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3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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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擎緩緩道,“我在碰到那名中年女子之后,查到先帝駕崩的同時有一名宮婢暴死,卻無尸首蹤跡記錄。我想,如果她還活著,年歲上應(yīng)當(dāng)也同王侍中相差不大。 若她出宮,必要經(jīng)過陛下允許。我原以為那女子是端王的人,然而端王如今已死,我派人秘密看守在鹿苑的虎賁軍來報,那女子仍舊晝伏夜出,足以證明她依然在為主人效力……若這一切皆是陛下手筆,那么他將人派出去究竟看守何物?” 陸銀屏睜大了眼睛望著慕容擎。 天底下還有誰能將先帝從帝陵中轉(zhuǎn)移而出且不被人發(fā)覺?還有誰比他更了解先帝與覆蕉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陸銀屏只覺得渾身發(fā)涼。 但她依然穩(wěn)住情緒,對慕容擎道:“這一切全是你的猜測而已?!?/br> 見她神色瞬息萬變,慕容擎心底也猜中了個大概。 “陛下有孝心,每年盂蘭盆節(jié)命嬪御祭拜貴嬪,卻從未祭拜過先帝?!蹦饺萸婢o緊地盯著她,似乎要從她面上找出一絲痕跡,“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猜測,先帝其實并未駕崩?” 第五百零七章 糾結(jié) 陸銀屏往后退了一步,仰頭駁斥道:“你簡直胡言亂語!先帝未死,還能由著幾個兒子互相殘殺不成?此時怕是早就從地底鉆出來痛斥陛下了!” “若先帝能從地底鉆出來,自然會訓(xùn)斥陛下?!蹦饺萸嬗值?,“只是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將他困住的人究竟是誰!” 陸銀屏被這個可能沖擊著,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yīng)。 慕容擎親眼所見她那日同凌太一鬼鬼祟祟入了披云樓,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早說?”慕容擎逼近了她問。 陸銀屏被他逼到角落里,無奈之下壓低了聲音道:“我開始也不知道!外祖母說,裴太后那處有她當(dāng)年的嫁妝,披云樓下則是父親的東西……我去了下面才知道里面的是先帝! 他不僅活得好好的,還要我不要透露給外人,否則會對元烈造成威脅……我哪里知道他是被元烈困住的?!我要是知道……要是知道……” 她慢慢地住了口。 她要是知道會如何?還會這樣驚訝嗎? 又或者說,其實她早便想到了這個可能,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對罷了? 她這樣想著,冷不防手背一陣刺痛,疼得她倒吸一口氣。 慕容擎比她快一步地將那只手捉住,見手背上有兩道劃痕,上面還涂了一層藥膏。 慕容擎終于意識到自己將她逼得太過,放下她的手。 緊張的氣氛漸漸松弛下來。 陸銀屏揉了揉手背,一個抬頭便見到熙娘和蘇婆。 她們二人像是剛剛出來,熙娘手上還提著一桶水。 陸銀屏想要解釋,張口時卻又覺得有些莫名的欲蓋彌彰 她丟下一句「今日之事我就當(dāng)不曾聽說過」后,朝著熙娘她們走去。 熙娘提著桶默默地走到一邊,蘇婆則多看了她兩眼。 陸銀屏雖然沒做什么,可還是有些心虛。 “四小姐可否進來一下?”蘇婆喚住了她,“奴想同四小姐說說話?!?/br> 陸銀屏本身就有些不自在,聽了蘇婆的話后就如同一只被踩了爪子的貓,當(dāng)即便要跳腳。 “有什么話不能在這兒說?”她薄怒道,“進屋說什么……作何遮遮掩掩的,我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不成?” 蘇婆訝異于她的這份激動,搖頭道:“奴不是這個意思……奴只是想問一下您近日來有沒有什么不適……” “沒有!我好得很!”陸銀屏丟下她氣沖沖地回了屋。 老太婆還在屋里,自然聽到了她的爭吵聲,見她進來便笑瞇瞇地道:“小手都拉了,還說沒事兒。婆婆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一眼就看出你們不一般?!?/br> 陸銀屏正在氣頭上,咬牙罵她:“死老太婆!活該沒人愿意搭理你!” 說罷也沒吃東西,徑直回了里屋里躺下。 旁人知道她在生氣,輕易也不敢來招惹她。 陸銀屏縮在狹小的床上,默默地想著剛剛慕容擎所說的可能。 如果將先帝囚禁起來的人真是天子,那豈不是個逆子了? 之前她同先帝閑談時曾聽他分析過,他原以為將他囚在披云樓的人是端王,可種種跡象表明并不是。 反而今日慕容擎提出了這樣一個說法后,她覺得可能性更大。 一來,皇室傳統(tǒng)為去母留子,當(dāng)年先帝得知宇文貴嬪生下端王后將其賜死,同時一道來的還有慕容太妃。 