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29節(jié)
凌芝顏:“先回答我的問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林隨安暗暗嘆了口氣,將她和?花一棠如何得知白順失蹤,如何根據(jù)馬車和?畢羅攤主的口供再次查到?流月樓的過程簡要說了一遍。 凌芝顏:“帶路小攤販是什么樣子?” “大約三十歲左右,是賣畢羅的,身材不高,臉挺黑,攤位夾在胡餅攤和?羊rou湯攤位的中間。” 凌芝顏示意?門口的皂衣官差,“明庶,稍后去?查查。” 官差領(lǐng)命,林隨安才?意?識到?身后二人并不隸屬揚都府衙,而是凌芝顏的手下,難怪氣質(zhì)非同一般。 林隨安:“早上修閣樓的人可查到?了?” “修樓工匠所說是實情,他的確從未收過徒弟,我們根據(jù)流月樓的老板描述做了畫像?!绷柚ヮ伿疽?不良人將畫像呈給林隨安看,好家伙,遮著斗笠還用圍巾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三分之?一張臉,是男是女都辨不出,這能找到?人才?見鬼了。 “他在閣樓上設了機關(guān),只要有人推門而入,尸體便會掉出窗外,引發(fā)sao亂?!绷柚ヮ伿种盖弥雷?,“sao亂之?時,便是他最佳脫身之?機——而恰好你們就到?了,恰好就聽到?了瓦匠工人的話,恰好就去?了閣樓,恰好就發(fā)現(xiàn)了尸體,是不是太巧了?” 林隨安點?頭:“我也覺得太巧了?!?/br> “關(guān)于這一系列的巧合,你作何解釋?” “事實如此?,無?須解釋?!?/br> “……” 林隨安回答的如此?理所當然,倒把凌芝顏噎住了。 周太守抓緊機會落井下石,“凌公,此?女甚是狡猾,上次也是這般狡辯——”眼見凌芝顏面?色不善,迅速閉嘴。 “你的問題我都答了,”林隨安道,“流月樓的尸體是誰?”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嚴家二郎的尸體!”周太守大喝,豈料凌芝顏下句話就啪啪打臉,“仵作還在驗,尸體損壞嚴重,確認身份需要時間。” 林隨安沒想到?此?人真回答了她,有些意?外,又問了一句,“尸體胸口處可有淤青?” 凌芝顏:“為?何問這個??” “嚴鶴死前我踹過他一腳?!?/br> 尸體有淤青就是嚴鶴,如果沒有……林隨安暗暗嘆了口氣,十有八九就是白順。 如果是白順就麻煩了,他們之?前查到?的所有線索都沒用了。 凌芝顏點?了點?頭,示意?官差帶林隨安退下,卻在林隨安即將出門的時候又問了一句,“我看過南浦縣關(guān)于羅氏命案的卷宗,你認識蘇氏族人蘇城先?” 林隨安頭皮都麻了,凌芝顏雙瞳沉若死海,一動不動盯著她,表情甚是滲人。 完了,難道此?人和?蘇城先有舊,打算公報私仇? 林隨強作鎮(zhèn)定答道,“認識?!?/br> “他怎么死的?” “失足落水?!?/br> “因何失足落水?” “一言難盡,說來話長。” 凌芝顏靜靜看著林隨安半晌,移開目光。 林隨安被押出花廳,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竟發(fā)現(xiàn)沒將她押回大牢,反倒繞了個?圈,去?了南側(cè)的一間屋子,那個?叫明庶的官差顯然功夫不弱,大力扯著鎖鏈限制林隨安的行動,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好似生怕她憑空飛了一般。 正在林隨安納悶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墻后的聲音,竟然是花一棠。 “啊呀,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凌家六郎,有您坐鎮(zhèn)審理此?案,我真是一百個?放心?了。” 緊接著是凌芝顏的聲音:“花家四郎,久仰?!?/br> 原來剛剛審問的花廳和?這間屋子只隔著一面?薄墻,此?處本就是設計用來監(jiān)聽的暗室,凌芝顏特意?將她安排在這兒,是為?了讓她聽花一棠的供詞。 這是什么招數(shù)? 凌芝顏:“此?處有一份林隨安的口供,上面?交待了她的罪行,是她殺了嚴鶴和?白順?!?/br> 林隨安:納尼?! 還未等她反應,明庶突然發(fā)難,一掌將她的頭壓在了地?上。 這一掌力量著實不小,震得林隨安耳朵嗡嗡作響,下巴似是脫臼了,只能發(fā)出“啊啊”聲,無?法說話。 凌芝顏:“這份口供已經(jīng)簽字畫押?!?/br> 喔嚯! 林隨安明白了,凌芝顏這招是無?中生有、挑撥離間、逐個?擊破,太陰險了!和?周太守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然而,她沒有聽到?花一棠的聲音。 凌芝顏:“我相信此?案與花家四郎無?關(guān),凌氏與花氏同為?五姓七宗,同氣連枝,只要四郎一句話,我定會幫你,還你清白。” 花一棠終于出聲了,聲線如常,聽不出任何情緒:“你有證據(jù)?” 凌芝顏:“我只想提醒四郎,羅氏家主與蘇氏蘇城先皆是與她相遇后才?遭遇不測的?!?/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此?女接二連三卷入兇案,頗為?詭異。四郎以為?呢?” 花一棠突然“呵”了一聲。 然后,又沒了聲音。 林隨安的呼吸停了。 