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哪里抓的孩子，大街上嗎，五百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為什么不直接去報官？”柳遙還是覺得疑惑，只能一氣提了許多問題。

    但同時也明白了，剛剛在沈氏綢緞莊里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想起小思悅，柳遙忍不住有些擔(dān)心，那孩子膽子小，身體也弱，這會兒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徐伯無奈搖頭，“據(jù)說是在一個專門給孩子開蒙的書齋里抓去的，那書齋位置偏僻，離北城門又近，老夫子年近古稀，被那伙賊人推在地上，聽說當(dāng)場便暈厥了過去。”

    那老夫子柳遙和徐伯都認識，之前到茶坊來喝過茶，為人十分和善，有段時間柳遙讀書習(xí)字，還曾經(jīng)向?qū)Ψ秸埥踢^文章上的問題。

    “老夫子傷得怎么樣了？”柳遙連忙問。

    徐伯搖搖頭，“沒傷到根本，就是心焦孩子的事情，連家里的祖產(chǎn)都變賣了，就是為了幫忙一起湊贖金。”

    柳遙聽得皺眉，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瞥向自己身邊的人。

    殷月離也不說話，只將手里的茶盞放到桌上。

    “月離。”柳遙湊過去，抓住對方的衣袖，討好笑了笑。

    殷月離挑眉瞧他。

    柳遙繼續(xù)微笑，順手幫祂將茶水倒?jié)M，“沈家兄弟過去很照顧我，小思悅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還有那位老夫子，之前也曾經(jīng)幫過我……我不能看著他們不管，而且普通山賊的話，應(yīng)該也不是你的對手吧?！?/br>
    徐伯來回望著兩人，突然明白柳遙的意思，頓時嚇了一跳。

    “不行，這可使不得，那伙山賊據(jù)說是過去邊關(guān)守軍出身，都是帶兵刃的，一般人根本就敵不過?！?/br>
    “邊關(guān)守軍出身？”殷月離抬起頭來，終于提起了些興致。

    “是，”徐伯苦心規(guī)勸，“之前朝廷與羌吾交戰(zhàn)，好些士兵貪生怕死當(dāng)了逃兵，害怕被軍法處置。所以不敢回家，便只能落草為寇，藏在深山里面。”

    “這些原本是守軍的山賊與普通山賊不同，都是有些拳腳功夫在身上的，行動也極有條理，別看年紀都不小了，卻比泥鰍還油滑，否則也不會連官府都束手無策?！?/br>
    “無妨，”柳遙朝徐伯笑了笑，“是邊關(guān)守軍更好，說不定還是月離的熟人呢，你那位故交在什么地方，不如我們?nèi)退悔H金吧?！?/br>
    “??？”徐伯越發(fā)疑惑。

    為何曾經(jīng)是守軍更好，還有熟人……是什么意思？

    徐伯的故交同樣已經(jīng)是花甲之年，丟的孩子是他們的小孫兒，兩位老人行動不便，聽說有好心人肯幫忙自然愿意，拉著柳遙千恩萬謝。

    “放心，”柳遙收好銀票，指著身旁的殷月離，安慰兩位老人道，“他功夫特別好，以前是帶兵打過仗的，別說幾十個山賊，便是幾百上千個也不在話下?！?/br>
    兩位老人一臉驚訝盯著殷月離，心道這后生雖然衣裳顏色古怪，沒想到居然是當(dāng)過兵的。于是便也安下心來，繼續(xù)一連聲的道謝。

    殷月離還從未被人這樣抓著道謝過，黑沉的眸子里滿是尷尬。

    出了茶坊便停下腳步，抬手捏住柳遙的下巴，語氣涼涼道，“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的膽子似乎越來越大了?！?/br>
    “是嗎？”柳遙仰起頭。

