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硯聽著任強的話，點了兩下頭，并沒什么太大的情緒變化。

    “雖然說第二名也很棒，但是和你以往相比，這個成績不應(yīng)該啊?！?/br>
    任強語氣里盡是惋惜，嘆了口氣，將目光默默轉(zhuǎn)移到顏清身上，語氣絲毫不變。

    “還有顏清，你這次的物理競賽直接掉出前三了，你之前可是穩(wěn)二爭一啊?！?/br>
    連……連第三名都沒有了嗎？

    顏清心里“咯噔”了一下，恍如一顆石頭被人拾起重重地砸進水里，掀起圈圈圓圓的水花。

    謝之硯眉間微皺，靜悄悄地看向顏清，少女早已低頭垂眼，睫毛靜靜搭著，完全收斂了性格。

    喉結(jié)上下滑過，裹挾著各種復(fù)雜的眼神，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又礙著任強在這兒不方便開口，只能將手藏在背后偷偷拍了拍她的后背，給她傳遞一些小安慰。

    他知道，顏清很重視這次競賽。

    “你們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嗎，還是壓力太大了？”

    任強是知道他們倆家關(guān)系的，高二那次的家長會，顏悅一人帶著這倆孩子來參加，起初還以為是重組家庭，后來通過了解才知道是青梅竹馬。

    之后便沒再說什么了，反正這兩人成績好，在不惹事的前提下，自己不會太約束他們。

    可這次的競賽成績，兩人出乎意料的下滑，任強難免有些擔(dān)心他們的狀態(tài)，害怕是受到了什么外界的影響。

    謝之硯認(rèn)真回復(fù)：“家里沒有出事，是我們自己的問題?！?/br>
    “家里沒出事就好，如果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及時和老師或者家長溝通，盡快調(diào)整狀態(tài)，期末好好考?！?/br>
    “記住啊，別給自己壓力，正常發(fā)揮?！?/br>
    任強說完從抽屜里拿出數(shù)學(xué)競賽的證書交給謝之硯，又對他們進行了一些鼓勵。

    “第二名挺不錯的，就是有些可惜，和第一名差了0.5分，繼續(xù)加油，下次再奪回第一！”

    “顏清也不用太在意，你可是物理學(xué)霸啊，老師非常相信你！”

    謝之硯沒太在意聽任強的話，接過證書后一眼沒看，直接收到一旁，注意力全在顏清身上。

    他害怕顏清會不開心。

    沒有拿到名次而不開心。

    兩人從辦公室離開后，午休已經(jīng)過半，走廊安安靜靜，只聽得見外面樹葉飄動的摩挲聲和聒噪的蟬鳴聲，擾得心情很是煩躁。

    謝之硯一路上都在盯著顏清看，好幾次的欲言又止最后變成默默觀察她的情緒。

    顏清半邊臉頰被盯得有些發(fā)熱，輕輕摸了摸，聲音有些沉悶：“你怎么一直在看我?！?/br>
    “我想看看你現(xiàn)在在想些什么?！?/br>
    謝之硯說這句話時沒有收回視線，熾熱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她身上。

    顏清偏過頭，朝著外面的空氣呼了一口氣，故作從容地回應(yīng)：“我在想，你的第二名其實挺不錯的?！?/br>
    謝之硯笑了，咬字輕輕出聲：“說謊?！?/br>
    顏清心虛地低下頭，嘴角扯出些許局促的笑，手指在不安地互相牽扯：“有……有嗎?！?/br>
    聲聲蟬鳴遮住了少女綿軟的尾音，遮住了微微泛紅的眼尾。

    怎么辦。

    好像被發(fā)現(xiàn)了呢。

    ·

    一整個下午，顏清像往常一樣和同學(xué)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全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謝之硯始終覺得不對勁兒，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如同女生的第六感一般，內(nèi)心會不斷地給自己發(fā)出強烈信號——

    顏清不開心，很不開心的那種。

    可謝之硯不知道怎么和顏清溝通，平時習(xí)慣了和她玩笑打鬧，如今真要和她認(rèn)真去交流時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了放學(xué)。

    鈴聲響起，周圍同學(xué)迅速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顏清動作緩慢，淡然轉(zhuǎn)頭看向謝之硯，露出淺淺微笑：“阿硯，我待會兒要和許詩詩去書店買書，委屈你今天獨自回家啦。”

    語氣平淡，尾音微微揚起，俏皮又輕松的一句話，顏清卻避開了謝之硯的視線。

    往常，她用這種語氣說話從來不會避開謝之硯的視線。

    謝之硯看著空蕩蕩的教室，直接拆穿她的小心思：“許詩詩呢，她在哪兒？”

    “嗯……她去上廁所了，我在教室等她?！?/br>
    顏清慌張解釋，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語漏洞百出。

    謝之硯斂著眉眼，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過了許久也才說出一句話。

    “好，記得早點回家。”

