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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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長寧的身軀重重倒在地上,變回一只巨大的金色獅子,藍月邀轉(zhuǎn)過身,看了眼身后的黑壓壓的妖群,冷淡道:“有趣,四位妖主,三位都在這里了?!?/br> 息波面色慘白,囁嚅道:“王上,王上不是在巖都嗎?” “若在巖都,怎么能看到你們自作主張呢?” 冰冷的視線遠遠落在他身上,息波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試圖辯解:“王上,是人類先出爾反爾,害死了我們的同族,我們才——呃!” 藍月邀抬起手,隔空掐住了他的喉嚨:“既然如此,云初禾怎么沒來?” 她掃了眼另一邊的姬婞,慢悠悠道:“你們?nèi)齻€,一個,已經(jīng)追隨我多年,深得我信任,另外兩個,對妖族最是維護,看起來也算忠心耿耿,可到頭來,竟只有云初禾始終聽從我的命令。” 息波漲紅了臉,從嗓子里擠出沙啞的聲音:“正是……為了妖族,我們才更要如此,王,王上,現(xiàn)在停手,我們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根本是……得不償失……” “所以,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藍月邀嗤笑一聲:“什么為了同族報仇,不過是個幌子,你只是想繼續(xù)打下去,踏平中州,殺死所有人類?!?/br> 說著,她微微收攏五指,男人驟然瞪大眼睛,十指胡亂抓向自己的脖子,呼喘如牛,儼然一副進氣多出氣少的模樣。 姬婞抿緊唇,剛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藍月邀便頭也不回道:“你盡可以逃跑試試。” 仿若有無形的手從頭頂壓了下來,姬婞悶哼一聲,膝蓋微彎,費盡力氣才重新站直,猩紅的眼眸一眨不眨望著她的背影。 “我不知道你們?nèi)齻€里,是誰在與蓬萊暗通款曲,不過不要緊,”她平靜道:“全殺了就好了?!?/br> 話音剛落,姬婞忽地抽出長鞭,破釜沉舟般向她沖去,長鞭如游蛇般劈開空氣,密密麻麻的尖銳倒刺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微光,藍月邀掀開長睫,驀地抓住鞭尾,用力往自己這里扯了一把。 姬婞連忙松手,厲聲道:“我們跟隨你數(shù)十年,就因為對人類動手,你就要殺我們?!” “是?!?/br> 她咬緊牙關(guān):“可這場戰(zhàn)爭,本就是你授意進行的!” “我授意?”藍月邀忽地嗤笑一聲:“你們騙了我,卻要說這一切都是聽從我的命令,可笑,你們不過是利用我來達成你們自己的目的,苑長寧與息波痛恨人類、仇視人類,有了我、有了這場戰(zhàn)爭,他們屠殺人類的行為反而變得名正言順,可你呢,姬婞,你的目的是什么?”她笑容漸消,一字一句問道:“當我還是個無名妖怪,混跡在妖界暗無天日的角落時,你為什么會找上我?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東西,引誘得你在此后百余年都跟隨在我左右?” 姬婞長睫微顫,一時沒有回應(yīng)。 “算了,”藍月邀嘆道:“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忽地從天而降,狠狠拍到貓妖身上,腳下沙塵蕩起,她踉蹌著跪了下去,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強勁的妖力將她抓到掌下,藍月邀扼住兩個妖主的喉嚨,一步步走向石嶺城,所行之處,妖群如潮水般向兩邊分開,又在她身后緩緩合攏,無數(shù)雙視線落在她身上,但即便是最為吵鬧的妖怪,此時也沒發(fā)出一絲聲音。 結(jié)界內(nèi)外,都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撲通一聲,兩名妖主被她按著跪倒在結(jié)界入口處,藍月邀抬頭掃了眼結(jié)界對面緊張的臉,客氣道:“抱歉,我的屬下做了錯事,是我管教不嚴,我可以把他們交給你們處置,但在此之前,我想向你們要幾個人?!?/br>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后,齊筠干咳一聲,上前道:“誰?” 