    眼前人的眸子在陽光底下雖然是濃黑顏色，但仔細望過去，還是能看出其中隱藏的血紅。

    估計是已然看習(xí)慣了，如今的柳遙非但不覺得這血紅詭異，反而還覺得有些好看。

    柳遙露出甜甜的酒窩，趁著四外無人，湊近親了對方一下。

    “當(dāng)然是因為我有你在身邊啊，所以膽子自然就越來越大了?！?/br>
    殷月離拿他沒轍，只能無奈搖頭。

    “走吧，”柳遙伸手挽住祂的胳膊，“我們先去找沈二他們，之后一起去會會那伙山賊?！?/br>
    綢緞莊內(nèi)，兄弟兩個剛籌好了贖金，聽說兩人要跟著過去，起初自然是極力反對。

    直到聽柳遙說自己是替一對老夫妻去交贖金的，才終于松口同意。

    依照之前送來的信紙，交付贖金的地點就在宴城幾里地外一座名為凜峰山的山腳下面。

    那里四面環(huán)山，人跡罕至，周圍只有一片墳包和一間已經(jīng)荒廢的山神廟。

    據(jù)沈大的介紹，此地易守難攻，即便宴城官府派兵過來，躲藏在附近的山賊也能早早離去，到時一齊鉆進山林里面，便是幾千精兵也難找到。

    而這也正是幾家父母都不敢直接去報官的緣故。

    走到半路，眼看著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昏暗，背后寒風(fēng)陣陣，沈二突然有些不安，回頭朝柳遙道。

    “我還是覺得不成，那群山賊說了，一家只能有一個人去交贖金，不如還是我和我大哥過去吧，你們先回去，免得有什么麻煩?！?/br>
    “是，”沈大也贊同點頭，“你們兩個才剛成親，別來沾染這種事情，不吉利，都先回去吧，人我會幫你們帶出來的?！?/br>
    柳遙心底一暖，知道兄弟兩個是不想他們跟著冒險，正想說話，忽然聽到頭頂山林傳來一陣嗤笑聲。

    “嘿，都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了，居然還以為自己能跑得掉嗎？”

    “誰！”沈大猛地一仰頭，就見不遠處山林窸窸窣窣，不消片刻便鉆出一群人來。

    這些人衣衫破舊，手里皆舉著長刀，面上卻沒有任何遮掩，能看出年齡應(yīng)該都在三四十歲以上。

    沈大暗道不妙，他有時到外地去進貨，也不是沒見過山賊匪徒的，知曉這些人蒙著面時還好，說明他

    們心中還有顧慮，不想叫人發(fā)現(xiàn)身份。

    而一旦沒有蒙面，就意味著對方要么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要么，就是一開始便打算將搶劫的對象滅了口，這樣自然就不會有人認出他們了。

    沈大萬般后悔，自己最初就不該帶著弟弟一起過來。如今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怕是都要栽在這里了。

    此刻山林里的匪徒足有二三十人，就在沈大滿心絕望之時，領(lǐng)頭的山賊也在仔細打量山腳下的幾人。

    四人除了沈大比較高壯外，其余都生得普通，就這幾個人，怕是全加在一起也敵不過他們一個人。

    領(lǐng)頭面色放松，視線轉(zhuǎn)向柳遙的時候滿意點了點頭。

    “不錯，雖然沒有姑娘，但有個哥兒在也勉強湊合了，咱們都已經(jīng)大半年沒開過葷了，正好等下忙完了好好樂一樂?！?/br>
    柳遙站在殷月離身邊，還沒來得及生氣，就感覺四周溫度驟降。

    陰影浮動，腳下的枯草結(jié)出厚厚的冰霜。

    柳遙：“……”嘶。

    而此時那頭領(lǐng)似乎毫無所覺，依舊舉起手中長刀，朝身后的眾人道。

    “兄弟們，大當(dāng)家的已經(jīng)病死了，這已經(jīng)是今年最后一票，干完這一次，咱們就分了錢各自回家，不用再過這種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了！”

    領(lǐng)頭人表情兇狠，可惜等了許久，也沒有等來手下山賊的呼應(yīng)，頓時皺了皺眉，困惑朝兩邊望去。

    “都聾了嗎，還不快……”