    隨后起身，背上書包離開了教室。

    謝之硯自然是看得出顏清情緒不對勁兒，也能看得出她想獨自待會兒，所以在拼命地推開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肯定不會強迫她，乖乖順從她的話，表示自己會先離開。

    但是，他的離開并不是指回家。

    謝之硯離開教室后便一直在外面走廊站著，中途去了一趟小賣部，給她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而顏清在謝之硯離開的那一刻，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豆大顆粒的淚珠垂直掉落，浸濕暈染著襯衫。

    身體顫著抽泣，卻不敢哭聲音，掌心擦了擦眼淚，埋下腦袋偷偷地哭。

    她避開謝之硯，是因為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被他看見這樣低情緒的自己，更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他。

    顏清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從小到大沒哭過幾次，哪怕情緒很低落，也是一個人偷偷掉幾滴眼淚，很快就會消化掉這些情緒。

    但這一次，她哭得最難受。

    從中午得知成績后，顏清一直忍到現(xiàn)在。

    不是因為沒拿到前三名實現(xiàn)不了換新自行車的愿望，而是因為她在自己的絕對領(lǐng)域里輸了比賽。

    她一向擅長物理，對它的喜愛勝過所有科目。更是從初中開始參加各種物理競賽，次次獲獎，唯有這次輸?shù)袅恕?/br>
    她一邊安慰自己這是一次意外，不用太在意；一邊又告誡自己失敗就是失敗，哪里需要找這么多借口。

    如此別扭、好勝的性格，顏清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排解這種復(fù)雜情緒，只想著待在一個小空間里放空自己，偷偷哭泣釋放情緒。

    卻不曾想到謝之硯從未離開。

    在自己哭聲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沉重的腳步聲也越來越靠近自己，下一秒便聽見了謝之硯的聲音。

    他在喊自己的名字，聲音很低很沉。

    有一瞬間，顏清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

    但在自己抬頭的那一刻，看到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自己視線里，雙眼像是打開了淚閘，眼淚嘩嘩往下掉落。

    謝之硯在她面前緩緩蹲下，眼底盡是心疼，聲音低啞，柔聲哄著：“不哭了，一次小小的失敗，沒關(guān)系的?！?/br>
    起初在門外，他并沒有聽到教室里有任何哭泣的聲音。

    之后去了小賣部買糖果，想著顏清喜歡吃糖，吃顆糖或許會開心些，結(jié)果剛回來就聽到教室里傳來小聲的抽泣。

    謝之硯抬手，溫柔地摸著她的腦袋，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幾顆糖，平攤掌心，將它糖果露出。

    “要不要吃點糖？”

    “雖然不是你喜歡的那款系列糖，但是你喜歡的青檸味?！?/br>
    謝之硯貼心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拭，指腹慢慢地劃過臉頰，淚水融于掌心，心中翻涌起陣陣說不清的酸痛。

    他是第一次看見顏清掉眼淚。

    他不知道顏清會因為這次競賽傷心成這樣，否則絕不會從她身邊離開。

    顏清在句句給予自己安全感的聲音中逐漸恍惚，眼眸泛紅，淚水氤氳在眼眶，和謝之硯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好像更加委屈了。

    顧不上自己此刻有多狼狽，整個人撲進了謝之硯懷里，雙手緊緊環(huán)抱住他的脖頸，埋在懷里小聲哭著。

    謝之硯許是沒想到顏清會主動抱住自己，懸在空中的兩只手僵了兩秒，隨后緩緩落下，輕輕環(huán)抱住她的腰肢，克制又溫柔地擁抱著懷里的少女，輕拍她的后背，安撫她的情緒。

    他不太會哄女生，不知道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只是覺得，如果一個擁抱能讓顏清感到安心，自己愿意一直抱著她。

    只要她沒有主動松開手臂，自己就絕對不會放開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顏清情緒逐漸緩了過來，身體不再發(fā)顫，眼淚不再流出，從謝之硯懷里慢慢探出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聲音有些沙啞，委屈開口：“謝之硯……”

    謝之硯被這一聲喊得微怔，心底一片酥麻，撫摸她腦袋的掌心不自覺在空中頓了下，低低應(yīng)著：“我在。”

    “你怎么來了，你……你不是回去了嗎?！?/br>
    顏清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時不時抽咽兩聲。

    謝之硯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語氣透著些漫不經(jīng)心：“你哭成這樣，我怎么舍得丟下你。”

    頓了半秒，繼續(xù)說道。

    “演技這么差，下次別演了。”

    “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的想法，怎么可能看不出來?！?/br>
    顏清說不出話來，軟乎乎地蹭了蹭他的肩膀，顯然是不想承認(rèn)自己剛剛痛哭的模樣。

    扯開話題，低聲發(fā)了句牢sao：“好煩，不能換新自行車了。”

    謝之硯聲音低醇，娓娓喊道：“顏清。”

    “嗯……”

    顏清撒嬌般小聲應(yīng)著。

    “如果真的想要自行車的話，我給你買?！?/br>
    “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