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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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想來……皇帝生平第一回 覺得自己,實在是自作多情了。 第185章 被人設局 總章元年的開端,皇帝過的就很不愉快。 不但為長子特意改的這個年號【總章】,未起到他想象中對太子的教育效果,甚至今日次子李顯的皇子師,還特意來請罪(告狀),更請以年老致仕。 崔朝在皇帝的注視下,翻了一會兒周王這兩個月的功課文章。 抬頭見皇帝以慣常的姿勢按住額頭,崔朝也就一如既往先把薄荷膏遞過去,然后溫聲道:“等周王長大……” 皇帝這次直接打斷:“長大就好了?滕王今歲正好四十整,好了嗎?”年前京中還接到彈劾滕王的奏疏呢。 崔朝無語。 心道:那陛下你看,你讓人說什么?這話皇帝自己可以說,但他能怎么說?難道能說三歲看老,陛下放棄吧。 但做皇帝就是這點好,可以不講道理。 “崔卿,朕將皇子交付于你了。就以英國公舊例,每日申時往書房去,查驗周王一日功課,為其講明道理。” 申時,便是下午四點。 嗯,也就是說白日鴻臚寺的公務也不能耽擱,到了臨下班時,還得去教一個混世魔王。 崔朝默默拿過案上的薄荷油,給自己涂了一點。 皇帝見人與自己一般頭疼,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點。 又主動安慰道:“之前朝臣多有顧忌,不敢以師道自居。這回朕既然將顯兒委于子梧,你便不必忌諱什么,只管按……父皇之前的規(guī)矩來吧?!?/br> 先帝規(guī)矩啊。 崔朝望著皇帝蒼白無血色的面容輕嘆一聲:也不能全怪皇帝,這育兒實在是個難題。 先帝年間諸皇子師是什么規(guī)矩? 只看先帝當年與彼時司徒長孫無忌、司空房玄齡定下的‘太子見三師儀’就可知了—— “(太子)迎于殿門外,先拜,三師答拜;每門讓于三師,三師坐,太子乃坐。其與三師書,前后稱名,稱惶恐?!盵1] 每門讓行、寫信還得自陳‘惶恐’,可見太子面對三師,是完全處于受教晚輩的狀態(tài)。 而其余皇子面對老師也是如此——哪怕皇帝當年很疼愛魏王李泰,但給他指了老師后,也直接道:“見師如見朕,務必禮儀周全,不得驕逸懈怠?!?/br> 先帝是為老師在皇子們跟前樹立絕對的權(quán)威,方便他們嚴加管教。 可…… 崔朝看了一眼正在閉目眼神的皇帝。 一來,因為大公子李承乾的緣故,皇帝是親眼見過當時東宮老師張玄素等人是如何‘諍諫太子’,甚至面折太子之威,一點面子也不留的。 二來,也有自身曾經(jīng)被長孫太尉壓制的緣故,皇帝并不喜歡孩子們有這樣強勢的老師。 被選為皇子師的朝臣們?nèi)绾慰床怀鰜砟兀?/br> 又如何敢深管? 正如當時太子不愿讀多記有‘不忠不義陰謀詭譎’的《左傳》,作為老師的郭瑜就不管多加反駁,直接聽從太子之意,換為《禮記》一樣。 崔朝再次于心內(nèi)嘆口氣:可如今,皇帝卻到底說出了‘從先帝規(guī)矩’這樣的話。 * 東宮。 李勣自行撐著傘行于宮道,才轉(zhuǎn)過回廊望見東宮恢麗莊重的大門,就見太子果然已經(jīng)迎候在門前。 太子的規(guī)矩一如既往一絲不錯,迎上來見禮。 如今李勣五日才來一回東宮,倒是比從前日日都見,更能發(fā)覺太子的變化。 太子越發(fā)沉默寡言,而這沉默中,又似有無數(shù)心事。 便如此刻,入門后李勣落座,太子才按禮數(shù)坐下。然后兩人對坐,竟彼此一言不發(fā)。 其實按原先幾年的流程,此時該是太子拿出他準備請教的奏疏或是功課,李勣只需要講解就可以。 可這次,太子就是不開口。 李勣等了片刻,覺得再這樣下去不像話了,才先開口問道:“殿下今日,可有什么奏疏有惑?” 太子搖了搖頭,低聲道:“請?zhí)珟熞愿富手猓瑸閷W生授學。” 李勣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恰巧有宦官端上茶來,李勣不由多看了一眼。 