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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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日后,含焉回了壑園。薛凌將書房鑰匙遞與了她,言說自己只要個總數(shù),別的一概沒管。 含焉頗為上心,日日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門里,算盤聲噼里啪啦,吃飯喝水都是讓丫鬟送進(jìn)去的。 立冬后小雪大雪,轉(zhuǎn)眼又快到冬至。記起去年也就是這個時候,自己躍躍欲試離開蘇府,到如今,心如死灰賴在壑園。 都是困局,人困,自困。 這日子過的常有懨懨,又一日長劍舞罷,薛凌裹緊了袍子倚在檐下看雪。江家的馬車吱吖吖來,弓匕進(jìn)門,躬身奉上一個錦盒,說是江府感念壑園施藥,特在冬至日前里遞些薄禮來。 薛凌嗤笑一聲,接了盒子,面上有些微惱。倒不是嫌棄,主要是薛璃沒來。她已經(jīng)請了三四回,仍是不見人,自己又不能特意為了薛璃找到蘇府去。 現(xiàn)弓匕在面前,當(dāng)下沒什么好聲氣,摸索著盒子冷冷道:“下回讓府上二公子過來,我有些事說與他?!?/br> 弓匕賠笑應(yīng)了,道是府上雜事多,這便要告退。薛凌揮揮手,人走遠(yuǎn)了她才開那盒子。 上層是支極好的參,隱隱帶有紫氣,哪天去隱佛寺燒給老李頭倒是不錯。再揭開一層,底下是黑色錦緞墊著幾團(tuán)黑陶碎片,一堆兒黑不溜秋看的人陡然一沉。 全部拿出來拼拼湊湊,薛凌才勉強(qiáng)識得應(yīng)該是兵符的模子。因?yàn)榻o的都是假的,而且暫時用不著,她一直沒催促過此事。 這廂看見了方記起,都一月多了。逸白沒給自己弄一個來,居然是江府的先呈了過來。 壑園的施藥大業(yè)還在如火如荼的開,理由千奇百怪,反正是為百姓謀福,大家都樂意。 逸白還替霍云婉跑腿,經(jīng)常外出,要尋著人得靠運(yùn)氣。直等到晚上才聽得人回了,薛凌捏著江府給的陶片問了幾句。 逸白道是不敢開窯鑄模,尋了個好幾個師傅,比著圖樣在碎造,也就是一人造一點(diǎn),這還造全呢。 一時間,薛凌忍不住想夸一句這人和江府還真是心有靈犀,只是江府動作快點(diǎn),顯然更勝一籌。 此事便罷,逸白又催促薛凌往宮里走一趟,道:“冬至之后,怕是有一段時間不能走動了?!?/br> 薛凌好奇,道:“如何,霍家姑娘又打算捅破哪塊天?此處又無外人,說的仔細(xì)些?!?/br> 逸白眼珠子一轉(zhuǎn),仍是沒細(xì)說,只笑言姑娘家的事,他一介下人不好置喙。待薛凌去宮里,自然分明。 這點(diǎn)子小事也隨風(fēng)散盡,朝堂上的賣官案終于蓋棺定論。唯禍?zhǔn)妆R榮葦抄家滅族,其黨羽并三四位要員皆只落個正主斬首。家眷男子發(fā)配寒疆,女子沒入奴籍,也算皇恩浩蕩。 又禮部侍郎黃靖愢在其位而不能謀其事,官降至考功主事一職,意在知人方能善用。另有賞罰各數(shù)不一而舉,皆不在薛凌關(guān)注之內(nèi)。 只唯有一人,令她多看了幾眼。是原刑部戚令往吏部,替盧榮葦舊職,暫理吏部之事。 