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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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阿牛手指微頓,笑道:“你早說有這東西,我早就來了”。說罷解起了胸口絳帶,要把大氅解下來去撈魚。 薛凌止住他道:“冬日水寒,你有傷在身,我喚個人過來撈吧?!?/br> 京中哪有冷天呢,住處早就燃了炭盆,襖子是皇帝親賞的千金裘。往年的明縣才叫冷,大早上起來,暴露在風霜中的每一寸皮膚都失去知覺。 經江水一泡,又是刺骨的疼。那時候他就覺得怪,明明水是涼的,如何痛起來卻是跟火灼了一樣。 現(xiàn)兒卻是明了,天底下的痛,都是一個模子,也不用分是什么造成的了,終歸就是個痛。人要舒坦,就要盡可能的避免痛。 他指尖在絳帶上繞了兩繞,道:“也好?!?/br> 薛瞑隨即上前將魚撈出,拿往一旁,薛凌三人則往亭里入座。 今日本無烈風,逸白又于亭周早置了透明風擋。既可見外頭景色,亭里火苗也不見飄搖,兩全其美。 學著江玉楓樣子煮了茶水,鍋子未沸,薛瞑就拎著收拾好的魚回來。李阿牛登時站起,拿著桌上備置的尖刀開始所謂大顯身手。 魚頭魚尾另做他用,魚皮棄之不要,刀光閃過,兩條上好的魚腩便在籠屜里乖順臥著。這本事,至少比他的劍好些。 丫鬟呈水凈了手,三人這才算坐定。茶水已沸,薛凌替二人續(xù)上茶道:“該早些請你們過來一敘的,可你們也知道,大家身份特殊,天子腳下,來往不便,耽誤了許多時候?!?/br> 蘇凔起身又鄭重施了一禮,道:“薛jiejie?!?/br> 李阿牛顯沒料到這一出,手忙腳亂也站起來躬身喊“薛”,話沒喊完,才看見剛才動作太大,帶倒了桌上茶水,眼看一盞濃茶就要流到他大氅上。 毛皮類物件,最恐汁水。說心疼吧,住處還有好幾件,可他忙不迭去將衣襟扯了一把,這才抬頭向著薛凌道:“薛姑娘?!?/br> 語其瞬間生硬,再無那個“薛”字般帶著矜持與討好。人一時情急,總就顧不得那么多了。 薛凌笑道:“沒燙著吧,可要換件衣裳?!?/br> 李阿牛坐下拿帕子抹了一把桌上殘茶,道:“沒事,濕點也沒啥。你今天叫我們來,總是……有點別的事要說吧?!?/br> 蘇凔茶已在嘴邊,瞬間停了擱到桌上,和煦目光對著薛凌輕點了點頭,示意她有事但說無妨。 薛凌看了看旁邊,籠屜里有水汽四溢,淡淡的鮮甜味已經開始往外冒。她回臉,耳邊發(fā)絲翩飛,笑的很是溫婉,道:“是有好些事想說,但一時半會的,也不知從何說起。不如,等酒足飯飽再提往事,也免過于傷神,擾了你我興致?!?/br> 蘇凔審視著薛凌與李阿牛神色,打著圓場道:“也好也好”。李阿牛卻是垂頭不言,顯然對薛凌這個回答不甚滿意。 薛凌頓了頓,忽一指籠屜開懷大呼:“鍋開啦?!?/br> ------------ 第714章 庭前月 魚腹厚不過橫指,上鍋須臾即熟,久蒸則rou質干柴。她這一聲吼,李阿牛也回過神來,棄了先前畏手畏腳模樣,口中念叨:“我來我來”。話未說完已拿了桌上帕子墊著將籠屜取下,擱在三人中間。 蓋子一經掀開,鮮味撲鼻而來。憶苦才能思甜頭,這數(shù)月山珍海味吃遍,獨少了這一抹嫩玉。 李阿牛郁結稍退,真心實意笑開來,沖著薛凌道:“我好久不曾去得城郊,冬天的魚不如春夏肥,味道反而更好些”。他偏頭喊蘇凔:“啊凔,快吃。” 蘇凔笑笑拿了箸子,沒等夾到嘴里,李阿牛已連呼三聲好吃。他向來沒這么多規(guī)矩,這會放開來也不拘著等薛凌。 嘗過幾塊后,又轉身去看爐上陶罐,里面魚頭魚骨皆用薄油煎透,沸水入內,這會已燉的雪白。 抽了個勺子與薛凌蘇凔二人呈上一碗,方輪到他自個兒。