽光斜照進(jìn)來，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徐桃看到崔清曄認(rèn)真尋書的模樣，忽然腦海里閃過店鋪里那些架子。對了！她想到什么風(fēng)格了！

    崔清曄拿著書轉(zhuǎn)身，將書遞給她：“其他的史不全，三國史可行？”

    徐桃眉眼彎彎地接過：“行！就它了！”

    看著她臉上下不去的笑容，崔清曄心也落了下來，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她高興就是最好的了。

    可是，她怎么這么高興？接下來的一路上，崔清曄見她的嘴角就沒壓下來過，不禁有些驚訝：她就這么喜歡史書？

    許是打開了思路，徐桃接下來看到的許多東西，都被她勾勒在了腦海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猛地回頭，忽然發(fā)現(xiàn)旁邊店鋪都有人點(diǎn)燈了，她才覺得腿有些酸了。她沖旁邊的崔清曄一笑：“咱們?nèi)コ燥埌?。?/br>
    這里正是主街，食肆多是在這條街上，都開著門迎客呢。徐桃領(lǐng)著崔清曄一個個細(xì)數(shù)過來，路過玉食時，看到店門緊閉黑著燈的模樣，不由一怔：咦，他們居然沒開門？

    “怎么了？”崔清曄自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他們后來可有來尋你麻煩？”

    徐桃搖搖頭：“沒有。走吧，咱們?nèi)ひ患液贸缘??！?nbsp;難道，上次徐淇的事，把玉食整個連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