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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323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323節(jié)

    這天底下,進(jìn)退不得的,又豈止薛凌一人。

    增,就不提了。不增,且不說沈元州是與自己苦過來的交情。如今霍家沒了,正是君臣各有猜猜忌的節(jié)骨眼上。強(qiáng)硬駁斥,免不了要讓老臣寒心。

    更怕,萬一胡人是真的要南下。邊關(guān)再三請兵不成,一打起來,平安二城肯定是不能要了?;艏覄偹?,就要輸人輸陣,魏塱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既是自己派過去的人也親眼說是胡人有異,魏塱只能先準(zhǔn)了。反正吏部已從黃家手里肅清,完全收歸己用只在時日而已。

    只是,胡人,怎么會在此時亂動。

    若拓跋銑有意南下,霍云旸之死就是最好的時機(jī)。若他無意南下,就不該在平安二城外蹦跶。

    饒是魏塱沒帶過兵,亦知兵貴神速,兵行神秘。要打,應(yīng)該藏著掖著打平城一個措手不及,哪有日日在城外練兵而不發(fā)兵。這種情況……他在書房里扶額許久仍沒移開手。

    這種情況,就和當(dāng)年他要拖住薛弋寒的情況一模一樣。

    薛凌無緣得見天子在御書房里愁眉不展,但對于魏塱的進(jìn)退維谷,她早有預(yù)料。所以平安二城增兵一事,只能算意料之中。

    不過,多少有些竊喜。

    總算是成了,若沒成,她就得讓拓跋銑拿下平城。要么讓臣恨君,要么,讓君疑臣。沈元州與魏塱,總得有一個要來當(dāng)千古罪人。

    現(xiàn)在平城增兵已定,可以讓拓跋銑消停些日子了。落在魏塱眼里,應(yīng)只瞧見增兵文書一下,胡人就老實滾回來篷子。

    這里頭的貓膩,他不多心也難。

    此處牽連,才正式扯到了蘇凔身上。光有疑心,并不足以克制沈元州。至少也得有個人,去了解了解一下沈家情況。

    蘇姈如那頭其實還有些關(guān)系在,但那關(guān)系……說的難聽些,就是不夠格。不管蘇遠(yuǎn)蘅在朝堂也好,不在朝堂也好,其實是,蘇家求著沈元州居多。

    早日里以為蘇凔和蘇姈如是一家子也就罷了,實則來往之后,是人都能瞧出個門道,是蘇姈如需要巴著蘇凔的。

    薛凌猜沈元州一派也不會以為蘇家能做蘇凔的主,放著正主不要,繞一個大圈子去跟蘇姈如議事。

    即使如此,蘇姈如捧的是瑞王,覺不能讓她去打探沈家的動向。所以……蘇凔的婚事,該提上日程了。

    年尾將至,除夕在即,天地同慶的好日子,說樁婚事應(yīng)該不難。邊關(guān)重權(quán)在握,朝內(nèi)還要與文臣聯(lián)姻,也是給沈家挖了好大一個坑。

    之所以讓齊清霏明年開春再回,便是想著還有三四月,足夠蘇凔將親事定下來。只要定了婚,兩人又不是唱話本子的,還能演個抗旨逃婚不成。

    還算順利,薛凌邊想著這些事,邊看了些含焉整理過的賬目。倆好消息,第一是這賬目是真的,起碼含焉瞧不出來假。第二嘛,壑園的錢真的多。

    具體進(jìn)出款項被消掉,含焉只給了個大致整數(shù)開支,衣食住行各類按月份計。所以薛凌不知這些錢,是原霍家遺產(chǎn)呢,還會蘇家貢獻(xiàn)了大半,又或者是逸白坑蒙拐騙從大夫這個行當(dāng)搜刮來的。

    夠了,按口糧計,夠她囤個數(shù)十萬石的。要說經(jīng)年累月的養(yǎng)兵肯定不行,但作為先期糧草,足夠了。

    一個傍晚消磨過去,薛瞑從江府回來時步履匆匆,原正好江玉楓也有口信帶給薛凌。卻說是孟行等人,自請往平城做個馬前卒。

    薛凌抬頭,她記得孟行是霍云旸的副將。霍云旸死后,被沈元州保下,非但沒給霍云旸陪葬,還將副字去了,坐了一城主將。

    現(xiàn)人好好的將軍不當(dāng),要往平城吹風(fēng)……是什么意思?