藍月邀微笑道:“蓬萊?!?/br> 妖群退回到幾里外的地方,只有星點火光仍在閃爍,遠遠望去,像是蟄伏在陰影里的沉默巨獸。 長久的寧靜后,結(jié)界內(nèi)終于有人開口:“不能換,倘若為了一時的安穩(wěn)出賣自己的同伴,那豈不是和禽獸也差不了多少?” 話音剛落,齊月瑤便不滿道:“同伴?你當他們是同伴,他們當你是同伴嗎!不說魍魎城,就今夜妖怪突襲,不就是他們搗的鬼?” “血口噴人!”那名蓬萊男修又跳了起來:“我早說了,今夜是季泠月那魔頭意欲打開結(jié)界,不巧被我們撞上,不信,你去問那幾個輪值的修士!” “他們幾個現(xiàn)在還神志不清,能問得出什么?” 葉輕君輕咳一聲,被丹柏扶著站起,啞聲道:“除了季泠月與這幾個蓬萊弟子,今夜我就是最先到的,不過當時,這些蓬萊弟子臉上還帶著面具,”說著,她抬眼問道:“這位小友可否解釋一二,大半夜的,蓬萊弟子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結(jié)界這里,還戴著面具?” 男人怔了下,臉色微變:“什么面具,休要胡說八道,葉掌門,我知道季泠月曾是你昊辰山得意弟子,您可不要因為這點舊情就助紂為虐!” “你!”丹柏氣得咬牙:“那你倒是解釋解釋,大半夜的,你們這群人為何來結(jié)界這里?” “你怎么不問季泠月,她都能來,我們就不能來嗎?” “當然可以,但三五成群地來,就是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丹柏頭一次見如此胡攪蠻纏的人,一張白凈小臉氣得漲紅,大聲道:“你們?nèi)粽鏇]問題,妖王要你們干什么?!” 果然,人群因這句話sao動起來:“是啊,妖王為何要你們蓬萊?總得有個理由吧。” 齊月瑤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溫時玉,快,把事情真相告訴大家!” 溫時玉猛地被點名,詫異地看她一眼:“師姐?” “我嘴笨,你趕緊的,發(fā)揮你那三寸不爛之舌的本事,把……” “還是我來說吧?!?/br> 忽然,一個聲音從人群后響起,人們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去,分開的道路露出外面那個高大身影:“這確實是我們蓬萊曾經(jīng)做的錯事?!?/br> 靜立一旁許久的季泠月長睫一顫,終于掀開眼睛,看向衣冠楚楚的楚江遲。 楚江遲長嘆一口氣,緩緩走進人群中央,屈膝跪了下來。 這一跪,倒叫周圍人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他:“楚兄,你這是干什么?” 楚江遲搖搖頭,沉聲道:“是我們蓬萊,也是楚某對不起大家。” 眾人一愣,下意識道:“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楚江遲面露猶豫,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嘆息道:“當年,是我們楚家急功近利,為了快速增長修為,囚禁鮫人取血,才引來了今日的禍患。” “鮫人?取血?” 男人繼續(xù)道:“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早已隨著老一輩的離世而埋藏,不管是我兒子還是現(xiàn)在的蓬萊弟子都不知情,他們和大家一樣,一心修道,只為降妖除魔,保護天下百姓。至于妖王,她是當年幸存的鮫人,對蓬萊充滿仇恨,當年蓬萊被妖怪突襲,就是她的手筆,那一夜,太多年輕弟子無辜慘死,而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若當真要交換,就把我交出去吧,我作為島主,理應(yīng)承擔這一切?!?/br> 說完,他彎下腰,將額頭重重磕到了地上:“只求大家保護好我門下弟子,他們都是好孩子,不該無故承受這罪孽,他們都是無辜的呀!” 一片靜默中,齊月瑤輕輕嘶了一聲,歪頭與溫時玉咬耳朵:“我怎么感覺這么不舒服呢?” 溫時玉眨了下眼,低聲道:“以退為進,總有人吃這一套?!?/br> 果然,一名大漢走到楚江遲身邊,抓起他的手臂:“楚兄不必下跪,你且告訴我,取鮫人血一事發(fā)生在什么時候?” 楚江遲低聲道:“已經(jīng)……是兩百年前了。” “兩百年!當時你才多大,這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要我說,當年取血的人早已死了,那妖王襲擊蓬萊,也殺死了那么多無辜弟子,現(xiàn)在到底誰欠誰還說不定呢!” 