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怒火旺盛，若非奶奶有著交代，這一刀，就要連張靈英也籠罩在內(nèi)了。

    “阿彌陀佛。鳳仙今日，真有父王當(dāng)年之風(fēng)采，那玉璣子到底開得百竅，居然被你三刀斬殺……”

    張靈英垂眸贊嘆，掩住眼底的陰影。

    裕鳳仙的天資，他不會懷疑，遍數(shù)張氏十脈，三代里，除卻那位西府趙王，也無可勝她的。

    但她的年歲到底淺了些，縱然靈丹在手，也絕無可能如此快開百竅，之所以如此，只怕是……

    “看來，父王臨走之前，將畢生修持的真氣，都留給了你……”

    “不留給我，難道留給你？”

    裕鳳仙余怒未消：“出家無家，這是你當(dāng)年所說，爺爺臨死之時，半個字不曾提你，奶奶，也不將你當(dāng)做我張家血脈！”

    “出家無家……”

    張靈英無言以對，只得嘆了口氣：“你運氣好，那楊獄適逢其會，破了二哥的手段，可若無有此人呢？三叔只是要為我龍淵一脈，留下骨血……”

    “呸！”

    裕鳳仙幾乎被氣笑了：“若非怕奶奶傷心，我此刻便一刀斬了你！爺爺一生英雄，怎么生下你這樣不成器的東西？！”

    粗如鵝卵的刀柄都被捏出了火星子，裕鳳仙連看都不想看他，很怕自己忍不住連他也一刀殺了。

    “阿彌陀佛……”

    張靈英沉默了。

    許久之后，方才道：“鳳仙，三叔不會與你爭了，只是，值此亂世，我龍淵一脈勢單力孤，非有外援，不可支撐……”

    裕鳳仙腳步一頓，旋即冷哼一聲，離去：“那也不用你來cao心！”

    話音兀自回蕩在風(fēng)中，一襲紅衣已然去得遠(yuǎn)了，只留下張靈英立于原地，許久后，嘆氣轉(zhuǎn)身，回返廟中。

    小小的廟宇之中，只供著一尊手持降魔杵的怒目金剛。

    啪嗒！

    某一瞬，金剛眼珠轉(zhuǎn)動，竟發(fā)出實質(zhì)的聲音來：“精氣如狼煙，如此磅礴的生命力，龍屬神類神通主？你不是她的對手，可要本座出手代你降服？”

    “不勞上師……”

    張靈峰跌坐佛像之前，低眉順眼，聲音卻不卑不亢：“此刻之龍淵，已是泥潭，弟子本也無意取之……”

    “天變將至，世俗王權(quán)，實是重中之重。不過，你所言不差，這百戰(zhàn)之地，不是我佛凈土……”

    泥塑金剛開口：“眾生皆苦，當(dāng)渡則渡吧……”

    “我佛慈悲……”

    ……

    ……

    呼呼—

    立于冰冷的河畔，回望雪原中的小廟，往昔回憶，點點滴滴的涌上心頭。

    猶記得多年前，自己就是在此處，跟隨爺爺練拳，小小的演武場上，都是她的呼喝之聲。

    她記得，那時的二叔，對自己多般疼愛，三叔每次，都會帶許許多多的零嘴，哪怕被爺爺責(zé)罰，也都笑笑呵呵。

    “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莫名的情緒沖擊，讓她幾乎垂淚，哪怕忍住，也是紅了眼眶。

    唳—

    長空中，有著鷹啼，大云鷹展翅落下，小丫鬟匆匆上前，瞧見自家小姐眼眶泛紅，登時大驚：

    “小姐，誰，誰欺負(fù)你啦？！”

    “才沒有！”

    裕鳳仙插著腰瞪她一眼：“這么急找我做什么？難道是龍王廟處，出了問題？”

    “龍王廟一切都好，就是不少百姓都紛紛請求，想進(jìn)去上香……”

    “上什么香！”

    裕鳳仙聽都不聽，就拒絕了，她修葺龍王廟，可不是為了讓人頂禮膜拜，她挺反感這種拜神的行為。

    真有龍王，能連續(xù)兩年雪災(zāi)？

    “您大費周章弄了廟，又不讓人上香……”

    小丫鬟百思不得其解。

    “要你管？”

    裕鳳仙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詢問她的來意。

    “小姐，有封信……”

    小丫鬟欲言又止，但還是遞過來一封信。

    “誰的信？”

    裕鳳仙接過信筏，下意識掃了一眼署名，心頭就不由一跳，見小丫鬟探頭來看，頓時遮住了信筏：“去，將府內(nèi)的精金甲胄取來！”

    ……

    ……

    “天地之變，在于精微之處，待得天災(zāi)頻發(fā)，地禍連連之時，就已是噴薄的節(jié)點……”

