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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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夠了嗎?” 這不就是混日子嗎? 他不出錯,只是不想丟臉面受罰而已。 王神玉不由問道:“朝中缺朝臣,已至如此地步了嗎?” 他是真心發(fā)問,連他都算個上佳朝臣,不但不被裁撤,還要被升官。那……其余人得成什么樣子??! 杜如晦頷首:“就是如此。” 青年王神玉震驚:感覺才到貞觀元年,大唐怎么就搖搖欲墜了呢? 杜相向來是個嚴肅寡言的人,不比房相為人處世周全。 朝堂之上,人皆言房相‘為人雅平,不欲一物失所?!?,杜相則是‘修有烈光,斷事無改。’ 兩人性情截然不同,朝臣們若有事相商,自然更愿意尋雅平房相。 但那日,一向寡言的杜師,叮囑他良久。 “神玉,朝廷中能做事的臣子太少了?!?/br> “我知你心性,亦信你心性?!?/br> 杜如晦的臉色看上去很疲倦,但眼眸明銳:“神玉,替這大唐,也替為師,去做一個‘勿失分內之事,勿失為民本心’的朝臣,好不好?” 三十年風流云散。 轉眼,杜師已然病逝一十余年。 王神玉垂眸,慢慢解下侍弄花草時穿的外罩麻衣。 杜師,我注定成為不了你那樣夙興夜寐、為國為民為君鞠躬盡瘁的人。 但我當年既應了杜師‘為官一日,必做好分內之事’。 亦此生不會食言。 第120章 媚娘的第一次朝會 顯慶二年,五月朔日(初一)。 洛陽宮大朝會。 姜沃持笏板入洛陽宮最大的正殿,乾陽殿。 此殿比之太極殿,闊麗不知多少。 高約數十米的殿宇,放在現代也是十多層樓高的建筑了,實乃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殿。無怪時人道:遠觀窮軒甍之壯麗,近則令仰者眩目。[1] 殿中幽深寬廣。 姜沃入內,就見已到殿中的群臣,也未如往日般,有暇有興致先彼此閑談一二。 他們多半都面色凝重,盤算著心中的心事——自陛下發(fā)于中書省那道‘裁每歲入流官至五百員’的詔令出來,朝上每日都是輪番出面上諫‘陛下不可’的朝臣。 但因都是常朝(五品以上官員可至)上諫,上諫勸阻的人數就顯得不夠多—— 畢竟九品以上百官皆在的大朝會,只于每月‘朔望(每月初一十五)’舉行。 皇帝這道詔書偏是四月十六日,才通過門下省的復核發(fā)出來的。 姜沃都能想象到朝臣們心中的話:陛下您這日子挑的,肯定是故意的! 常朝上勸諫起來聲勢不夠浩大,還得大朝會。 而至今日,‘裁入流官’詔令已經發(fā)酵了十四天了。 姜沃都能想象到,有多少人在等今日這場大朝會。 也不知多少朝臣已經私下串聯了起來,就等著今日一起力諫陛下。 * 姜沃步履依舊從容,站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去。 身后裴行儉已經到了,兩人彼此頷首見禮。 他們二人對今日朝上諸事都做好了心里建設:或是有臣子當場解官而去相抗,又或是大部分朝臣有組織的長跪不起,再或是有言辭激烈磕的頭破血流寧死而已的‘極諫’都很正常。 到底,這是絕大部分朝臣們的根本利益。 誰家沒有子孫,誰不怕將來子孫無官、家業(yè)凋零? 因此皇帝這封詔令,必會比從前任何貶官詔令,受到的阻撓更大更強烈! 打個比方便是朝廷官位是飯碗。 從前皇帝貶官,只是換人來端飯碗。但現在,是要砸掉許多吃白飯的碗。 所受到的壓力自是截然不同的。 今日,估計‘晉西北又要亂成一鍋粥’了。 * 姜沃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此時望著上首丹陛御臺上的龍椅,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是永徽五年,五月初一正式入吏部。 至今日,剛剛好好三年期滿。 她想起昨日去貞觀殿面圣。 說來,洛陽宮三大殿。 圣人起居的貞觀殿,在隋朝時名為大業(yè)殿。 然大業(yè)是隋煬帝的年號,大唐開國后,自然不能再用‘大業(yè)’來命名大唐皇帝住的殿宇。 先帝年間改此為貞觀殿。 皇帝今歲巡幸洛陽,禮部也曾上書請命,是否要按當今的年號再改殿名?;实墼t,自后此殿為貞觀殿,后世子孫無改其名。 姜沃昨日面圣過后,媚娘還單獨邀她去貞觀殿后殿相談,亦說起明日是她入吏部第三年期之事。 媚娘深紅色的裙裾拂過黑色鏡面一般光滑的殿中地磚。 她笑意亦比窗外初夏的陽光還要燦盛,對姜沃道:“明日,我有個意外之喜要送你?!?/br> * 此時站在乾陽殿,姜沃望著眼前的云楣繡柱,不由想起此事—— 媚娘昨日笑容實在明朗,可見心情極好。 到底要給她什么驚喜? 姜沃心底其實有了個模糊的猜測。 若是如此…… 她真的很期待啊。 正想著此歡欣事,姜沃就覺得身邊有人走過。目光一轉,正好與擦肩而過的人對上目光。 是門下省侍中許敬宗。 姜沃就頷首致禮:“許侍中?!?/br> 許敬宗似乎是愣了愣,然后才慢慢點頭:“姜侍郎。” 兩人也無旁話,許敬宗繼續(xù)往前走,走向屬于他的宰輔位置。 而姜沃想起方才一面之間許敬宗滄桑憔悴的臉色,心道:唉,許侍中看起來壓力很大啊,連說話都慢半拍了。 殊不知,此時的許敬宗心內正在咆哮:這位姜侍郎,她,她怎么還笑得出來??! 方才兩人目光相觸,許敬宗看的明明白白,姜侍郎站在那里,不但一如既往悠然如云,眼里甚至還蘊著一抹笑意。 這簡直是大大刺激了近來壓力山大的許敬宗。 且說,皇帝這道詔書,許敬宗見后,心下第一反應也是大大的錯愕與反對——他也是有兒孫的好不好!三品以上宰輔不但可以蔭子,還可以蔭孫。 此詔書一下,也是讓他兒孫出仕難度翻了幾翻,他怎么能愿意? 偏生他又不敢露出一點反對之意! 畢竟他背后沒有世家大族,能做到宰相的位置,是皇帝一手提拔的,他拿什么反對皇帝? 若是順應這道詔書,還只是他子孫將來出仕難度增加,若是封駁這道詔書跟皇帝對著干,他自己就得先被踢出朝堂。 于是許敬宗帶著一種格外痛苦的心情,履行門下省侍中的職權,押字通過了這封詔書,發(fā)與尚書省。 果然如他所料,一石激起千層浪。 而他這一‘審查簽署’此詔,自然是犯了眾怒—— 這樣荒唐的奏疏,你門下省居然給通過了? 你許敬宗這個侍中是怎么當的? 當年魏征魏相當侍中的時候,什么奏疏不敢駁回?你許敬宗也配做侍中? 那真是指責與罵聲紛至沓來,不知多少朝臣來到門下省署衙,‘好言相勸’‘厲聲問責’許敬宗,讓他封駁此詔。 許敬宗已知此乃皇帝心意,哪里敢! 于是這十四日,許敬宗過的簡直是‘千夫所指’的日子。 他都怕自己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盤算:皇帝這一手裁官,是從‘每年入流官’人數裁起。且詔書上寫的數額如此詳實——這些是哪里來的?是誰這么多事報給皇帝的? 要知道,以此時大唐每年稅收,養(yǎng)著這些數目的官員,還是寬裕的,不會出現如先帝元年那般的財政赤字,鬧到皇帝跟前去,變成一個非解決不可的問題。 一片升平中,皇帝怎么會忽然想起裁官事來? 總不會是王老尚書和王侍郎,這種世家出身的朝臣,主動揮刀砍自己吧! 不只許敬宗,不少朝臣,都把這件事安在了姜侍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