    這些朝事應(yīng)問蘇凔更直接些,可那人君前君后,說來饒舌。薛凌早早歇了,第二日往江府走了一遭。才知原寧城幾個沒死的人全部自請往平城,皇帝已經(jīng)準(zhǔn)了。

    近日閑暇,弓匕捧了棋罐,江玉楓執(zhí)白子,邊落邊道:“沈?qū)④姡彩侨嘈?。知道此刻增兵必遭帝王猜忌,適才將原寧城舊將盡數(shù)收攏平城。意在表明,自己絕無染指寧城一線的心思。得此良臣,是江山之福?!?/br>
    薛凌不在意輸贏,到處亂下,道:“為什么就是他拳拳苦心,沒準(zhǔn)是那群蠢狗怕死,能退趕緊退到平城去,最好趕緊打一仗,有點功勞也好傍身。”

    話雖如此,她也知道這些人的舉動和沈元州脫不了關(guān)系。如此一來,寧城一線空出來的官位權(quán)柄,都交由魏塱自己處理。京中黃靖愢剛好被打壓下去,但凡皇帝要用人,估計也沒哪個有那個膽敢跳出來說不行。

    做的很是聰明,沈元州是在求什么呢?一心報國?她不信的。怕不是,以退為進(jìn)。

    江玉楓又落了一子,催促著薛凌快下。她瞧棋盤上黑子被吃的寥寥無幾,饒是棋藝不精,也知自己是茍延殘喘。

    笑著丟了一子道:“回回輸,不想玩了?!?/br>
    “哪有回回輸?!苯駰髡f著話,將吃掉的子收起。道:“今年這雪,隔兩日就要下一遭?!?/br>
    “是啊?!毖α韪鴩@了一句,良久后才道:“孟行這個人,我見過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兒?!?/br>
    “我就沒聽說有誰是你沒見過的?!苯駰鬓揶恚骸爱?dāng)朝天子見了,異族番王也見了,見過孟行,又有何稀奇,怎突然想起這么個人來?!?/br>
    "我去寧城時,霍云旸剛死了爹,難免心緒有些低落。常見得此人跟在霍云旸身側(cè),二人情分,把兄弟一般,只叫我恨不得也能給他來上兩刀。

    當(dāng)時哪里能想到,霍云旸一死,他轉(zhuǎn)投沈元州不說,還叫囂是他把霍云旸給斬了呢。"

    江玉楓沉吟一陣,也是個賠笑語氣:“未必是他貪生,實乃紅塵擾人。父老妻兒皆是牽絆,親朋手足俱是不忍。既有一線生機(jī),又何苦逼著自己走絕路呢?!?/br>
    薛凌點頭如搗蒜,提了兩句霍云婉要在冬至日做個手腳。這事到時候肯定瞞不住江府,提前說來,博點信任。

    話后就說要走,江玉楓留她用膳,薛凌自是推了。壑園的馬車一直在江府外候著,來回一趟,也就坐了個把時辰。

    越來越像京中小姐公子作風(fēng),車馬勞頓,下人忙碌,就只為著三兩盞茶。與其說議事,倒不如說是個消遣。

    出了內(nèi)廳門,叫住江玉楓不必再送,道:“近日著薛璃往壑園走一趟,我有些家事與他說?!?/br>
    江玉楓不答話,手縮在袖籠里,含笑躬身作了個禮,點頭間算是應(yīng)下。

    薛凌瞧得他那只腿,已逐日見好。大抵也是開春之后,便能恢復(fù)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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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0章 公卿骨