戚令這個名字,眼熟的很,多想了一陣,是領(lǐng)著黃旭堯進(jìn)宮的那位。當(dāng)時事前事后關(guān)注著黃旭堯,倒忘了多留神留神這些人何去何從。 修書一封問過江玉楓,確定戚令正是當(dāng)時主審黃旭堯的那位。看來,憑借此樁事,他成了魏塱半個心腹人。 霍家已死,黃家勢微,六部之首的吏部回歸皇帝手里。手段之雷霆,很難讓人相信,這樣一個天子,先前居然被霍相國整整壓制了三年。 群臣寒顫之時,皇帝又替自己的外公追封了個號。詔書上說的分明,若無黃老爺子之死,朝中鬻爵之弊不知還要隱到何時才發(fā)。 魂歸天際,猶為江山百姓,老爺子清正一生,當(dāng)?shù)钠鹞那宥帧?/br> 是刨了黃家墳愧疚也好,是罷了舅舅官安撫也好,亦或是,故作君威也好。文武揣測暗暗,傳到薛凌耳朵里,只叫她一句:“意思就是皇帝在慶幸自己外公早死嘍?” 豈有人敢接這句話的腔,人盡不言,唯蘇凔垂首嘆了一句:“或許是吧?!?/br> 他本不贊成薛凌行事,漸漸的已有默許之意。賣官的案子,他也參與了一些堂審雜事。見過證人,閱過案卷,才識得,哪有什么無辜不無辜。 昔日千好萬好,還不就是,知道的少。 薛凌聽得,頗有些詫異蘇凔怎地就轉(zhuǎn)性子了。可她已無心思重復(fù)說那些經(jīng)年往事,應(yīng)付兩聲,蘇凔還是宋滄,也懶得分辨了。 也曾在園子無聊,京中不能跑馬,聞?wù)f好些人要掉腦袋,本是要去看看。無奈今年雨水充沛,隔三差五就得飄雪。 殺人的時候,飄雪可不吉利。朝廷只能等等之后再等等,怕是得等到明年夏天。倒是那些抄家發(fā)配的活兒,即日便可動身,勉強(qiáng)也算個熱鬧。 她走到街上,瞧了個老嫗美婦啼,也瞧得個嬌兒稚童哭??吹脗€朱樓繡戶敗,又見那雕梁畫棟枯。 原來當(dāng)年的薛宅,就是這般破落下來的。 可她又瞧王孫公子笑,又瞧得販夫走卒舞。再瞧來往行人拍手稱快,四目間,又瞧鬧市街頭鼓掌歡呼。 怎么無論誰死了,他們都高興??? ------------ 第754章 公卿骨 太平盛世里長出來的小少爺,想了許久,才想出民怨這個詞來。她在園里翻轉(zhuǎn)騰挪,看鴉雀去了來來了去,忽而在某一刻福至心靈一般頓悟。 也不知哪年哪月,在百姓心里,已然是上位者皆惡,rou食者皆鄙兇。所以,無論誰死了,他們都高興。 李敬思又來得兩三回,薛凌看見他,便記得當(dāng)日漁村李嬸說“青天白日”。那個時候,還算乾坤朗朗嗎? 冬至是月二十三,因此十五便得往宮里走一遭。江府給了假兵符后不久,逸白也呈了一塊上來。 薛凌與他一起對比了過后,確定無差,蓋了個完整的拓印,說是一并帶往宮里請霍云婉過過目。 年尾猶冷,近日雖沒下雪,寒風(fēng)卻是從早刮到晚,迎面如刀。薛凌不想早起,便打算十四的晚上宿在蘇府里頭,能多躺一會是一會。 薛瞑與周遂慣例一道兒跟著,周遂正是后招來那個護(hù)衛(wèi),聞?wù)f薛凌允許自己挑個名字,便到原故家里姓周,愿余生順?biāo)?,就叫周遂吧?/br> 聽著順耳,也不過分張揚(yáng),薛凌點(diǎn)了頭,一直這么叫著。此人與薛瞑皆有些不冷不熱,不比弓匕逸白那等下人殷勤體貼。 好在她也不挑,大家相處的反倒融洽。偶爾一起比劃個三招兩式,情誼不似主仆,更似密友。 夜間天寒,用過午膳后,逸白即招了馬車送三人前往。只說這等微末小事,犯不著提前往蘇府里頭知會。