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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324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324節(jié)

    薛凌冷冷打斷道:“我何時有怨有恨?!?/br>
    薛璃上前一步:“你無怨無恨,為何對我全然不似舊時。你無怨無恨,為何屢次與爹……”,他意識到此話不妥,轉了個話:“與江伯父不歡而散?!?/br>
    薛凌失笑:“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江伯父當年在朝堂參父親死罪,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大哥要把我的尸首砍下一條腿來,你知不知道我費勁唇舌叫你過來是為什么?”

    “我都知道”。薛璃吼了一聲,又放低姿態(tài)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大哥已悉數說與我知了。

    當年之事,事出無奈爾,本就是父親所托。你退一步想,若伯父九族不保,今日還有你我相見嗎?

    至于你說的腿,也是大哥……大哥他……蒙蔽霍云昇而已。且莫說那不是你……就算是……"

    “是我如何。”

    薛璃頓了好一會才結巴道:“若是……是……是你,死者長已矣。”

    “死者長已矣,生者且偷生。你剛剛才說難得你我今日先見,話音還未散完,就說假如我死了,能拿一條腿保著江府也不錯,是這個意思嗎?”

    “我不是!家姐……我……”

    薛凌手背上青筋皺起,忍了又忍,薛璃還在解釋,愈說愈是激憤:"我只是說,活著的人更重要,眼前的人更重要,今日更重要。

    我見不得你開口閉口都是平城,張嘴閉嘴都是以前。以前如何,以前你是平城的少爺,薛家的公子,大梁的將軍。

    明明就,沒了。

    沒了就是沒了,你要如何,你能如何?如何才能接受它沒了。就當是父親拿你的命換我,又如何,如今要我還你嗎?

    如果我還了你,一切都能回到原樣,我愿意還你。

    我讓過你的,家姐。

    在你想要一個江二夫人的名頭時,我親自求了婚。我以為你要去朝堂入仕,我以為你要去邊塞為將。我以為你會……

    他撇開臉:"你什么都沒做,你要了那樁婚,就好像是一時興起的把戲,然后輕描淡寫抽身事外。你抽身,卻又將一個無辜之人牽連進來。

    牽連進來,死在我的房里。"

    他又回看薛凌:"你知道她的名字嗎,她以前也是二八姑娘,嬌俏紅妝。你尚能求個以前,她要去哪求呢。

    黃家幼兒不足兩歲,就當是黃旭堯該千刀萬剮,那一宅子人,老弱婦孺,又去何處問以前。

    所有人都像是你股掌之間一枚棋,你要去要來,從來不問別人愿不愿,許不許。前有西北糧價瘋漲,后有胡人兵臨寧城。陳王一案雜役丫鬟百人性命不保,齊大人半生清名毀于一旦。

    造了這么多業(yè),還不夠嗎?"

    薛凌頓口,薛璃咽了口唾沫,道:"父親當年不是拿你換我,是拿你,換的大梁百姓。

    時日正值春耕,戰(zhàn)不得起。新主繼位,邊關又要換帥,兵符下落不明。國庫,國庫……"。他沒說國庫如何,想是也了解的不多。

    只道:"當年的事,做決定的正是父親。當晚霍準也說了,最后你去向何處,路線還是父親……父親給的。

    你又為何……"

    “我又為何跟你計較是不是”?薛凌笑:"我應該去跟父親計較是不是,我應該跟你一樣叫江閎一聲爹是不是。

    你說的對,死者長已矣,所以你這個活人又要做什么。將頭埋進沙子里,當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為了個丫鬟,為了個幼兒,為了個老仆,為了些蠢狗,就要所有恩怨一筆勾銷,死人不能擋活人的道兒是不是。

    你知道的這些事,是江閎說與你的是不是。"

    薛璃沒答話,算是默認。薛凌看桌上書還有厚厚一摞,只想全抄起來砸人一臉。她強撐著坐的穩(wěn)當,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父親總該教過你吧。”

    頓了一頓,又道:“慈”,話沒出口,記起薛璃常年病秧子,只怕薛弋寒還真沒教過他慈不掌兵。

    便是教過了,此時問來并不那么合時宜。她有些牽強的為自己辯駁:"我無意冒犯江閎,只是當年之事,是當今天子一手所為。

    若死者已矣,今日生者,未嘗不是明日死者。

    安城的糧草,是皇帝和霍家一起想瞞下來。齊世言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女兒,魏熠,自己求死。

    江閎如何說與你知,才會讓你覺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這些事情,哪一件少了江府伸手,那一樁離了江玉楓插腳。"

    薛璃急斥道:"伯父與大哥固然有錯,可他們,不正是因為你出現在江府才會如此嗎?既然事由你起,待你停手,我自會勸他們甘休。

    你們如此行徑,究竟是為了肅清乾坤,還是一己私欲?"

