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李治你別慫、Mafia(BG+BL)、快穿之惡毒女配洗白后、頭號陪玩
姜沃收起此書,想想她跟媚娘做的事:這,良心還是有點痛的。 而灞橋柳樹旁,王神玉看著漸行漸遠的車馬行隊,忽然對旁邊的裴行儉道:“守約,其實這回備旱事,你知道我最煩的是什么嗎?” 裴行儉其實猜到了,但還是做請教狀:“王相請言?!?/br> 王神玉一聲長嘆:“是劉仁軌要做尚書左仆射了。”他真是不愿與那種急三火四,凡事專斷甚至‘莽行’的人共事! 裴行儉:……怎么說呢,您知道劉仁軌最煩惱的是什么嗎?! 第210章 設(shè)套 中午時分,馬車停在長安城外第一處官驛小歇。 屋內(nèi),姜沃手里握著一根柔韌的柳條。 這是今晨灞橋之上,友人們折柳送別時贈的。姜沃此時就捏在手里,正好當(dāng)成教鞭用,輕輕點在太平面前的空白紙頁上。 “婉兒的詩交了,令月你的呢?” 今晨,姜沃是先入宮再出長安的。 入宮除了與帝后拜別外,還得接上太平公主。 臨行時分,太平端端正正給帝后行大禮,保證道:若是姨母要出?;蚴侨ノ饔颍桶凑盏酆蟮囊蠡亻L安。 然而才出了大明宮的門,姜沃就覺得太平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姜沃低頭,對上一雙看起來很純澈的大眼睛。只聽太平道:“姨母,有句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吧?” 姜沃:……好想轉(zhuǎn)頭就把這孩子塞回去啊。 * 說來這才出長安城,到達第一個名為‘豐安驛舍’的官驛,姜沃就收到了四篇《出長安詩》,四篇《記姜侯代天巡牧文》——四位書令史已經(jīng)交上了第一份作業(yè)。 雖然姜沃根本沒有做硬性要求。 除此四詩四文外,今年方一十一歲,書令史里最年輕的楊炯同學(xué),反而是最辛勤的,還加寫了《題豐安驛舍》詩,而且是兩首。 據(jù)說見楊炯如此,王勃也正在加寫。 兩人年歲相當(dāng),又是同一場詩會出名,在文采上便總是有點較勁。 姜沃:好,卷起來。 她對著一摞詩文,轉(zhuǎn)頭又正好看到興奮到不愿意好好吃飯的太平——孩子不聽話,多半是作業(yè)太少了。 于是把《出長安詩》的題目,當(dāng)場布置給婉兒和太平。 不想吃飯就寫詩吧。 婉兒很快寫完交了作業(yè)。 她都坐在一旁看起了書令史們的詩,太平還在戰(zhàn)術(shù)磨墨——且說太平為了能跟著出門也是很努力了,學(xué)了許多自力更生事,媚娘告訴她出門頂多給她帶一個乳母幫著照看飲食,其余事都要自己做。 見太平的墨磨不完了,姜沃就拿著柳條點了點太平面前的白紙。 太平望著窗外陌生風(fēng)景,根本不想枯坐屋里,于是道:“姨母,父皇說過,有的人適合寫詩文,就像國子監(jiān)弘文館的學(xué)子。”頓了頓,還指著早早交卷的優(yōu)等生:“還有婉兒?!?/br> 然后太平還特意站起來身,驕傲的像是只小鳳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寫了十首詩出來:“還有人適合點評詩,譬如姨母和我?!?/br> “聽父皇說,姨母平素很少于詩文上用心,只做每年元宵佳節(jié)的應(yīng)制詩,句律嚴(yán)整合乎官體?!?/br> “但姨母擅點評揀選詩文?!?/br> 姜沃:謝謝您,陛下,沒有直接跟孩子說我的真實水平。 太平邊說已經(jīng)邊溜到了婉兒身邊:“姨母,我跟婉兒出去瞧瞧好不好?母后說了出門就是要長見識?!?/br> 姜沃無奈:“去吧?!?/br> 太平和婉兒手拉手出去玩了,姜沃便拿過方才婉兒在看的詩詞,開始欣賞初唐三杰加一個杜審言的作品。 姜沃看到杜審言的詩文,忽然想起杜甫夸自己祖父的一句詩:“吾祖詩冠古”,嗯,怎么說呢,可能是祖宗濾鏡吧。 她將詩文教給崔朝幫忙收起來,她則坐下開始給媚娘寫信——否則方才太平磨的一‘缸’墨也太浪費了。 ** “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遍L安城紫宸宮中,帝后亦贊嘆道:“好詩?!?/br> 閑話過后,媚娘又特意跟皇帝說起一事:“她此番出行,若是走尋常驛站傳遞公文信函,只怕有延。我想著動用飛表奏事,陛下覺得如何?” 尋常的傳信之法,媚娘都已經(jīng)攝政了,自不必跟皇帝再說。 但這飛表奏事,又不同了。 這是從前先帝跟皇帝,特有的傳信方式—— 貞觀年間,先帝親征高句麗時,有段時間太子是留守定州的,父子一人分別之際,李治落淚道想常往高句麗遞奏,欲知父皇起居安康。