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定安王踞城不出，幽州也無戰(zhàn)事，漸漸也熱鬧起來，關(guān)閉良久的城門，也稀稀落落的有了行人與商隊。

    “這李闖，倒是有幾分人主之相……”

    說話的，是個其貌不揚(yáng)的灰袍老者，他正在打量著幽州城，就被自家小徒弟拖住衣袖。

    “再不走，徒兒肚子都餓扁啦！”

    單生拖著自家?guī)煾妇妥呦蚋浇茦牵M(jìn)去就要了一大桌子菜肴，多是rou菜，吃的酣暢淋漓。

    但沒吃一會，突然就不見了自家?guī)煾傅纳碛啊?/br>
    “這老不羞，要吃白食？！”

    也不理身后弟子的哀鳴，慕清流足尖一點，已然行至一處繁華的小巷。

    這里，本不是繁華之地，可此刻，人流卻十分之旺，各種攤販自然隨之而來。

    慕清流低眉順眼，隨手在道旁買了把油紙傘，就隨著行人向著小巷走去。

    絲絲縷縷的香火飄忽之間，他眸光一掃，就看到了那座有兵丁守護(hù)，一人高的小小廟宇。

    嗡！

    幾乎是慕清流駐足的剎那，一股無形的氣流就陡然吹卷而來，隨其而動，整座小巷頓時鴉雀無聲，好似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原地。

    “如此強(qiáng)大的意志……老夫倒是相信你是陸沉了！”

    無形的風(fēng)吹動了灰袍，慕清流垂眸，抬傘：“但無論你是誰，有何目的，也萬萬不該放出那老妖婆來……”

    “世間豪杰，卻是如此之多，真真是老夫之幸……”

    香火繚繞間，有聲音自廟宇中傳出：“其實，有些事，堵不如疏，與其等她功成出山，不如助其提前破禁……”

    慕清流冷笑：“這怕不是你的目的吧？”

    “其實，你可以直接問的，老夫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只為了習(xí)武而已?！?/br>
    “習(xí)武？什么武……”

    慕清流突然挑眉。

    就見得那繚繞的香火中，探出了一把泥塑的直刃刀：“天意，如刀……”

    ……

    ……

    “為什么？！”

    “為什么？！”

    陰雷主心中憋屈的幾乎發(fā)瘋！

    為了今日，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又有多少僥幸。

    他憤恨欲狂！

    若非他失了神通、若非他失了道果、若非換了身軀，他諸般道術(shù)全部消失……

    若非……

    無盡的不甘，猶如毒蛇一般死死噬咬著心靈，讓他的魂體都有著幾乎自毀的傾向。

    呼—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前，再度浮現(xiàn)出一縷光芒，旋即，九再度看到了那令他無比憎恨的人。

    “你……”

    “再有廢話，形神俱滅?！?/br>
    淡淡的一句話，陰雷主便將無盡的憋屈憤怒都死死壓回了心頭。

    單純的凡人，自不可能撼動他的魂魄，可眼前之人，分明得了極道大神的位階圖……

    可令他無比費(fèi)解的是，眼前之人分明具備大神位階圖，怎么他之前都沒有絲毫感應(yīng)？

    “你是誰？”

    “……陰雷主?！?/br>
    “雷部正神？”

    陰雷主木然看著眼前人，刺骨的寒意還未消失，眼前人，真有將自己神魂滅去的心思與能力。

    “是！”

    “還不老實。”

    蒼鷹背上，楊獄冷眸掃過，七星龍淵斬鬼劍意一掃，直接斬去他三分之一的魂體。

    “啊！”

    魂魄之凄鳴幾乎傳蕩到現(xiàn)世，蒼鷹都被嚇的一個哆嗦，陰雷主痛到了極點，卻也驚懼到了極點。

    “本神，本神……”

    他還想掙扎，楊獄卻是冷笑著戳破了他的謊言：“雷部，遠(yuǎn)古神庭所轄，其內(nèi)分有一府兩院三司，其中兩院之一，名喚五雷院，內(nèi)分‘天、地、神、龍、妖’五大正神，哪來的什么陰雷主？”

    “你，你怎么會知道雷部內(nèi)分？！”

    陰雷主震驚到極點。

    雷部，乃神庭八部之一，是神庭之主用以震懾諸天寰宇的最強(qiáng)大神器之一。

    其內(nèi)部劃分，縱然在他仍活著的那個年月，也不是凡人能夠知道的。

    遑論這已然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后的未劫了。

    “還有其他‘合道神靈’活到如今？”

