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商(雙重生) 第46節(jié)
一切預(yù)備妥當(dāng),只等?發(fā)動。 這徐茜蓉沒個記性,安生沒一刻又?開始上躥下跳,拉動一旁幾個小娘嘀嘀咕咕,好?,就怕你們安生,云簫韶挑一個空檔,沖廳中閑閑道:“外頭園圃是什么鳥,看是學(xué)舌的鸚鵡哥兒。上回我聽岔來?,這一回聽得真切了?!?/br> 單名?點(diǎn)姓叫人:“徐大姐,要不你幾個再大聲著些兒?大家也都聽聽。” 徐茜蓉直瞪眼睛:“你又?有什么話說?” “我說,”廳中從新?安靜,眾人目光打兩人身上一來?一回,聽云簫韶不依不饒,“是我非要說?不是你幾個忒無?禮,非要在?我妹子的生辰宴上聒噪?” 徐茜蓉邊上一個紫衣小娘不服:“俺每又?沒議論?什么,有個不恭敬的?云大娘子何故做張做致?!?/br> 云簫韶捏著趟、扔著餌:“沒議論?什么?怕不是——” 語調(diào)拖老長,座中眾人脖子抻得活像狐獴,趕著要聽她到底有什么話說,聽她道:“怕不是在?議論?我的婚事罷?” 阿?這句眼見道著真病,東廳西堂悄無?言,人人屏息提氣?兒,她、她真敢提阿!肯定是在?議論?這個,可她真敢放明面上說?她竟也不顧臉面? 徐茜蓉秀臉微紅,不知怎的,旁人入夏都要清減,偏她倒好?似豐潤許多,從前就不是個容長臉兒,如今臉上更圓,直發(fā)紅,她站起身道:“云氏,好?給臉不要,你倒先頭開茬。” 場面一時亂騰,她那伙小娘七嘴八舌嚷嚷開,都是說云簫韶朝三暮四心?性,云云。 其實(shí)細(xì)聽,她幾個話都還算客氣?,畢竟是上門作客,各家父兄在?朝中又?抬頭不見低頭見,都還留著面兒。 可云簫韶并不盼她們的面兒,她一力給場面掀開,可不是讓她們留面兒來?的。 這時早先安排下的桂瓶兒姊妹,派上用場,只見小小一個纖細(xì)影子,鉆到徐茜蓉近旁一席,扯著嗓子道:“誰稀罕!二?嫁的再蘸貨兒!隱王爺有何處對不住你,你要作賤他!” 說完這人影兒腰身一貓,走到幾個唱的一堆兒,不見了,徐茜蓉只當(dāng)身旁哪個交游喊出來?,雖說難聽些,但聽在?她耳中恁地痛快!可不得?罵得好?極妙極,再蘸貨兒! 云簫韶一掌拍在?案上,喝道:“畫晴,徐大姐有酒了,你帶兩個丫頭扶她下去歇息?!?/br> “是?!?/br> 畫晴接著眼風(fēng),奔到徐茜蓉跟前,徐茜蓉原本伸手要擋她來?抓,沒成想,她胳膊一沉手一探,猛可從徐茜蓉身子底下?lián)瞥鲆患锸玻切燔缛刈鶅荷系睦C墊。 滿座可見,畫晴指著墊面驚呼:“啊呀!哪來?的血?” 血?血!這一下可都驚住,云簫韶假作憂急,三兩步趕來?,拉著徐茜蓉道:“我的jiejie,你身上不爽也不說,我也盡讓你些兒,沒得見這老多血!” 眾人都忙起來?,徐茜蓉面上又?是驚惶又?是迷茫,一時竟然沒說出一句半句,直到云簫韶往外傳醫(yī)婆,她猛地后退:“不必了!” “那怎么行?”云簫韶作得滿目愧悔,“你本來?做客,受氣?罷了身上還不好?,我不延醫(yī)請人看你?也像樣!你與?我合氣?罷了,身子總是自己的?!?/br> 邊上小娘也勸:“正是說的,沒得那一大攤子,總也看看?!?/br> 眾人勸也有、忙也有,醫(yī)婆早接著請候在?偏廳,此時沖出來?,二?話不說把上徐茜蓉手腕,徐茜蓉花容驚慘,嘶聲喊放開,要掙脫,可周遭忙亂,推的搡的,她一時竟然掙不開。 那醫(yī)婆子是楊氏舊識,云家老人,極是利落,一早得著信兒的,速即扮開,松開徐茜蓉腕子,比徐茜蓉還驚慌的模樣,連連后退。 邊上徐茜蓉交好?的小娘心?