    回了壑園不久,陳王府捎了封信來,也是打著求藥的名頭。薛凌捏著筆,還在想平城那頭的情況。

    朝廷增兵的文書已經(jīng)下了,按照以前的,平安二城駐兵該有三萬余。如今胡人擾攘不歇,估摸著沈元州也要了這個數(shù)。

    原霍家黨羽盡數(shù)去了平城的話,城內(nèi)得有十好幾個稱將軍的。她嘆了口氣,記起寧城所見。

    自己雖不喜孟行那一干人等,但要說全是飯桶,未免有失偏頗。又聞得那個安魚頗有些名聲,這樣一群人盡數(shù)聚在平城,也不知幾時才能散盡。

    來日要把平城拿回來,又要徒增好多波折。原還想著霍家死后,魏塱能將寧城那邊悉數(shù)換掉呢。

    左思右想還是沒個好法子,只能暫時先放放。拆了齊清猗遞過來的信,依舊是齊世言的手筆。

    她對此人無甚牽掛,料來以后也無交集,完全搞不懂這蠢狗一封接一封的給自己塞信是為啥。便是記掛齊清霏,那老東西也不該覺得能勸自己才是。

    瞅過一眼還是陳腔濫調(diào),薛凌隨手丟在一旁,上頭人倫公道一概沒細(xì)讀。只是筆畫間力道見長,叫她歪著個腦袋想了片刻。

    莫不是等開春,這齊世言也能恢復(fù)如常?該不是那老東西……中風(fēng)也是裝出來的吧。

    這么一愣神,光陰飛快過去,轉(zhuǎn)眼已是冬至。壑園的梅花開的也好,含焉忙完了前頭堆積的賬目,這兩日都頗有閑暇。

    賴在園里久了無趣,她邊戶出身少有束縛,又在蘇家學(xué)了些逢迎之事。問過薛凌之后,跟著那姓李的老頭一道兒去了街上施藥。

    薛凌反常,起了個大早。今日未見飄雪,天邊有旭日生光。人往檐下一站,登時雙頰飛霞。

    她雙手合起,小心掬了一攏薄霧。

    許久才湊到嘴邊輕輕呵開,眼前迷蒙里,魯文安伸手喊:“快接快接,接的越多,老天爺給的福氣就越多?!?/br>
    因園里午間要吃頓團(tuán)飯,又含焉女眷體弱嬌貴,底下人不敢讓她當(dāng)風(fēng)久站,所以回來的甚早。原以為薛凌還沒起,進(jìn)門時瞧見薛凌已然長劍當(dāng)風(fēng),削的園中陳雪簌簌往下落。

    聽見聲響,薛凌停了手,轉(zhuǎn)身道:“回來了”。話落接了一旁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干凈手上汗?jié)n,整了整衣襟,并無要寒暄的意思,轉(zhuǎn)身往屋里走。

    含焉緊走幾步追上,笑聲清脆說了幾樁趣事。二人齊齊往房中小憩,午間慣例做了一席,歡聲笑語還算快活。

    薛凌惦記著宮里要出事,有幾分心不在焉。飯后問過逸白,仍沒給答案,只管叫她寬些心思,明日才有消息傳來。

    酒足飯飽,人就沒那么煩躁,薛凌打了個哈哈,回房補(bǔ)自己的眠。起早了,她總覺的困。

    人半瞇著眼睛在醞釀睡意,忽而下人傳白先生請她往書房去。薛凌一個翻身坐起,還以為是宮里來消息了。

    逸白行事都是來住處親自報,畢竟她是個名義上的家主。這般鄭重請,還是頭一回,嚇的她以為霍云婉說的那個萬一成了真。

    該不是那蠢貨玩脫了,被魏塱下令捅了兩刀罷。

    這念頭剛起,她忍不住笑。魏塱可能掐死霍云婉,但絕不可能捅兩刀的。隨手披了件氅子,急急趕到書房,卻原來是薛璃站著。

    薛凌長舒一口氣,對著旁兒站著的逸白道:“嚇?biāo)廊肆?,鬧的這般嚴(yán)肅,我當(dāng)是霍家姑娘那頭有恙?!?/br>
    逸白笑道:“豈敢,是國公家的小公爺?shù)皆L,他……”,逸白頓了頓才道:“男女不便,就不往小姐院里去了。”