    他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楊獄心中一動，順勢冷笑：“怎么，你以為寰宇諸神，只你活到如今？”

    “祂們，也活著？”

    陰雷主似受到了巨大的打擊，魂體越發(fā)明滅不定，慘然：“是了，是了，我都可以活下來，祂們，祂們……想不到，想不到，我用盡一切活到如今，仍然，仍然在祂們的陰影之下……”

    這一句話，似乎比任何打擊都要恐怖，陰雷主似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頹然到有問必答。

    “不錯，我，并非雷部正神，不過是三司‘雷霆司’內(nèi)一小神而已……”

    楊獄自然懶得理會他在想什么，以真罡附之蒼鷹，催其極速而非，盤問這疑似活到如今的遠(yuǎn)古神靈的同時，也在熟悉突破之后自身的變化。

    任何境界的突破，都不是一蹴而就，瓶頸突破之后，自是個漫長的熟悉、積蓄的過程。

    他此刻卻沒有這個時間，相反，此刻一心三用，是在刻意的分散自己的心思。

    否則……

    “何為合道？”

    “……劫末降臨，天道崩塌，帝因隕落，神庭破碎，數(shù)之不盡的天神地祇佛陀隕落如煙塵……”

    陰雷主臉色灰敗，說起了當(dāng)年記憶中的事情。

    遠(yuǎn)古之前，劫末降臨，寰宇皆崩，界界破滅，不知多少僥幸逃生的神魔遁向山海界。

    而同時，亦有一絕世大魔，在此劫難之時，逆伐神庭，甚至打入了神庭之中。

    “……那混鯤道人，兼修神、魔、妖三道之長，乃是亙古之初得道的大神通者。

    他不知以什么手段避劫掙扎到了帝因陛下崩滅，其后打破神庭，取得天書殘骸……”

    “之后，他隕落于歸墟之海，而其死前，不知為何，將這天書所記載的‘合道’之法散播開來……”

    說到此處，陰雷主的聲音變得恍惚與虛幻：“相傳，我等所在，乃是‘九劫’，而在此之前，曾有八劫之多……

    九劫至今，尚未有人證實有大神通者活過劫末，橫跨兩劫……似乎，沒有生靈可以活過劫數(shù)……”

    “可道果，永存！”

    道果，永存！

    陰雷主自有隱瞞之處，楊獄卻從他話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謂‘合道’，即是以某種秘法，合之以道果！

    借助道果之長存，而變相達(dá)成‘活過兩劫’的成就，只是……

    ‘以通幽所見，其雖占據(jù)了那韓龍之軀，可并無命數(shù)，這意味著，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被天地承認(rèn)……’‘活過兩劫？只怕未必……’楊獄的心頭轉(zhuǎn)過念頭，而陰雷主，也適時閉口，轉(zhuǎn)而道：“凡……你雖得了極道位階，可在本神感應(yīng)之中，你身懷之道果蒙塵，似有沉寂之趨向……”

    此刻，陰雷主已然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一切清晰盡數(shù)壓入心底，變得冷靜而漠然。

    “你……”

    交談之間，他已然敏銳察覺到了眼前凡人的破綻所在。

    然而，還未等他說完，那紫金葫蘆的殘影已然再現(xiàn)，毫不留情的將其吞沒。

    “道果蒙塵！”

    長空之上，罡風(fēng)呼嘯，楊獄盤膝正坐，心中不禁泛起漣漪。

    誠如這陰雷主所言，武圣成就之后，包括紫金葫蘆在內(nèi)的三大道果，都變得不甚活躍。

    與當(dāng)年龍淵劍不承認(rèn)他的情況，如出一轍。

    換而言之，武圣成就，幾乎相當(dāng)于他煉化了另外的位階，故而，道果趨向沉寂。

    這，也正是‘先成武圣、則十都難成’這一說法的來源。

    但也只是說法而已。

    武道傳承至今也不過三千余年，與他遭遇一般的，便數(shù)下來也不過二三人而已，其中還包括了無心十都的張玄霸。

    這，可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鐵律。

    但，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無可問詢之人，無可映照之輩，無處求索之境地。

    “舉目茫然，無所對應(yīng)……曾經(jīng)的達(dá)摩、邋遢道人、張玄霸或許都曾經(jīng)歷過這般困境吧？”

    與姜無恙所思不同，與那陰雷主自以為的破綻不同，楊獄并沒有什么道途斷絕的悲哀。

    莫說這不是鐵律，縱然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