急:“徐丫頭是甚么???是吃著氣?一時不禁了?”一壁望云簫韶臉上憤憤不已地瞧。 好?么這檔口還在?攀扯云簫韶,指望傳一個她害徐茜蓉當(dāng)席氣?病的名?聲。 醫(yī)婆連連搖頭,一句話讓她的如意算盤摔個粉碎,算珠子噼里啪啦滾一地。 “這位娘子是遇喜了!”醫(yī)婆子聲音滿座可聞。 第59章 這云簫韶, 最是?一等一周全的人,自打去歲中秋聽徐茜蓉提過一句畫春,哪有不找去問的道理。 不僅找去問, 一五一十訊問出來兩人如何編排, 且落后使些?手段, 無非言語棒槌外加銀錢, 畫春哪個有不從?,一心一意當(dāng)起耳報(bào)神。 也不由得她?不愿意,她?先前雖然恨上云簫韶, 可?如今見過自家王爺主子的失魂樣兒, 再看看表姑娘和主子爺過夜時半死不活樣子, 哪個是?受憐惜的?心里頭認(rèn)定, 說不得將來她主子還得是云簫韶。碧容又能說會道,把馮氏如何身死的場景說得真真兒的,看把畫春嚇出個好歹,哪敢再和云簫韶作對, 服服帖帖唯命是從。 頭兩月前李懷雍打建州回?來, 徐茜蓉夜訪隱王府, 王爺如何醉酒,表姑娘如何稀里糊涂過一夜,畫春有頭有尾報(bào)過云簫韶。 今日一見徐茜蓉,看她?身上豐臃樣子, 時不時人多喧鬧, 她?自不覺著手要撫在小腹上, 坐下起身也顯笨拙, 旁人看不出來,云簫韶上輩子生養(yǎng)過的人, 能看不出來? 再用謝酒試一回?,又用杏仁酥試一回?。 須知杏仁酥這項(xiàng),南杏仁與?北杏仁,一字之差卻天差地別,尋常杏仁蒸酥?jǐn)R的南杏仁味甘無毒,性稍涼,北杏仁則不同,要涼上百倍,于有孕婦人而言就是?毒。 當(dāng)然云家灶上沒甚怪癖,例來的南杏仁沒換成北杏仁,今日的杏仁酥是?南杏仁制成,只不過讓如意兒錯以為是?北杏,她?不護(hù)著她?主子?有個不告訴的。 徐茜蓉,沒碰果?兒酒,也沒碰據(jù)說是?北杏仁制成的杏仁酥,云簫韶冷冷看在眼里,知道有八分?準(zhǔn)兒,日子也對得上,她?有身子了。 鸞箏兒對不住,看要大鬧你的生辰宴,這一節(jié)不捅到?大庭廣眾眼睛里,你jiejie我?要背污名,咱家也要背污名,沒聽么,口口聲?聲?說的,咱家囫圇飛不出一只鶼鳥。 “這位娘子是?遇喜了!” 醫(yī)婆這嗓兒石破天驚,眾人嘩然,原來她?是?有孕!怪不得整張繡墊染紅的血,看著就不像是?月信???是?,她?還是?個姑娘,怎會有孕!座中眾女,甭管先前是?徐茜蓉這邊兒的還是?云簫韶那邊兒的,抑或是?不沾事兒高高掛起的,都?驚住,面面相覷。 徐茜蓉耳畔一點(diǎn)漒紫,整張臉孔血沖的,罵道:“張嘴呲風(fēng)的老虔婆,老殺才?!老寅婦!甚么看鬼的蹩腳醫(yī)術(shù),云氏賤人予你多少?錢財(cái),要你這么著誣栽于我?!” 她?邊上小娘懦懦看一眼血染的坐墊,顫聲?勸道:“徐丫頭,你、你,你這是?不好了?”是?小產(chǎn)么?看著又不像,好似她?衣裙上一絲兒血也沒有? 云簫韶哪容旁人看個仔細(xì),當(dāng)即脫下比甲把她?周身圍住,口中道:“這樣的事,即便她?是?個庸的,我?也做不得主,徐大姐,你且屋里坐,我?去回?稟太太。”一壁沖畫晴等使個眼色。 畫晴、畫晚立即圍來,主座上云箏流也不躲閑,撲上來攥住徐茜蓉一只胳膊:“正是?說的!即便我?家婆婆看不好,也要多請幾人來看你,沒得說我?家的宴害你病不好了!” 一旁秦玉玞等都?圍上來,徐茜蓉雙拳難敵四手,她?丫鬟如意兒讓桂瓶兒纏住,助不得她?,眼睜睜看見她?給帶進(jìn)偏廳屋里。 初時還聽幾句“讓我?