那時天子早慧,已經(jīng)記事,見生母被父親和將她秘密披露出去的慕容太妃自然憤恨不已。 然而當(dāng)年他并無復(fù)仇之力,只能暗待時機。當(dāng)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生母宇文貴嬪追封為太后,卻將生父囚禁在披云樓下,命當(dāng)年侍奉宇文貴嬪的侍女看守。 二來,那名被毀了容的宇文貴嬪當(dāng)年的侍女應(yīng)當(dāng)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更不會為人所驅(qū)使 外祖母告訴自己披云樓下有父親遺物,她當(dāng)時不曾多想便追去,沒想到卻碰到了傳聞中已經(jīng)駕崩的先帝。 自己第二次落水時夢到過父親,除了說將空靈位同母親擺在一起之外,還說披云樓下有十分重要的東西。 父親一生完全效忠于先帝,莫非這真是冥冥中的意思,想讓她幫忙救出先帝? 這樣一來先前的一切便全都說得通了。 先帝當(dāng)年其實并未死,而天子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后將他送入披云樓,自己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爻嗽缬蟹葱牡木竿酢H缃穸送跻嘁艳笆?,眼下他是真真正正的天子,任誰也奈何不了他。 可是陸銀屏卻想不通 她又想起慕容太妃死的那一日。 他流露出的痛快與脆弱不像是假的,他應(yīng)該真是恨極了太妃。 如此一來,他也應(yīng)當(dāng)是恨先帝的。 陸銀屏只覺得心中十分難受 可到底還是恨不起來。 可她有什么立場恨他呢?若這樣的事情放在她身上,試問她會如何做? 陸銀屏想不出來,因自己父母伉儷情深,且她也常跟外祖母生活,自小備受家人寵愛,實在是無法真正設(shè)身處地地去想他當(dāng)年是有如何艱難。 她就這么想了一晚上,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與陸銀屏不同,慕容擎一旦發(fā)現(xiàn)了端倪,便再無睡意。 在得知自己侍奉的君主囚禁上一任君主之后,這個一向以忠勇著稱的將軍第一次生出了糾結(jié)之心。 他是在當(dāng)今天子還是皇太子之時便被先帝命令隨侍其周圍,然而如今擺在眼前的卻是另一個真相。 慕容擎的糾結(jié)在于,他到底是為拓跋皇室效命的慕容擎,還是為當(dāng)今天子效命的慕容擎? 若是天子拓跋淵,那么他此刻就應(yīng)當(dāng)服從天子命令,待京中傳來消息后將陸銀屏帶回,然后依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做他的鎮(zhèn)南大將軍。 若為拓跋皇室…… 若為皇室,他應(yīng)當(dāng)拒絕天子召回,挾持陸銀屏為質(zhì),將先帝從披云樓中迎出才對。 第五百零八章 君道 次日一早,京中已是雪霽天晴。 拓跋珣又起了大早。 他日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去太極殿面圣。 石蘭忙碌宣光殿重建事宜,實在脫不開身,便讓舜華帶了些人將他送往太極殿。 拓跋珣高高興興地向前走,直到遠遠地看到太極殿丹陛之時才綻開大大的笑容。 “父皇說今日若忙完,便要派人將母妃接回來,還要教孤騎他那匹大馬!”拓跋珣說著,撒開舜華的手朝東堂方向奔去。 李遂意垂首站在東堂外,聽到里面?zhèn)鱽淼臓幊陈曋划?dāng)未聽到。 小跑而來的腳步聲將他的注意力散開,他一個抬頭,見大皇子正朝著這處奔跑。 李遂意的心提了起來,趕緊上前攔住了他。 “喲,殿下又來這樣早?”李遂意蹲下身替他擦汗,“怎么跑過來了呢,殿下沒坐輦嗎?” 拓跋珣伸著頭往里看:“孤來找父皇……父皇!爹爹!” 李遂意扛起他便往相反的方向走。 拓跋珣在他肩上蹬著小腿,怒聲道:“你放肆!放孤下來!孤要見父皇!” 李遂意的顴骨被他膝蓋狠頂了一下,痛得齜牙咧嘴,卻只能好聲好氣地哄勸:“殿下……殿下……這會兒還不是時候,等陛下與太傅談完了您再來……” 拓跋珣聽后,漸漸地安靜下來。 “太傅也來了嗎?”他不解地問,“可是孤剛剛聽到里面有人在吵……是父皇與太傅在爭執(zhí)嗎?” 李遂意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位皇子本就聰慧,出了一次宮后更是成了人精。加上天子將從前的寵愛漸漸補回,如今的他儼然是魏宮的未來。 “陛下與太傅只是看法不同,怎能是爭執(zhí)呢?”李遂意堆笑哄道,“殿下還是等他們說完話再去的好。” 拓跋珣安靜下來,點了點頭。 過了不一會兒,司馬晦大步走出,身上裘衣隨著步子被風(fēng)揚起,整個人怒意散發(fā)到了極致。 “遂意?!碧熳拥穆曇糇詵|堂內(nèi)傳來,“送送太傅。” 李遂意將拓跋珣放下,小跑去了司馬晦身側(cè)。 “不必!”司馬晦看了東堂的方向一眼,大聲道,“如今老夫已辭去太傅之位,便不勞李內(nèi)臣相送?!?/br> 李遂意知道這倆人是談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