    薛凌頹然垂首,好似所有力氣都耗盡,勸解辯駁俱是徒牢,連想像往日說些狠話都難以做到。好久才輕聲問:“誰是你大哥。”

    薛璃仍不覺這稱呼有什么問題,可能喊江閎爹是過分了點,喊江玉楓一聲大哥再正常不過。便是薛弋寒在,自己回了京中,喊江家的男子為兄也很理所當然吧。

    他沒答,又見薛凌恢復過來,盈盈笑道:“算了,你想喊誰就喊誰,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說……”

    她擺了擺手:“算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會聽,都算了?!?/br>
    薛璃還待再勸:“家姐,世間大道萬千,又為何一意孤行。天理昭彰,終有來日清白,我,”他很是情真意切:“活在面具下的日子是艱辛些,可……若以一人之艱辛,能換個太平,未必就是……就是貪生?!?/br>
    薛凌捏書的手剛松了些,又聽薛璃道:“父親若在,他定然,定然是不許你的。”

    薛凌的手徹底松開,嗓子里有無聲嗚咽。而后輕聲道:“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說,江玉楓的腿快好了……”

    薛璃霎時間面上凝重一掃而空,撲過來驚喜道:“真的”?說完可能才覺得離薛凌近了些,回退兩步,掩不住笑意道:“怎么爹都沒跟我說,這么多年……”

    這么多年,薛凌輕聲問:“這么多年,你知道他的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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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2章 公卿骨

    薛璃搶道:“我知道,家姐,我知道。我知道當年是為了我……”,他還是不敢直視薛凌,避開目光道:"我知當年是因為我。

    請你……請你……勿要再與大哥生怨。"

    薛凌唯恐兩人誤會,問的清晰明白:“你知道江玉楓的腿是裝的嗎?”

    薛璃頓了一頓,道:“本是不知的,是四五月間……大哥特意與我說起當年之事,我這才得知,你二人……當年都受了委屈?!?/br>
    薛凌再難忍傷懷,痛苦道:"什么叫特意與你說起,分明是我出現了,他知道瞞不下去了。

    他知道瞞不下去,才不得已告訴你知。若江府真拿你當兒子養(yǎng),他怎么會瞞了你三年有余。

    你為什么能對著他父子二人如此親熱,你知不知道,等江玉楓的腿好了,你在江府算個什么東西?

    一枚棄子,一個用來牽制我的把柄,一個薛家余孽,一個早就該死的蠢貨。你不愿過來,你當我愿意請你過來。"

    “他們不告訴我,是我自己不成器,大哥怕我說漏了嘴,招來滔天之禍。”薛璃梗著脖子,十分堅定,仍喊著江玉楓大哥。這股子倔強,倒和薛凌如出一轍。

    薛凌怒極反笑,道:"也對,你不成器,所以一心想躲。難為我今日叫你過來,本想拉你出龍?zhí)痘ue。

    你不愿出來,也好,回去。如今江府富貴,我是飄蓬。你說的都對,活人要緊。

    在你們眼里,我是個死的!"

    “家……”

    “滾!”她喊的聲嘶力竭,又無能為力。

    薛璃還要張口,薛凌喊:“把他給我扔出去?!?/br>
    薛瞑連忙冒出來,薛璃看了一眼,急道:“家姐,父親若在……”