先帝即準(zhǔn),又因行軍途中不定,特創(chuàng)飛表奏事法。 飛表奏事,以此始之。[1] ** 姜沃離開長安的第七日,正是通過飛表奏事,得知了長安城中最新的朝事—— 讓姜沃注意的事情只有兩件。 第一件事:天后處置了李義琰,將其貶為鄭國渠‘斗門長’。 何為‘ 斗門長?’專管看河渠淤泥的。此官只有官名,并無實缺,甚至沒有品級,可以說是一擼到底了。 許多朝臣見了天后對李義琰的處置,都心有戚戚焉,尋思,這還不如之前去戍邊呢。起碼去到邊境,還能有個‘刺史’,最差‘縣尉’的官職。 第一件事則引得朝野震動:還在歸京途中的‘準(zhǔn)尚書左仆射’劉仁軌,聽聞東宮屬臣李義琰竟貶至‘斗門長’,便當(dāng)即為此事上書天后。最要命的是,奏疏中有一句‘呂氏祿、產(chǎn)貽禍于漢朝’! 劉仁軌這句話,豈不是跟郝處俊等人一樣,以漢代呂后掌政之事規(guī)諷天后? 天后這一手提拔的非己一脈的宰相,還沒回京就鬧翻了?那劉仁軌還能當(dāng)上宰相嗎?畢竟詔書雖下,劉仁軌卻還沒正式到任尚書省。 朝臣們都在等著,不知天后會如何應(yīng)對。 * 姜沃看到這件事的時候,不由笑了。 劉仁軌的脾氣啊。 果然沒有算錯。 姜沃的思緒回到了她離開長安前的一個下午,她與媚娘對坐半日。 那時候媚娘其實就定下了李義琰的處置,是想讓姜沃離京前,親眼看著李義琰去鄭國渠蹲著的。 然而姜沃想了想:李義琰或許還有別的用處。 比如用在劉仁軌身上。 需知劉仁軌離朝多年坐鎮(zhèn)遼東,京中的云波詭譎,他是不太清楚的(主要是他自己年紀(jì)大了也沒想到還得回來當(dāng)宰相)。而李義琰從前又有個自己營造出來的好人設(shè),又是東宮屬臣…… 于是,李義琰的處置,被壓到了一個很微妙的時間段——劉仁軌已經(jīng)坐船從百濟回到了大唐境內(nèi),但本人又還沒到京城,沒有很清楚京中這兩月來的各種風(fēng)云變幻。 果然,劉仁軌這急脾氣加硬脾氣,一聽天后才攝政不足月,原中書侍郎東宮重要的屬官竟然被打發(fā)去看溝渠了! 當(dāng)即上奏于天后。 姜沃含笑收起了這封書信,不知劉仁軌到京城后,心情如何? ** 尷尬。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劉仁軌的心情,那就是尷尬。 他車馬剛到京城,就見到了裴行儉——其實裴行儉這也是冒著風(fēng)險來的,因朝臣歸京,尤其是重臣歸京,該先面見帝后才是。 但裴行儉真不能讓劉仁軌就這么去見天后! 萬一當(dāng)面再說起什么呂氏,可如何好? 且說前幾日,裴行儉看到劉仁軌在路上上的這封奏疏,整個人都差點心梗過去,當(dāng)場吃了顆保心丹緩了緩。 于是在劉仁軌回京的第一時間,將這些日子京中發(fā)生的事兒告知。 尤其是姜相病歸的內(nèi)情和李義琰的為人。 劉仁軌:…… 他不由對裴行儉道:“書信中如何不告訴我?”不過他這也是下意識發(fā)問,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 這些涉及宮闈的內(nèi)情,如何能寫在書信上! 更何況,‘東宮猜忌姜相,請命陛下逼姜相離朝,以至姜相吐血’事,只是朝臣間流傳的小道消息,從未得到過帝后的官方證實——官方言辭就是姜相風(fēng)寒起病,因病乞歸。 別說,許多官級達不到,又沒有家族靠山的小官小吏,哪怕就在京中,也上過大朝會,有不少還真以為這就是真相呢。 何況是遠在海外的劉仁軌。 故而這種要命朝事,裴行儉怎么可能在一封信里告訴劉仁軌?那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泄禁中語,’要被流放邊疆的。 能給他寫寫京中現(xiàn)狀,裴行儉都是看在戰(zhàn)友情分上。 但他真沒想到劉仁軌這么急。 裴行儉愁死:你能不能進了京見了我,搞搞清楚狀況再上書啊! “只盼天后寬宏。”裴行儉只好替前袍澤如此祈禱。 劉仁軌就帶著復(fù)雜的情緒進宮面見天后去了。 見完后,心情更復(fù)雜了—— 天后鳳儀端正,對他上諫的奏疏不但未惱,反而道:“此奏足見劉相急國之心,忠正無畏。且靜而思之,是為龜鏡?!碧旌笊踔僚c劉仁軌坦然道:“必以呂氏敗禍為諫?!盵2] 媚娘是真的這樣想,她會吸取呂后的經(jīng)驗與……教訓(xùn)。 若說天后不計較此奏疏,依舊讓他做尚書左仆射,劉仁軌還只是心情復(fù)雜。 那么再聽到天后的嘆息,劉仁軌則感同身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