出去”、“休動我?”,落后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不一時楊氏請來,云簫韶出來迎,立在階上答話:“母親,是?我?的不是?,與?徐家大姐口角幾句,沒想她?身上出血?!?/br> 楊氏望屋內(nèi)走:“決撒了?” 屋外眾人聽見云簫韶道:“不曾,又說胎氣還穩(wěn)……” 旁的,娘兒兩個進(jìn)去看徐茜蓉,門掩上聽不真切,可?“胎氣”二?個字明明白白傳出來,眾小娘誰是?聾的,都?聽個一清二?楚。 “哎呀,徐大姐果?真遇喜了?” “如今沒事罷?” “聽著的,說胎氣還穩(wěn)當(dāng)?!?/br> 有個說:“真是?,好沒意思,她?好大臉面說一句云大娘子不守婦道?好歹云大娘大大方方與?隱王和離出來,這過去年余才?又談婚論嫁,她?可?好,沒出閣呢身子先揣上?!?/br> 這么說來說去,早前的傳聞勾出來。 話須從?頭,理論分?明,從?前在東宮時候,這兩人不和睦,當(dāng)時是?什么圭角來著?似乎是?徐大姐一心傾慕她?表哥,她?表哥又不拿正眼瞧她?,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妃云氏,不是?整治的恁大一院子紅芍藥給慶生?可?惹著徐大姐的眼,當(dāng)席就說出好一篇甚么烏皮雞子的好聽話,不成體統(tǒng)。 眾人恍然,這怎么看,今日同是?壽宴,這情景實(shí)在似曾相識? 隱王爺先前還背著黃荊條日日登門,黃荊條與?紅芍藥,說不得哪個更刺徐大姐的眼,因此她?今日橫豎沒個好聲?氣,云大娘子當(dāng)中至少?認(rèn)小敬酒,算是?平息,要她?沒個消停,鬧到?如今這地步。 方才?幫嘴說閑最歡的幾個小娘閉口不言了。 這時又有人猜:“你說她?肚兒是?誰的種??” 有一個答的:“她?不是?烏眼雞似的盯著她?表哥?莫不是?……?” “哎,這你敢亂說!襄國公可?是?皇后的娘家,哪就亂癲成這樣子?!?/br> “我?瞧不像,隱王爺不是?那樣式人兒。月前我?兄弟在外頭青梧軒遇著過隱王爺,問他要來跪到?幾時,王爺滿口說非卿不娶。那總不能,這頭來跪云大娘子,背后轉(zhuǎn)頭就劃剌上自家表妹罷?” 就是?,應(yīng)當(dāng)不能夠。 不能夠罷? 又有小娘靈機(jī)一動:“不消說,出這等事,驚動云夫人,總不能大事化了小事化了,總要請徐家來人,說不得落后jian夫家里也要請來,咱慢走一步,且看看是?誰家?!?/br> 有一個笑嘻嘻:“我?說,別是?你家兄弟,我?聽見你家兄弟說過她?好模樣呢。” “胡說!”不愿意,“小油嘴兒,看我?不撕你!我?家誰做得來這等事!” 這等事,哪等事?不正經(jīng)請媒人、告父母、辦親事,私自茍合落下根蒂,這等丟人現(xiàn)眼事。 這一下倒好,眾小娘沒一人率先告辭,都?等著瞧徐大姐這枝花兒擎是?落在誰家。 果?不其然,沒一刻就見著,云夫人身邊嬤嬤親自出去,回?轉(zhuǎn)時請的國公夫人,急匆匆進(jìn)去屋里,再一刻,國公夫人帶來的小廝急急往外奔,各家紛紛遣人去跟,看看是?望哪家請人。 可?得看清楚,這家人不成,往后做親交游都?得避著,養(yǎng)出兒郎單門禍害人家姑娘,可?想而知家里都?是?什么貨色。 明追暗隨的,好么一路跟到?隱王府。 登門的自然輪不到?李懷雍,是?闞經(jīng)兒帶領(lǐng)一名姑姑上門,小娘子們哪個不是?驚得下巴頦兒合不攏,觀音娘娘老天爺,還真是?隱王爺??! 剛說完不能是?他,沒成想還真是?他! 后頭的事兒,就與?她?