不料到了蘇府,才發(fā)現(xiàn)蘇姈如不在家里。 她既然不在,蘇銀也一并跟著去了,熟人只剩得一個蘇遠(yuǎn)蘅。也不知是這蠢狗是不是有意拖延,薛凌在前廳干等了好一會,仍不見人來。只說這天寒地凍,早知如此,還不如翻墻去原住處,好歹有個軟塌趴一趴。 正是不耐處,思量著要不要先走了算了,蘇遠(yuǎn)蘅總算姍姍來遲,薛凌卻是一愣。要說這蠢狗昔日怎么也算個俊俏公子,這倆月未見,怎么突而腫脹成個發(fā)面饅頭,胖的像是要在她面前裂開。 薛凌不可置信上下打量兩眼,干笑道:“這……這府上伙食挺好啊?!?/br> 蘇遠(yuǎn)蘅扭著個石墩樣身子走到近前,雙手交疊像模像樣喊:“給薛姑娘問安”。話畢恭著的腰老久都沒直起來。 薛凌尚未覺得他是不想起來,自個想著莫不是這廝胖過了頭,直不起來?又等的片刻,才道:“行這么大禮不好吧,我受不起,要短命的?!?/br> 蘇遠(yuǎn)蘅這才堪堪直起腰來,耷拉著眼瞼朝著薛凌笑,莫名讓她滲得慌。多看兩眼,雖是臉上肥rou橫生,但還是勉強(qiáng)能確認(rèn)這是蘇遠(yuǎn)蘅不錯。 她扯了扯嘴角,想問又覺得沒有必要,側(cè)了側(cè)身子想走,道:“我明日往隱佛寺去,早間天寒,特來借宿一晚。” 蘇遠(yuǎn)蘅又沉沉一躬身,恭敬喊:“姑娘往里請啊?!?/br> 薛凌周身不適,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好在這次蘇遠(yuǎn)蘅起身飛快,轉(zhuǎn)身拖著腳往里走。 薛凌遲疑片刻跟上,過了走廊,至開闊處道:“夫人何時回來?!?/br> “快了快了?!?/br> “快了是多久?” “快了快了?!碧K遠(yuǎn)蘅還是這般答話,語氣都沒一絲絲改變。 薛凌緊走幾步,拽了蘇遠(yuǎn)蘅袖子想問。還未開口,蘇遠(yuǎn)蘅跟見著鬼似的一聲尖叫,想把胳膊從她手里掙脫出去。然薛凌只感覺力道不足三歲小兒,仿佛是風(fēng)拉扯了一下,僅此而已。 赫然記起上回在此人身上看到的疤痕,她大駭,一把將蘇遠(yuǎn)蘅外袖擼至肘節(jié)處要再看。偏冬日里衣服穿的多,里頭小衣貼身,蘇遠(yuǎn)蘅又胖了許多,她沒能徹底掀起來。 蘇遠(yuǎn)蘅手上掙脫不得,拔腳就要跑。才抬步,好像腿上也失了力道,跟著跌倒在地。 他身邊的下人是蘇凔案后新買的,完全不識得薛凌是哪路大神。本來只是遠(yuǎn)遠(yuǎn)跟著,一看蘇遠(yuǎn)蘅跌倒在地,頓時飛身過來,也不顧薛凌是個姑娘家,伸手將人重重往旁一推,趕著將蘇遠(yuǎn)蘅扶了起來。 薛凌沒個防備,冬日園中路滑,當(dāng)下沒站穩(wěn),一個趔側(cè),腳腕處咔嚓一聲清晰可聞。頓時后頭跟著薛瞑也急了眼,急急躍起過來攬了一把。 眾人在站穩(wěn)時,氣氛已是劍拔弩張。薛凌扭了扭腳,鉆心一般疼,也是火冒三丈,甩手劍就想出來。 連喘幾聲,看蘇遠(yuǎn)蘅半死不活的樣子,咬了咬牙沒發(fā)作,道:“罷了,不跟你計(jì)較,蘇姈如回來了趕緊來見我?!?/br> 她轉(zhuǎn)身,走的一瘸一拐,猶不解氣重重嘀咕了聲:“什么蠢狗?!?/br> 三人走出老遠(yuǎn),后頭蘇遠(yuǎn)蘅像在訓(xùn)下人:“聽見沒,人不與你計(jì)較,怎么不叩謝隆恩啊?!?