    云霧繚繞，風(fēng)聲籠罩的道宮之內(nèi)，卻是一片幽靜，一個俊美的小太監(jiān)，躬身誦讀，吐字清晰，清脆動聽。

    “三笑散人，真乃奇人也！這潮汐論中預(yù)言的種種天變征兆，如今，似乎在一一應(yīng)驗？”

    濃郁的清靈香氣，彌漫整座道宮，乾亨帝大袖垂地，坐于天蠶絲編織而成的蒲團(tuán)之上。

    他的身量不算高，以至于那小太監(jiān)躬身到幾乎貼近地面，不敢比他高那么一分。

    “雪災(zāi)、洪澇、旱災(zāi)、蝗災(zāi)、地龍翻身、瘟疫、妖禍、百鬼夜行……”

    一個個字眼吐露，讓那小太監(jiān)心頭發(fā)堵，越發(fā)戰(zhàn)戰(zhàn)兢兢。

    “潮起潮落、大運乃生！也不知這天地大變的氣運，會落在哪個人的頭上……”

    乾亨帝自語著。

    噗通！

    小太監(jiān)跪倒在地，額頭貼在冰涼的地板上，連連恭維：“陛下乃是天地共主，天下間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呵—”乾亨帝發(fā)出意義不明的笑聲，擺擺手，讓那小太監(jiān)退去。

    空蕩蕩的宮殿之中，分明別無第二人，卻分明有著聲音回蕩：“陛下認(rèn)為，三笑散人的潮汐論中預(yù)言之人，就是那楊獄？”

    “不好說，不好說?！?/br>
    乾亨帝微微搖頭，眼底有著異樣的光芒：“寡人以‘神碑’洞察天下高手的氣運，無法窺見的，不過寥寥數(shù)人而已，楊獄就是其中之一……”

    七十多年前，流積山中，有仙魔幻境出世，其規(guī)模之大，驚動天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幾可算是那場大戰(zhàn)的開端。

    那一戰(zhàn)中，數(shù)百萬精銳死于山中，引得仙魔幻境暴動，最終，張玄霸以一敵二，搶回了那塊神碑。

    那神碑，有著奇異之力，可窺探地運、天星、人運，被皇室倚重。

    他也正是以此碑，排列的‘錦繡山河榜’。

    錦繡山河榜上的所有人的名字，都是他一一刻到碑上的，同時，也看到了幾乎所有人的氣運。

    但也有寥寥幾人無法捉摸。

    “張玄霸、黑山老妖、梵如一、慕清流、紅日法王這五人，或秉國運、或聚武運、或承接佛運、或集運于劍，無法捉摸也就罷了。

    那楊獄又算個什么……”

    道宮中的聲音，帶著疑惑，也有著恍然：“所以，當(dāng)日你以圓光鏡召見此人，逼其低頭，就是要破其運勢？難怪當(dāng)時，你啟用了地書……”

    “倒也有幾分此方面的考量，但，也多少有幾分招攬之意的，誰料這小畜生竟敢……”

    乾亨帝的眸光變得陰冷：“不肯跪著生，那就跪著死吧！”

    “陛下將那三笑散人看的太重了，他似也非是武圣，或許也非神通主。他的預(yù)言，有幾分真實？”

    道宮中的聲音，有著波動：“陛下懷有地書一角，只需付出些微代價，縱在神都，也足可將其傾覆，何必御駕親征？”

    乾亨帝漠然開口：“不必廢言，取地書殘頁來！”

    “唉……”

    淡淡的嘆息聲中，一只純粹由陰影組成的手掌，自他的影子之中探出，遞上一面，似如沙盤之物。

    隱可見其中有著山峰、平原、丘陵、湖泊、江水……

    若有懂得天下山川分布的高人在此，就可看出，這沙盤之上所顯示的，正是道宮巡游所過之地。

    “陛下，地書催發(fā)，不但消耗靈炁極多，還會引發(fā)天災(zāi)，千萬慎用、慎用……”

    “你的廢話，太多了?！?/br>
    隨手將那黑影徹底壓進(jìn)了影子之中，乾亨帝手捧沙盤，凝神靜氣，闔眸默念：“攔山關(guān)……”

    第622章 從天而降！

    轟隆??！

    勁氣爆鳴，震如雷霆，那是神臂弩的咆哮。

    攔山關(guān)外，偌大的雪原之上，盡是殘肢斷臂在飛舞，血rou泥漿也似迸濺，處處皆是喊殺之聲。

    自冷硬高大城關(guān)為起始，偌大的戰(zhàn)場，一直蔓延到十?dāng)?shù)里之外的雪原。

    兩方，超過二十萬人，在其中瘋狂廝殺，旌旗獵獵，刀劍碰撞，兵戈震動，烽火硝煙彌漫。

    嘶吼，咆哮，長嘯……

    悲鳴，哀嚎，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