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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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皇帝召見他,但臣子見駕的規(guī)矩,依舊要候著宦官通傳,殿內(nèi)帝王允準(zhǔn)方得入內(nèi)。 他立在階下,想起上次單獨見駕,還是在高宗太廟。 那次也并非圣神皇帝召見,而是不期然而遇。 崔朝正在想著,就見嚴(yán)公公從殿內(nèi)退出來,然后示意他入內(nèi)見駕。 殿內(nèi)燃著的香料,帶著柑橙的香氣。 這種香氣他很熟悉,家中冬日常用的,也是這種香。染人衣袖,經(jīng)久不退。 而之前帝王宮中彌漫的薄荷膏的味道,則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他想起聽姜握說過,陛下不愿觸香傷情,哪怕夏日也不用薄荷香,而是換成了艾葉松香。 氣息,總是能勾動人的回憶。 而崔朝之所以在御前,還有功夫回憶這些舊事,正因皇帝并未開口,而是執(zhí)朱筆在寫一道敕令。 皇帝既然不開口,崔朝行過臣子禮后,也就安安靜靜站在一旁候著。 直到皇帝落下筆,將手里的紙頁交給桌旁候著的嚴(yán)承財。又由嚴(yán)承財轉(zhuǎn)交到崔朝手里。 崔朝接過來——是一張許可令。 許他飛表奏事。 從前,皇帝與姜握之間是用過飛表奏事的。這回,皇帝將此權(quán)轉(zhuǎn)交給他,自是擔(dān)心接下來姜握或是沒有心力,或是不愿報憂喪,她這里沒法及時收到消息。 皇帝直接給崔朝劃定了最低頻率。 “至少兩日一封飛表奏事?!?/br> “若有急事,立奏?!?/br> 皇帝說一句,崔朝恭敬應(yīng)一句。 就在他要告退前,皇帝還再次叫住他囑咐了一句:“事無巨細(xì),皆入奏報。” * 只是在啟程后,皇帝這道圣諭就讓崔朝有些為難。 倒不是崔朝沒時間寫信,而是他有很多時間,但不知道寫什么—— 此番歸于長安的路上,姜握自然盡可能多的陪在師父身邊。 于是崔朝坐在馬車?yán)铮鎸瞻椎淖鄨蠹?,實在很難寫出什么有實質(zhì)性的令皇帝安心的內(nèi)容。 最后,除了按照皇帝的吩咐,將行路至何,停歇長短,一日三餐等事都寫上后,他實在無甚可寫,只好又加了幾句請陛下放心的官話,湊足了一頁紙。 而他也很快收到了皇帝的回信,打開來,就是“用心”二字。 從朱筆的凌厲筆鋒中,崔朝察覺到了皇帝的不滿。 但,他也沒什么辦法。 他不會去打擾這一路上,姜握與李淳風(fēng)師徒相處的時光。 而崔朝也知道,雖然陛下的朱筆淋漓,對他的奏事表達(dá)了不滿,但也只是一種憂心情緒的抒發(fā)。 不過,很快,崔朝就有了很多奏事可寫—— 因惦記著陶姑姑的病,這一路趕的頗急,不多日就到了長安。 ** 太極宮。 宮正司。 姜握站在宮正司正堂,那面熟悉的,鏡框邊緣鏤刻花草的等身銅鏡前。 等身大小的銅鏡,在掖庭也是貴重之物。 各局各司也只有正堂放著一面。方便要出門辦差的女官整理儀表。 姜握想起,她第一回 出宮正司的門去辦差……是劉司正站在這面銅鏡前,幫她整理的衣裳。 那一年劉司正三十歲,如今,她已然過世三年。除了劉司正,還有當(dāng)年與她同為宮正司典正的于寧,也已不在了。 說起來,她頭一回聽聞‘崔郎’之名,還是從前年節(jié)下,跟武jiejie、劉司正、于寧四個人一起趕圍棋兒玩。 閑談笑語猶在耳畔—— “你可知,晉王府上新添了一位東閣祭酒?” 銅鏡映著宮正司數(shù)十年未改的庭院。 原來……她一直覺得同路者甚多,會害怕一路上的告別。 可其實,她已經(jīng)走的太快太遠(yuǎn)。 許多人,已經(jīng)告別過了。 * “大司徒?!?/br> 給姜握行禮的,是長安尚藥局的女醫(yī)。 兩京的署衙,官職是同等設(shè)置。只是如今圣駕常居神都洛陽,留在長安的朝臣,自然比在神都的略遜一等。 