亦不作言語,默默飲了一氣。熱湯入喉,周身都冒出些細汗來。 先前總解不開的絳帶霎時自行散了一般,亭外候著的丫鬟及時上前將李阿?;碌拇箅┙恿巳ァ?赡苌倭诉@一層束縛,人也活泛些。 李阿牛朗聲道:“這種江魚最是養(yǎng)人,你從哪得來的,不如叫他隔三差五往我住處送得幾條。吃這一嘴,比那人參鹿茸都好。” 蘇凔輕笑不言,薛凌擱了手里勺子笑道:“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是園里人往城外收藥材,無意間遇到。我知你喜歡,特意留著的?!?/br> 她素難得這般表達偏愛,李阿牛有些受寵若驚的不適,生硬咳嗽了一聲又飲了兩碗。待陶罐見底,三人俱是酣暢淋漓。丫鬟撤去桌上碗筷,將備好的三四碟小菜端了上來,巴掌大的盤子里紅紅綠綠看著格外精致。 天色漸晚,黃昏夕陽,蘇凔起身告了禮,往欄桿處站著輕聲道:“jiejie園里景致頗佳,以后是要長住的吧。” 李阿牛先是看著蘇凔起身,這廂目光又移到薛凌身上,眼里有詢問之意,顯然是也想知道答案。 薛凌抿了抿嘴,作勢要答,吐出來的話卻是:“安城節(jié)度胡郢死了?!?/br> 蘇凔登時回轉身來,緊走兩步坐下,往亭外站著的丫鬟身上掃了一眼,才低聲道:“你怎么知道”?話落又恍然大悟般:“江府告訴你的?” 好似幾碗湯帶來的熱氣一掃而空,李阿牛覺得登時周身犯涼。他來之前就說跟這位薛姑娘見面就他媽的沒好事,架不住壑園里的人強硬要請,自己又想問問關于父母之死的真相。 這一上來,聊的就是要命的勾當。 他還想不到薛凌這么快得到消息意味著什么,也并不清楚胡郢之死究竟意味著什么,但是這位倒霉鬼死訊傳出大獄時,金鑾殿上還沒罷朝。 黃家的破事還沒處理完,胡人那邊三天兩頭動靜不斷。西北正是用人之際,卻不敢隨意遣人過去。諸多干系在此人身上,天牢里頭眼線重重密布,就盯著胡郢一人。結果眾目睽睽之下,太監(jiān)來報人死了,魏塱作何反應可想而知。 李阿牛第一次見皇帝如此雷霆之怒,其實若非他返鄉(xiāng),應該已經見過兩次。不過這些無關緊要。能讓皇帝在文武面前跳腳的一場死亡,此刻在薛凌嘴里輕描淡寫,就像在說剛才那碗魚湯味兒真不錯,說話間還咂摸了一下嘴巴。 沒等他開口,蘇凔追問了一遍:“是國公府告知你的嗎,他們與你說這些作甚?” 薛凌一挑眉,笑道:“不是,是我告知江府的,畢竟,人是我弄死的啊?!?/br> 蘇凔與李阿牛齊齊鎮(zhèn)住,看向薛凌的目光里半是不可置信,半是恐懼。薛凌一揚手,屏退了外圍丫鬟眾人。雖她信得過逸白辦事手段,但小心些總是好的。 薛凌道:“我叫你們來,正是要從這出說起?!?/br> “你為何無端害人……”蘇凔搶白要問,卻被薛凌打斷道:“宋滄”。她嚴肅喊他名字。 這也不是第一遭,宋滄尚無甚感覺,李阿牛在旁一顆心越發(fā)提的老高。宋滄是朝廷通緝要犯,他不得已與此人為伍,素日小心翼翼唯恐錯漏,哪敢向薛凌這般直呼其名。 “你想置身事外嗎”?薛凌問。 “我……” “你不能置身事外?!?/br> 薛凌語氣漸軟,哀傷也逐漸爬了滿臉。她道:"你無法置身事外。 從救得你回來,我有許多事不曾與你說起。我不喜你父親,也不喜你。你們文人做派,而我自幼沒規(guī)矩慣了,只求個恣意快活,才不想陪你君臣父子。 可這不是我不告知你的原因。我沒跟你細說那些過往,是我覺得屈辱難堪。這些恥辱血淚,我幼來就忌諱,不想拿來博人同情。我總覺得,我能憑借一己之力把昔日所有一一尋回。 直至今日,方知自己錯的離譜。那些東西,原不過庸人自擾,本不值一提。" “jiejie……”,蘇凔不知如何作答,只為難喊了一聲。 “你在朝為官如此久,有沒有想過,這個天下是個什么樣子,他應該是什么樣子?” “我……” “薛姑娘,你們說這些,與我……”李阿牛目光閃躲,低聲道:“與我干系不大?!?