們無關(guān),云簫韶陪著楊氏親自一個一個送客,說賤地慢待了,鬧出這等事端,落后上禮賠不是?云云,給好好送走。 再往后徐茜蓉也讓徐夫人帶回?去,看去面上有些?白,旁的倒沒再大吵大鬧,也是?奇了。 她?為何默許如此? 屋里時候云簫韶只對她?說一句:“今日京中數(shù)得著的人家姑娘都?在,不少?父兄朝中為官者,都?看著,你懷他的身子,他還能不娶你?” 又說:“你多番找事,我?今日讓你臉面落地,不算我?手狠。我?只告訴你,我?還有更狠的,你往后心愿得成,安生罷了,倘若再起事端,你等著。” 徐茜蓉那時也知腹中無事,低聲?問你還待如何,她?道:“你也知道如今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的是?誰。我?少?不得要攛掇宮中德妃娘娘,多給你表哥說幾門親,到?時候都?進(jìn)去和你作伴。” 三妻四妾,但凡是?個男子都?少?不得,但尋常娘子,和云簫韶?cái)嚭蠣烤€的娘子,總不同,說不得給塞進(jìn)來幾個狐媚子,那她?徐茜蓉哪還有安生日子過!偏偏還無以反制,徐茜蓉自然也可?如此攛掇皇后給泰王納妾,可?姑母如今說的話還真是?,不比德妃管用,不一定能說動皇上。 徐茜蓉徹底息聲?,鵪鶉似的不再聲?張,云簫韶心里舒一口氣,盼望今日總算做個了斷,永絕后患。 只是?委屈箏流,大好的生辰好日子,生生給鬧成這樣,云簫韶晚間另置一席,細(xì)巧果?子、豆酒,壽桃壽面擺好,從?新給上壽。 心事稍稍對云箏流說了,云箏流直瞪眼睛:“jiejie說的那里話,她?給jiejie沒臉,我?臉上那個有光,總要治一治她??!?/br> 這孩子,平日咋呼鬧騰,從?來嘴上不肯饒人,真到?事兒上如此大度。可?她?越懂事,云簫韶越發(fā)覺著對不住。 又想起從?前在西郊也是?她?出頭,忍不住嘆息:“你喊我?jiejie,卻總要借你的口出頭,借你的好日子發(fā)難,我?真是?,長?姐是?白當(dāng)?shù)?。?/br> 云箏流問她?到?底怎的,她?只推說無事,再三問過,她?道:“說是?要為著你的,可?再三只是?推你出去頂事,給徐燕藉下套,也是?置你于險境?!?/br> 這項(xiàng)上她?長?時心中有愧。 “jiejie可?不許說,”云箏流拉她?的手,“從?前要不是?jiejie揭開姓徐那廝真面目,說不得我?真嫁去他家里,如今可?還有活路?再說險境,jiejie不是?陪我?一道兒?咱們姐妹,蛤蟆與?促織兒,一鍬土上人,哪有個見外的話?!?/br> 是?,沒有見外的話,不該有,咱多心了,云簫韶望她?笑起來。 又過幾日,這事兒本沒完,各家都?張眼仰頭看著,隱王府給國公府下帖,也不等甚正日子,也不cao辦賓客,至于納采、親迎等都?沒有,只一頂青幔小轎兒抬著,把國公府小姐給抬進(jìn)隱王府。 可?是?坐實(shí)兩人早有首尾,致使徐大姐珠胎暗結(jié),這隱王爺真是?,一面黃荊條背著上云府獻(xiàn)殷勤,一面暗地里早把自家表妹糟蹋,還敢到?處聒噪甚“非卿不娶”,干凈是?臭賊囚根子熏麝香,裝什么相! 再一想,云大娘子又不是?個傻的,定然早早嗅出個皂白,記得她?從?前在東宮上壽時就動問,問徐大姐愿不愿進(jìn)去與?她?作伴,說不得隱王爺和這徐大姐早就有繭兒。 至此,再沒人說一句云簫韶水性楊花無情無義,原來是?薄情郎早早給她?眼里搓拌沙子,干的這一起子不上臺面的事兒,慢說她?要看不上,他兩個這做派擱誰能看上?真真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