這位女醫(yī)見到她很是緊張小心。 當(dāng)然,不光是因為久在長安,不見圣駕和宰相的緣故,更是因為她要回稟的是不好的消息。 “……衛(wèi)國夫人這幾日,醒的越來越少了?!?/br> 姜握邊聽著女醫(yī)的回稟,邊往里走。在陶姑姑的門前略頓了頓,這才走入門內(nèi)。 屋內(nèi)很暖,藥香濃郁。 陶枳正好醒著,見了她眼睛登時就亮了許多。 姜握走過去,就坐在病榻之上。 陶枳忍不住抬手輕輕撫挲著她的面容,姜握覺得出姑姑的手在她鬢邊那一縷銀白上停頓了一瞬。 但姑姑并沒有提及此事,反而絮絮問了她些家常話,尤其是曜初的女兒。 “我聽晉陽公主說了,小郡主名‘赪’,小名是陛下起的,叫阿鯉?!碧展霉眯Φ溃骸笆遣皇呛芟癜捕ü餍r候?” 姜握搖頭:“不太像,比安安當(dāng)年胖好多。” 她離開神都的時候,赪赪已經(jīng)是粉嘟嘟的微胖錦鯉。 陶枳笑道:“這才對,安安小時候是早產(chǎn),總是太輕了些。” 如此說了半晌家常話,陶枳顯然沒有了精神力氣,姜握就扶她躺下歇著,便見姑姑很快昏昏然睡去。 姜握也沒離開,只是坐在陶枳書案前。 她目光落在這間熟悉的屋子內(nèi)的諸多陳設(shè)上—— 雖說方才姑姑與她說起,去歲從神都送來的西瓜很甜,她很喜歡,但…… 就姜握所見,陶姑姑的屋中,與數(shù)十年前無甚變化,就像方才正堂內(nèi)的銅鏡。 沒有水銀鏡、玻璃碗、眼鏡、鉛筆…… 什么都沒有。 姜握坐了片刻,取過紙筆,準(zhǔn)備給陛下寫信報平安。 研墨的時候,她不由在想—— 這數(shù)十年來,在親近之人面前,她是越來越做自己的。譬如陛下,師父、崔朝、文成…… 他們對她,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判斷。 有的與她挑明,有的則是心照不宣。 但這些年來,唯有在陶姑姑面前,她是特別注意去做姜沃的。 可是……姑姑真的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嗎? 姜握很快知道了這個答案。 * 陶枳果然如醫(yī)女所說,每日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 姜握為了不錯過姑姑醒來的時候,就一直在陶枳的屋內(nèi)守著。 而等待姑姑醒的時光,姜握除了給陛下寫信,就是整理陶枳的書冊、信函等物。 在整理的過程中,她便發(fā)現(xiàn),近些年陶枳收到的信,有不少來自一個叫做‘尹念’的名字。 從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姜握就很在意。 尹,姜沃母親的姓氏。 姜握自沒有去翻信的內(nèi)容,她也不用去看了。因她在一份信封上,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印紋——她從前用過幾年的印紋,宮正司正七品典正的印紋。 * 正月底的清晨。 現(xiàn)任宮正司胡宮正奉命來見大司徒。 胡宮正今年才不過三十歲,畢竟如今長安皇城的掖庭內(nèi),又無圣駕無甚大事。女官都頗為年輕。 她有些惶恐站在宮正司正堂:“這位尹典正……” 姜握提出要見一見這位尹典正后,卻見眼前的胡宮正有些猶豫,似乎有什么不便的難言之隱。 “怎么?” 姜握其實用的是尋常語氣,然而卻忘了,自己也做了多年宰相,如陛下一般,亦是不怒自威。這話一出,眼前這位宮正嚇得,冬日里額頭上都冒出大顆的汗珠來。 她也顧不得回話合不合適了,很快道:“大司徒要召見,自該令她來見,但這位尹典正,她不是選入宮的宮女,而是衛(wèi)國夫人收養(yǎng)的孤女帶進(jìn)宮來的——她,她是啞女不會講話?!?/br> 衛(wèi)國夫人非要給一個七品女官,她們沒法子。可這人如何能來見宰相回話呢? 胡宮正說完后,就見大司徒似是怔了,半晌后才擺手,也沒說見還是不見。 她只好忐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