周圍頓時響起仗義的附和:“就是,楚兄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把你交出去!我們可不像妖怪那般薄情寡義,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我們都看在眼里,大不了,我們就和那妖王拼了!” 楚江遲連忙搖頭:“不不不,怎么能拖累大家呢,我這條命,若能為大家換得一時安穩(wěn),也算值了?!?/br> 此話一出,同情的聲音頓時更為響亮,這時,卻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那就去換。” 一瞬的寂靜后,眾人齊刷刷看向聲音的主人。 季泠月環(huán)著雙臂,冷笑道:“嘴上說得好聽,真這么想的話,現(xiàn)在就沖出去,沒人攔你?!?/br> 楚江遲面色微變,片刻后,他低下頭:“我明白,你與那藍嫵關(guān)系親厚,她也是鮫人,自然對我多有不忿……” “只有她嗎?”季泠月掃視了眼周圍的人臉,一字一句道:“一群蠢貨,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竟還揚言要保護天下百姓,被你們保護,天下百姓還真是可憐?!?/br> “你!你一個魔頭,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說話!今夜結(jié)界這事還沒完呢!” “確實沒完,”又一個聲音從人群中響起,藍嫵走到季泠月身邊,微笑道:“楚島主讓我好找,沒想到您親自到場了,既然如此,真相也可以揭曉了?!?/br> 楚江遲一愣,心里忽然生起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女人清晰喚道:“楚嬌,起來吧?!?/br> 他驚訝地抬起頭,只見之前還昏暈在不遠處的楚嬌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她擦了擦唇角的血,平靜地走了過來。 “你……”他死死盯著她:“你不是被……” 忽然,他意識到什么,愕然道:“你與她們是一伙的!” “算是吧,”楚嬌淡淡道:“變成一伙也沒多久。” 當著眾人的面,楚嬌環(huán)視一圈,朗聲道:“我可以作證,當年,是楚江遲毀壞魍魎城的護城大陣,今日,也是他派蓬萊弟子前來打開石嶺城的結(jié)界,妄圖把妖怪放進來!” 聲音落下,眾人頓時一片嘩然:“你說什么?!” “胡言亂語!”楚江遲暴怒出聲:“你鬼迷心竅,竟如此誣陷于我,你忘了自己也是蓬萊的人嗎?!你母親若知道了……” “你還敢提我母親!”楚嬌猛地打斷他:“她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你的命令下!對,我確實是蓬萊的人,正因如此我才知道這一切,因為每一樁每一件,我都參與了!” 楚嬌轉(zhuǎn)過身,不管不管道:“當年魍魎城,是我從慶子白嘴里騙出了打開禁地的方法,也是我?guī)Сt進入了禁地,破壞了陣眼,至于今夜這些輪值的修士,他們之所以神志不清,也是因為我對他們種了蠱,這些事都是我親自所為,我不會為我的過錯辯解,但楚江遲,你也休想逃脫這一切!” 楚江遲咬緊牙關(guān),敏銳察覺到周圍人眼神的變化,厲聲道:“楚嬌!我知道蓬萊以前待你不好,可這不是你信口雌黃栽贓同門的理由,我們門內(nèi)的私事,應(yīng)該在門內(nèi)解決,而不是拖到大庭廣眾之下讓別人看笑話!” 楚嬌冷笑一聲:“你不是要出去換命嗎,還在乎什么被人看笑話?” “你,你……” 他臉色青白交加,一旁的人群不斷晃動,慶家人也從中走了出來,陰沉問道:“楚江遲,她說的是真的嗎?” “不,”楚江遲咬牙道:“她在胡說八道!” 氣氛越發(fā)僵持之時,一個輕佻的聲音忽然從人群外響起:“哎呦,看來我們回來得正是時候?!?/br> 藍嫵一怔,驚喜回頭:“jiejie!” 人群逐漸分開一條道路來,藍鳶環(huán)著雙臂走在最前,笑得恣意,身后則跟著風塵仆仆的孟長歌:“剛回來就聽楚島主在這里嘰嘰歪歪,嘖嘖,這不是巧了嗎,我們還有人證?!?/br> 她側(cè)開身體,露出身后的三個人影,藍嫵下意識看過去,忽明忽暗的光影中,銀色長睫驀地一顫。 在不斷響起的驚呼聲中,那道纖細的身影緩緩走出,漂亮的臉龐揚起熟悉的笑容:“好久不見啊,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