    所有沒說完的話都被卡在了喉嚨里，領(lǐng)頭人雙眼圓睜。

    似乎有濃黑的影子在林中竄起，所過之處山賊紛紛栽倒在地上。這些山賊表情扭曲，仿佛見到了極為恐懼的事物，嘴里發(fā)出嚯嚯的怪響，不過瞬息便已然開始七竅流血。

    血水從山石上緩緩淌下。

    沈大沈二表情驚駭，幾乎跌坐在地上。

    柳遙則拉了拉身邊人，示意祂先不要下殺手，最好能留幾個活口。

    畢竟那些孩子如今還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呢。

    殷月離不甚在意點點頭，將黑影收斂了回去。

    “誰！”見身邊人逐一倒地，領(lǐng)頭人也逐漸露出驚恐的神色，拼命揮舞手中的長刀。

    “到底是誰，別躲躲藏藏的，快點給老子站出來！”

    沒等他喊完，忽然背脊一涼，頭領(lǐng)甚至沒看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便已經(jīng)察覺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人穿了件顏色古怪的衣裳，模樣卻是異于常人的俊美，神情淡漠，眼眸里浮著一層血紅。

    一只手伸過來，隨意搭在了他的頸側(cè)。

    鬼……

    頭領(lǐng)腦后劇痛，甚至來不及驚呼出聲，便已經(jīng)徹底昏死了過去！

    第46章

    沈大沈二站在山下，看不清上面人眸光的變化，只瞧見對方輕輕抬手，那山賊頭領(lǐng)便呆愣在原地。

    整個人都仿佛是木偶一般，只能聽從眼前人的命令行事。

    “這是……”沈大滿臉驚訝，伸手揉了揉眼睛。

    簡單問明了事情的經(jīng)過，殷月離將頭領(lǐng)丟到下面，重新落回到柳遙身邊。

    “他說那些孩子已經(jīng)被帶到山里去了，由其他山賊負責(zé)看守。”

    全程盯著殷月離從山崖躍下，這回連沈二也忍不住開始揉眼睛了。

    乖乖，眼前的山壁雖然不高，但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可供借力的地方，剛才這人莫不是直接飛上去的不成。

    柳遙垂眸看了眼大頭朝下的山賊頭領(lǐng)，“山里，是在山頂上嗎？”

    “應(yīng)該是在一個山洞里面，就在上面不遠處，”殷月離指著上山的方向道，“要過去嗎，還是你留在這里，我自己過去？”

    “一起去，”柳遙拉住祂，知道幾個孩子都還活著，心底也放松了一些，“正好，我還沒見過真正的山寨是什么模樣呢?！?/br>
    凜峰山樹林茂密，白雪皚皚，陽光被遮擋了大半，就連過往的風(fēng)也比別處冷了許多。

    才走了一段路，柳遙的臉就已經(jīng)被吹紅了，殷月離用手背碰了碰，伸手幫他將衣領(lǐng)攏好。

    “冷不冷，不如回去穿件外袍再過來。”

    “不了，還是先救人要緊，”柳遙連忙搖頭，“最好快一點，不然等那些山賊逃走就麻煩了?！?/br>
    見他精力還好，殷月離也就沒有再繼續(xù)阻攔了，只將黑影蔓延過去，幫他盡量遮擋住過往的寒風(fēng)。

    也是奇怪，昨日已經(jīng)接近失控的黑影。

    如今在祂的手中似乎又能使用自如了。

    殷月離輕皺了下眉頭，猜測這應(yīng)該是與祂自身的立場有關(guān)。

    簡單來說，倘若祂的人性面與神性面在某件事情上的立場一致，力量便能夠運轉(zhuǎn)自如，自然也不會失控。

    而一旦人性與神性立場不一致，且出現(xiàn)了無法調(diào)和的矛盾沖突，那么相對應(yīng)的力量也會跟著失控，嚴重甚至?xí)苯酉萑氤了?/br>
    陷入沉睡，殷月離望著柳遙，或許這也是一種辦法。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