/br> 薛凌裝沒聽見心一橫,扭傷的那只腳重重踩在地上,算是出了口惡氣。后頭跟著的薛瞑一個心顫,再想扶,已見她行走如常。 蘇姈如直到戌時中才回府,聞?wù)f薛凌來了,衣裳都沒換件就趕了過來。看見薛凌一臉沒好氣,嬌滴滴依過來道:“這是怎的了,聽說落兒過來,我這腳不沾地趕過來……” “蘇遠(yuǎn)蘅吃了什么東西,這般富態(tài)。也推薦給我吃點(diǎn),最近總有人說我清瘦?!毖α桀^也不抬打斷蘇姈如道。 桌上描好的百家姓已經(jīng)堆了一疊,閑著無別事,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她尋個消遣。聽見人進(jìn)來,手上功夫也沒停。 蘇姈如一時臉上百味呈雜,心痛有之,心悸有之,慈愛有之,狠辣有之??上аα璞硨χ裁匆矝]瞧見。 只聽見蘇夫人還是往日嗓子,像在說著毫不關(guān)己的事:“哪能是富態(tài)呢,還不是為著那些冤呀屈呀,忠呀j(luò)ian呀的受了些白罪。好不容易撿得一條命,且將養(yǎng)著呢?!?/br> 果然是為著蘇凔案,薛凌筆尖一頓,索性收了筆,起身道:“我明日要往霍家姑娘處走一趟,早間冷的很,這才擅自過來叨擾。未料得夫人不便,還望海涵。” 她不想再提起蘇遠(yuǎn)蘅,蘇姈如似乎也不再糾纏,上前拉了薛凌嬌嗔道:"誰要海涵,就讓誰海涵了去,我可是要怪上一怪的。 你早些知會一聲,我也好在家候著,免了他人無故氣性惹落兒不喜。天大的事兒,也不及落兒重要不是。" 薛凌輕巧抽了身,笑道:“哪有不喜,正是我與夫人親近,所以才來往自如么”。她只待三言兩語打發(fā)了,趕緊躺下。 哪料得蘇姈如一扭腰身:"落兒可不興騙人,明明雙眼都瞧見了啊。這世上,還有白受罪的道理不成。 我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 第755章 公卿骨 得,這蘇遠(yuǎn)蘅的事,到底沒繞過去。 只是蘇姈如要說道,怎么也不能跟自己說道吧。薛凌干笑兩聲,只當(dāng)沒聽出蘇姈如話里意思,道:“我受的罪多,不差這兩樁,夫人省點(diǎn)心,就免了吧?!?/br> 蘇姈如沉默一陣,終沒再提。閑話兩句,又喚丫鬟送來些小物件,讓薛凌早些歇息。 人走之后,外頭風(fēng)聲一陣大過一陣。薛凌早早臥在床上,卻是遲遲不能入睡。蘇府用的炭餅里加了香粉,甜膩膩的跟蘇姈如一個味。 她翻來覆去,用被褥捂住腦袋,心頭焦躁默怨:“難聞死了?!?/br> 如此折騰到第二日早間醒來,感覺比從壑園過來還疲憊些。天上月亮還掛著,晨間未下雪,但是霜重的很??雌饋?,跟月色千絲萬縷在往人頭上落一樣。 薛瞑撐了傘擋住星輝,一路到了隱佛寺。見罷慧安又換罷衣物,總算到了霍云婉處。為求她安心,薛凌這次直接將兵符的模子帶了進(jìn)來。 倒也討巧,不知用的什么材料作的,上頭紋路纖毫畢現(xiàn),走向深淺絲毫不差。關(guān)鍵就在于,碰不得水。一碰水,立即散稱一堆糖粒,連手汗都沾不得。 逸白用一層薄薄油紙封了,薛凌細(xì)心擱在里衣一個內(nèi)袋處。僧衣寬大,冬日穿的又多,十分好遮掩。 真有個萬一,也不懼,她手腕處有串珠子,里頭盡是清水。捏破了撒上去,一切便消融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