良久、良久,花一棠都沒有聲音…… 林隨安覺得一口氣堵住了喉頭,心?臟的溫度隨著花一棠漫長的沉默慢慢涼了下去?。 真是太可笑了,剛剛有那么一瞬間,她竟然期待花一棠會相信她——怎么可能?! 他們才?認識三天?,說是搭檔,但根本就不熟,憑什么讓他相信一個?三天?兩頭變成嫌犯的陌生人? 若她和?花一棠易地?而處,她會信花一棠嗎? 想到?這,林隨安不禁笑了,堆起的臉皮摩擦著青磚,撕扯著疼。 她當然不會信。 第24章 林隨安永遠記得那一天, 小學四年級因為吃壞肚子,請假提早回家,打開門的時候, 看到父親和?一個陌生女人?在沙發(fā)上光|溜|溜滾成一團。 說實話,具體的細節(jié)她都記不清了, 只有一個畫面異常清晰, 那兩?人?的身體就仿佛剛煮好的豬rou皮,白|花|花的皮囊泛著黏糊糊的油光。 之后就是天翻地覆的混亂,女人?的丈夫打上門來?,街坊四鄰圍在門口看熱鬧,各路親戚走馬燈似的來?了又走,七大姑八大姨端著普度眾生的臉,紛紛規(guī)勸母親不要離婚。 他們說:男人?出軌不算事兒, 只要心里惦記著老婆孩子就是好男人。 他們說:女人?要大度,要理解男人?,不要給男人?太大壓力。否則男人?得不到家庭的溫暖,當然要出軌了。 他們說:一個家不能沒有男人?, 孩子不能沒有父親。為了孩子,忍忍過去?就好了。 他們說:家丑不可外揚。 父親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對著母親磕頭, 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絕不會了。 林隨安到現(xiàn)在都記得母親的神情,雙目赤紅,卻?沒有一滴淚, 法令紋深深刻在臉上,再也沒消失過。 那時的林隨安沒有任何發(fā)言權(quán), 只能呆呆站在一邊聽著親戚們說著聽不懂的大道?理,聽著父親痛哭流涕說“相信我!”。 最終,母親相信了他,就像那個年代很多女人?一樣,選擇原諒和?寬恕,被?架上了大度和?賢惠的牌坊。 林隨安也信了,之后父親也仿佛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一家人?其樂融融。 直到林隨安大一暑假回家,母親才告訴她?實情。 初三時,父親再次出軌,被?對方的丈夫捉|jian在床,高一時,又一次,高三時,再一次。 這?些林隨安都不知道?,母親和?家里的親戚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將所有的事都瞞了下來?,只是希望不要影響她?升學。 林隨安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問?母親為什么?還不離婚?! 母親說:她?相信父親能改好,相信浪子回頭金不換。 她?還說,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的父親,血濃于水,你要尊敬他。 在那一刻,林隨安感受到了無比的荒唐和?無奈,更明白了一件事:雖然她?是他們的孩子,但對于他們夫妻來?說,她?終究只是個外人?。 他們的一切,只能由他們自己決定,她?的想法和?決定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大學畢業(yè)后,母親的“相信”終于有了結(jié)果,父親退了休,每日給母親做飯,陪她?遛彎,親戚鄰居對父親交口稱贊,說老林是個顧家的好男人?,還說母親是苦盡甘來?,有后福。 林隨安卻?知道?,是因為那個人?老了,玩不動了,所以老實了。 可她?又能如何,母親看起來?很幸福,仿佛這?一輩子的寬恕和?守候都值得,現(xiàn)在的“后?!本褪撬?一生所求。 但母親的后福只持續(xù)了短短兩?年。 因為常年失眠、抑郁,損害了心臟,一次心梗帶走了她?。 父親在葬禮上哭成了淚人?,說要后半輩子守著母親的照片過。同事鄰居親戚們紛紛交口稱贊,說父親是個重情義的,真是個好男人?。 林隨安只覺得無比諷刺。 更諷刺的是,三個月后,父親經(jīng)同事介紹,相親成功,興致勃勃準備再婚。 林隨安接到父親報喜電話的時候,正在開車回公司取資料,父親興奮和?期待就仿佛一柄刀,狠狠扎入她?的心臟,眼淚不受控制嘩一下涌了出來?,堵住了視線。 刺耳的喇叭聲中?,她?被?狠狠撞了出去?,視線和?藍天平行?之后,便是無盡的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成了這?個世界的林隨安。 上個世界的記憶隨著新?生變得無比遙遠,可是,她?終于還是想起來?了,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仿佛心口被?挖去?一塊血淋淋的rou,吹著冰冷的寒風,永不停歇。 誰都不能相信,只有靠自己! 這?句話隨著心跳的節(jié)奏一個字一個字刻在了腦海里,耳中?響起微弱的嘶鳴,血液流速越來?越快,仿佛被?高壓水泵壓進了四肢百骸。林隨安猛地攥住鐵鏈向上一勾一圈,正好綁住了明庶的脖頸,一甩一拋,明庶打橫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那面薄墻上,咔嚓一聲,薄墻裂開了,原來?只是一面?zhèn)窝b成墻的木板門。 林隨安雙掌拍地,旋身起身,手指掐住下顎向上一推,歸位下巴,飛腳踹翻門板,徑直走進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