不是因為這宦官眼生,而是因為這宦官眼熟——這人似乎在紫宸宮見過,是皇帝身邊的宦官。 陛下,怎么忽然換了東宮的宮人? * 紫宸殿。 “朕也是為了弘兒好。前幾日為了祭奠國學之事,弘兒耗費心血頗多,又因要追贈顏回,弘兒更做了幾篇論顏回的文章出來。” “這樣熬著,身體如何受的?。克磉叺幕鹿賹m人竟也沒有敢勸的,若非尚藥局的奉御回了朕,只怕要等他熬病了朕才能知道?!?/br> “他身邊的人無用,朕就換了。” 崔朝聽到這兒,不由望向皇帝。果然,見皇帝眉眼間有些苦澀之意:“朕都等著弘兒來求情了——畢竟是他用了□□年的貼身宦官,朕說換就換了,以他的性子必是舍不得。” “可他竟然沒敢來,必是畏懼朕?!?/br> 崔朝遞上一盞茶:“陛下,太子或許是體諒陛下的心意?!?/br> 皇帝搖頭:“你不必安慰朕了?!?/br> 半晌后又道:“太子之位難坐,朕見過,也自己經(jīng)過,如何會不知?朕從來不欲弘兒為了東宮之位擔驚受怕,更不想父子之間如父皇和大哥那幾年一般離心生疏,彼此難言?!?/br> 當年李治是看著父皇換掉了東宮一批批屬臣,老師……后來兄長行為越發(fā)失矩,尤其是竟然做出以刀劃面之事后,父皇就換掉了東宮幾乎所有宦官宮女。 李治也做過太子,知道若是身邊人,都不是自己的人,有多么掣肘和難受。 他又想起,弘兒三歲被立為太子,當時那樣小的孩童,被太子的冠服壓得自己根本走不了路。 冊立太子的典儀上必須被人領著走。 皇帝沒有用朝臣或者宮人,他是自己牽著太子的手走過去的。 當時他手里牽著稚子小小的手,看著孩子于莊重浩大的典儀上忐忑不安的神情,不由想著——這是他的嫡出長子,是他一心要立的太子。他與弘兒一定不要變成父皇與大哥的樣子。 可是為什么終究一步步走到了這里。 窗外細雨未斷,綿綿若愁思。 ** 姜宅。 這一日直到黃昏,崔朝才從宮里出來,卡著宵禁的最后時間入門。 “你去做李顯的皇子師?” 姜沃在燈下捧著茶盞,再向崔朝確認了一遍。 崔朝坐到她對面來,不需她說完后半句話:“我知道不合適。只是陛下今日心緒極差,都不是惱火失望,而是傷心,我便不好推辭。過些時日我就去與陛下辭掉?!?/br> 皇次子的老師,不應位高權(quán)重,免得令朝堂猜忌儲位不穩(wěn),更令東宮不安——崔朝自己官位倒是很合適,但架不住姜沃官位就很不合適了。 崔朝又道:“且我今日也與陛下提了此事。若我去做周王師。只怕有朝臣要猜疑誣陷你與皇次子親厚,甚至有動搖東宮的心思?!?/br> 姜沃:這,倒也不是什么誣陷就是了。 不過,崔朝提前在皇帝跟前把話挑明倒是很好。 也只有他能跟皇帝說的這么分明直接了。 果然,皇帝道:“無妨,朕心中有數(shù)?!鄙踔劣诸H有幾分黑色幽默地吐槽了一句:“朕主要是信得過顯兒——他要真有爭一爭東宮的本事和心氣,也不錯?!?/br> 崔朝:…… 萬般感想?yún)R成一句話:孩子都債啊。 ** 總章元年,春。 吏部。 姜沃隨手扔出幾枚骰子,見它們在桌面上滾動不停。 有時候她覺得,朝堂就像個巨大的賭局。每個上桌的人,尤其是壓好了注的人,都是賭徒,還是輸不起的賭徒。 畢竟身家性命可能都壓上了。 那么為了自己能贏,給別人設局挖坑,自然是常事。 崔朝做周王老師的第十天,姜沃就站在了別人的局中,或者說是別人為她挖好的大坑邊緣。 事情還要從狄仁杰說起。 今年年初,盧照鄰的伯父,大理寺盧寺卿年老致仕。 狄仁杰升任大理寺寺卿。 年未至四十,而任從三品大理寺卿,在旁人看來實乃仕途亨通。 又有不少朝臣想起,姜相這些年來只做過一次科舉的‘知貢舉’,狄仁杰正是她當年選中的唯一一個進士。 而且自乾封年后,狄仁杰又一直在尚書省當值。此番大理寺一空出來,兩位尚書省宰輔就一并舉薦,直接就做了大理寺卿。 自有人酸道:“朝中有人好做官?!?/br> 大理寺的一把手其實不好做——大理寺掌刑獄、詳正科條等事,更要掌諸司百官所犯刑罰。 類似于現(xiàn)代的最高檢,還要監(jiān)察百官。 然而狄仁杰這才新官上任不足三月,便遇到了一樁棘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