/br> “阿牛哥”,蘇凔求助一般喊他。 "李大哥休走,只怕與你的干系還大些。你既然已經坐到了這,我就快人快語,雪娘子一事,是我一手促成。 你且想想,從雪娘子,到霍準案,再到今日,有哪莊哪件,你又能置身事外。" 李阿牛急道:“你……我,所以你叫我們過來究竟是為何?” “我想告訴你們真相,是所有的真相”。薛凌頓了片刻,從自己離開蘇家開始講起。 西北糧價案,齊世言中風,陳王府舊太子魏熠之死,君臣爭權奪權,寧城險情,黃旭堯當年降胡,黃老爺子是疾病而亡,一直到胡郢斃于獄中。 她沒太贅述于詳細經過,皆是盡可能著墨與個中利弊。比如皇帝說黃老爺子是死于中毒,一定是因為想借機找事,除掉一批黃家黨羽。 李阿牛與蘇凔間或提問一二,但整晚下來總不過寥寥數(shù)句,多是薛凌在講。待她話語間歇,已是彎月如鉤。 ------------ 第715章 庭前月 亭里爐火換了好幾撥,李阿牛褪下的大氅又披回了身上。他對官場之事不擅長,聽得云里霧里,到最后只得出個可怕的結論。 這半年朝中諸多波瀾,都是面前薛凌干的。她干了不算,還牢牢把自己牽扯在內。這感覺且喜且怕,喜的是如今榮華加身,怕的是富貴不由己,得失不由人。 他還喜……喜于薛凌說,而今離他不得。 離不得好,若是離得,這還了得? 蘇凔卻是熟讀古今,但得薛凌點播一二,便通透全貌。此時見薛凌說罷,再念及薛宋之事,喃喃問:“你說……你說的是……這……陛下他?” 薛凌看著他,沒答話,只冷眼重重點了一下頭。 “哪有如此之人君,哪有如此之臣子,我不信”。蘇凔拂袖掀了面前杯子。他素難疾言厲色,此間皺眉,才和平城宋柏有了些父子相。 薛凌巍然不動,垂目道:“你如何不信,我句句屬實,字字是真,是你一直被蒙于鼓里而不自知?!?/br> 你以為蘇姈如是古道熱腸,她不過是礙于身份上不得朝堂。 你以為皇帝是知人善用,他不過就是黃霍相爭找不到好棋。 你以為你案卷翻的暢行無阻,實際上是別人刻意遞的殺人刀槍。 你以為你的通胡受賄罪是沉冤昭雪,我告訴你,是我,是我殺了霍準,又千里迢迢往寧城斬了霍云旸。不然霍家還在,你以為皇帝會救你? 你以為你查到了什么東西,宋柏戰(zhàn)死平城?不是的,是當年黃家與霍家坐地分贓。 那個名動京城的黃宅案,死者就是黃旭堯。我父親與你爹屈死街頭,他在同一個京中父慈子孝,紅粉生香。 你說你不信,莫不是當我與你說謊,你有什么值得我說謊的地方嗎?" 蘇凔不答,她又笑道:“我哪有對你們說過謊,我一直在對自個兒說謊,說到這世事皆了無生趣,才知騙自己有什么意思?!?/br> 她轉向李阿牛道:"我也與李大哥說一樁舊事,舊到我都快想不起細節(jié)了。只記得,那年……明縣的水很冷。 我的故居在平城,是大梁的最北處。四月尚有殘雪未消,八月新雪又添“。她笑:”那么冷的地方,常年枕冰飲霜??擅看蜗肫饋?,都覺得,明縣的春水更冷之百倍。" 薛凌好像打了個冷顫,是和魯文安散開的那一瞬。她逃了三四天幾十里路,初生牛犢,氣急交加,根本時間害怕。 直到落入水里那瞬,手上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 李阿牛與蘇凔二人幾乎是齊齊道:“你去過明縣?” “去過啊,比蘇凔你早去些,比李大哥晚去些?!?/br> 她避開些目光,又將那講了好多次的夜逃再講了一遍,直到落水處戛然而止。蘇凔尚有疑色,李阿牛卻生了薄怒,道:“我當年撈起來的是你?!?/br> “對啊,你當年撈起來的是我?!?/br> 蘇凔看看薛凌,又看著李阿牛:“阿牛哥?” 李阿??此谎郏D而盯著薛凌道:"我家原是村里打漁的,有一年,我與我爹在水里撈起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