    薛凌嗤了一聲,轉(zhuǎn)頭看著薛璃,卻偏了些臉對著逸白道:“我知了,定是江大少爺?shù)碾[疾又犯了,不便知與外人,白先生退一退,我替他瞧?!?/br>
    逸白抿嘴退去,薛凌伸手,作勢要把薛璃臉上那張薄玉面給揪下來。薛璃忙退兩步,轉(zhuǎn)面輕道:“你找我來何事。”

    薛凌瞧他躲避,跟著頓手,隨即往空中揚了揚。示意薛瞑二人去查探一番。然后指了指椅子道:“坐?!?/br>
    薛璃看了看,并沒依言入座,生硬道:“我稍后便要回府的,就不坐了?!?/br>
    薛凌一抬眼皮子,雙目如刀盯著薛璃。薛璃且躲且看,瞧著要撐不住問,薛凌先一聲粗氣,走向一旁扯了椅子,重重坐下道:“喜歡站著就站著,由得你,在這站到明年開春也行?!闭f罷再不言語。

    薛璃無所適從,掙扎一陣,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你還沒說叫我來何事。”

    薛凌隨手撿了本書不答。薛璃等了一會,氣性上來道:“你叫我來做什么,要是不說,我就要回去了。”

    薛凌就著手上書砸將過去,薛璃躲避間一個趔側(cè)。站穩(wěn)身形施了一禮,咬牙道:“大哥,我一直敬你讓你愧你,然你全無與我重逢之喜,究竟是為了什么。”

    薛凌又砸了一本過去,薛璃再無躲閃,挺身受了,道:“你是氣……”。薛凌聽得他開口,抬手抄起一本又要再砸,抬眼看薛瞑進(jìn)來,這才罷了手。

    薛璃見有人進(jìn)來,跟著也住了口。薛瞑走到兩人面前,朝著薛凌輕搖了搖頭,示意隔墻無耳,薛凌這才沒好氣白了眼薛璃,跟著讓薛瞑再去守著。

    等人出了門,薛凌看薛璃面上瑟瑟,也不知為何,又覺些許心疼。這倒霉鬼也是倒霉,雖比自己運氣好點,歸根結(jié)底也是倒霉鬼。

    她收了些怨氣,輕哼一聲,撇開臉道:"你好大的架子,我三翻四次請你,足足請了一月才見到人。

    諸葛在世,諒也不敢這般托大,呂望投胎,我尚要嫌他是個老不死。你拿自個兒當(dāng)活菩薩,等我燒香叩頭求是不是。"

    話音才落,忽覺自己這語氣,很像往年薛弋寒。那廂薛璃也聽出薛凌不似先前冷漠,正要解釋,又聞薛凌道:“還是江閎那老不死不讓你來?!?/br>
    老不死老不死,黃續(xù)晝那個老不死。姜呂望本是周朝先賢,奈何有個太師的名頭,一想到太傅老頭教出來的江玉楓魏熠等人,難免薛凌也唾了一口。

    江閎自不必多提,她沒拿薛璃當(dāng)個外人,順嘴的很。卻不想薛璃與江府,比之蘇凔與蘇家情誼更深。

    且他知薛凌與江府之間誤會重重,一聽薛凌問,忙道:“非是爹不讓我來,他與大哥催我?guī)谆亓恕?,他看了看薛凌,垂頭道:“是我自己不想過來”。不情不愿的樣子在薛凌眼里,似乎站也不想站在這。

    她鼻腔一酸,也是瞬間低了頭,又唯恐薛璃察覺,趕緊抬起來,看了看手中還捏著的一卷冊子,不知自己要不要砸過去。

    他忙不迭的護(hù)著江府,急慌慌的要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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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1章 公卿骨

    薛凌將一冊書捏緊,她不說話,薛璃試探著抬頭注視著她道:"家姐,我一直想尋個機(jī)會,你我二人好好聊聊??赡憧偸沁瓦捅迫?,令我不解。

    那日……那日……聽了霍準(zhǔn)臨死之言,我才知……知你艱辛。你要怨要恨,也是人之常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