    薛弋寒若在,她就砍那老不死兩刀。當年就該舉兵,回個狗屁京。就是這些蠢貨一忍再忍,一讓再讓,讓到了今日地步。

    那一桌子書,終被推了一地。誰也沒見過她這般氣急敗壞,薛璃被嚇住,薛瞑快手將人拖出去。

    世事太過遙遠,薛璃不曾看見,薛凌也忘了,十二三歲里,為了兩只兔子,她曾與薛弋寒這般歇斯底里。

    而后,情,就徹底裂了。

    有了這么一檔子事,紙上筆鋒如刀,一疊百家姓寫的盡是戾氣,也無心關注霍云婉那頭如何了。

    大抵陶弘之是對的,她不能罷手,她決不能罷手。

    她贏了,她一切都是對的。

    她罷手,不僅前功盡棄,而且是在認錯。

    深夜時分,一個小丫鬟跑到院門口求見,問薛凌睡了沒。這話跟脫褲子放屁一樣,隆冬三更時候敲門問睡了沒,她死了都得活過來問問咋了。

    不過白日氣郁,本一直還沒歇下。薛凌讓將人招進來,那丫鬟跟著薛瞑到了里頭,十五六的小姑娘輕聲道是白先生交代:怕小姐等的急,特來傳個話,霍家姑娘那里一切妥當。

    薛凌丟了筆,斜眼睥睨過去,冷道:“就這么一句?”

    小姑娘忙垂頭道:“是只有這么一句”。話落又忙道:“還有……白先生說若是小姐睡下,就……就明日早些來傳便是?!?/br>
    “我知道了,你去吧?!?/br>
    薛凌起身,此時方歇。

    后宮中的事,原該好些日子才能傳出來。只第二日間朝堂上起了稍許爭執(zhí),天子,何來家事呢。

    聞說昨兒冬至節(jié)。天子午宴群臣,夜宴闔宮,王爺娘娘太后盡在其列。黃家事定,西北暫安,想是魏塱興致也不錯,特遣了人邀霍云婉也往席間坐。

    皇后閉宮數月,這次也沒能前往,只讓宮人帶出些蜜漬梅,說是今年新梅親釀,剛啟了壇。往湯飲里放上兩粒,酸甜可口,解酒飲樂兩相宜。

    皇帝既還念著皇后,自然不能推辭,眾人也是連聲稱好。然那一盞金黃色蜜梅在魏塱的桌案上擺著,許久都不見得誰用上一粒。

    歌罷舞盡,一美人站起,說是初孕貪嘴,看見那梅子含酸,忍不住向陛下討兩粒來。話音才落,另一位小嬪也跟著喊要。

    貪嘴也罷,借著皇后的名頭討好魏塱也罷,這數月間,宮中舊人去了,又添新人?;实壅巧韽娏训哪昙o,哪能只得一個種呢。

    魏塱笑笑命人遞了去,太監(jiān)沖了兩甌茶水。兩位妙人正要飲,雪娘子跟著站起,說自己近日胃口不佳,也想求幾粒來解膩。

    她已孕七月余,卻只腰身見長,容顏不減分毫?;实酃烙嬒胧↑c事,一同許了,又說是皇后盛情,給后宮諸人都分上幾粒吧。

    一盞梅子轉眼散了個干凈,席間有吃的,有不吃的,原只是個夜宴微不足道的插曲,當時也沒見得如何。

    孰料月上中天,眾人要將散未散之時。那美人先是一個皺眉,繼而捂腹喘了兩口粗氣,轉眼哀嚎不已。

    宮女才問得一聲,垂眼看道冬日厚厚羅裙下洇處大攤鮮紅,嚇得她一個屁股墩兒坐地上。還是美人痛苦難當里喊了聲:“太醫(yī)……太醫(yī)?!?/br>
    眾人還在驚鄂,一小太監(jiān)接話尖叫道:“傳太醫(yī)”。又聽那美人氣若游絲喊:“陛下……陛下……”喊得兩聲,眼里一翻白,徹底暈了過去。

    這位新晉的美人蕭氏,年十七,窈窕蕙質,如丹如桂,雖居于偏殿,因得皇帝喜愛,特賜了個桂苑的牌子掛著。

    魏塱起身,三兩箭步沖到人面前,皺眉道:“這是怎么了,先送回桂苑,著太醫(yī)往苑里診治?!?/br>
    三四個宮人七手八腳才奔到跟前,旁兒那位小嬪也栽倒在地,又是一陣喧鬧,兩人齊齊抬到了桂苑。

    皇帝匆匆而去,眾人也且散了。太醫(yī)趕到蘭苑才看了一眼,就直搖腦袋。片刻后即道定是用了利水之物,有孕之婦人最怕這個。

    怎……怎,他話沒感嘆完,瑤光殿那頭的宮女急匆匆來請魏塱,說是雪娘子腹中劇痛,怕是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