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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276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276節(jié)

    薛凌實有好些不解,只未浮于表面罷了,所以才相邀逸白進去說話。江府安排站門口的小廝皆知事,由了薛凌嬉笑請拒,無人來插嘴。

    逸白躬身道:“小姐盛情,鋪子里雜事未完,還得趕回去理理,不敢擾國公爺清凈?!?/br>
    這話就是他只知黃旭堯死了,并不知為何,薛凌便沒再留,點頭稱了些,逸白揚手招呼跟著的人上了馬車,又吱吱呀呀消失在晨曦里。

    薛凌轉(zhuǎn)身打開盒子看了眼,里頭還真是那支犀角毫,也是有意思的很。暗想霍云婉之行事,實在周到。

    自個兒不過問了句行事早晚,她便在宮里盯的仔細。消息不貴人情貴,大小是個意頭。薛凌嘴角笑過方往里走,一行人熱熱鬧鬧跟著,江府門徹底開了來。

    她在此處,不解宮內(nèi)風情?;粼仆竦挂泊_然有意為之,不過既然知道魏塱要寒夜乍起,趁此將雪娘子敲打的再老實些,才是重中之重。

    胎相不穩(wěn)這種大事都請不動皇帝了,鳥越驚,弓才越好用,有沒有箭矢在手,都顯得無關緊要。

    你看,這些人,都知道黃旭堯八九不離十會進宮。

    薛凌入了里并未往江玉楓處去,而是回了自己院。在鋪子處早換了衣衫,難得含焉還沒起,省了強裝的一張笑臉,人靠在榻上,不多時就閉了眼。

    薛璃未和她走一路,此刻不知在何處,她也懶得記起。江府說有朝事在身,若無故休沐,日后總是個弊端,不若強撐一撐,尋常樣上殿。

    此話有理,弓匕辦事向來穩(wěn)妥,所以也無需薛凌太過cao心。

    近兩日晴空萬里,卻不帶暑氣,又不似春日里濕冷未過,于薛凌而言,正是一年絕妙處。

    許是昨夜不見人,幾個丫鬟合含焉皆不知她已回,各自吃喝玩鬧的愉快,恰沒誰來擾。這一閉眼,白日當良宵,睡的甚好。

    直至大夢初醒,人懶懶睜了眼,仍不愿動彈,身子還在榻上僵硬了好些時候才勉強起身飲了杯水。她想,人年幼時果真無知,夜半偷得旁人幾兩銀,就以為要刀山火海。

    而今瞧來,取得世間幾條命,也不過平地等閑。

    唯略有詫異的是,她以為自己至少睡到了日上三竿,實際上出門一瞧,多不過辰時末未過。倒也說不得還早,但朝事肯定還沒散。如此究竟掀起了多大風浪,就無從問起,憑白閑了些時間出來。

    去了江玉楓處大抵也是了無益處,薛凌收回腳尖思忱著要不要往榻上在倒上一二時辰,忽想起江家應還不知黃旭堯已死,不如早去說了探討一二。

    待到金鑾殿的上情況傳回來,也可省了到時再提起諸多贅言。且若里頭有何不妥之處,早些與江玉楓商議,也早一步打算。

    如此過去尋了人,二人坐于一處,相互問過安歇,下人上了些點心茶水,江玉楓撿著弓匕的話先道:“薛少爺料事如神?!?/br>
    薛凌瞧他一樣又撇開目光,波瀾不驚道:“江大爺不也穩(wěn)坐賬中么”,話畢微停輕笑道:“黃旭堯死在宮里了?!?/br>
    江玉楓拿著炭夾的手一頓,僅他二人在此,不必過多掩飾驚詫。自個想了片刻又不見薛凌往下說,江玉楓索性放了碳夾擱在一旁,專注瞧向薛凌,誠心問道:“這是何緣由?!?/br>
    他未問及消息來源及可靠與否,死在宮里,也只能是霍云婉傳出來的。難得這位冷宮皇后如此耳聰目明,黃旭堯進去不足一日,死訊就能傳到宮外。

    薛凌道:“死的蹊蹺,又沒個親眼見到的,所以那邊也不知。我這才早些來問過你,可是漏了何處,于情于理,這人不該這么快沒了啊?!?/br>
    江玉楓輕點了下頭,皺眉似還在想里頭關節(jié),薛凌又道:“莫不是當年之事,皇帝其實……心里有數(shù)?”

    “你這話倒也有理,畢竟就算他知道,除了順水推舟,也無其他辦法?!?/br>
    “那這事兒就是拿不準了”?薛凌嗤笑道,又回正身子不以為然道:“也罷,拿不準就算了,既然他進去了,想必是話已帶到了。別的,倒不甚重要。我就不信,皇帝能忍的住。”

    江玉楓跟著笑笑,連附和帶勸慰:“除卻算了還能怎樣,究竟知與不知,就算陛下自個兒說與你,也要你敢信才好?!?/br>
    話落呷了口茶水,半是無奈半是感嘆道:“是忍不住……”,他偏頭瞧與薛凌,問的極其溫聲:“誰又能忍的住呢?”

    薛凌舉茶承了笑意,轉(zhuǎn)了目光往外,二人靜靜候著,間或三兩句閑語,更多是久久不曾答話。風起窗外黃葉撲簌簌時不時滑過眼簾,金鑾殿上,太監(jiān)高喊了退朝。

    黃靖愢冷汗涔涔往下,他沒等到自己的meimei往黃府傳信,王宜與戚令二人避而不見,更莫說談話。

    但這樁事并未掩人耳目,落金街的人命案朝野震動。薛凌免于榻上時,實則京中已是人仰馬翻??赡且患埌妇砩项^,悠悠數(shù)人口中,寫的喊的,皆是姓黃名早,并非黃旭堯。

    昭淑太后醒來,聞說的,不過是皇帝寢宮出了刺客,幸得刑部戚令早獲風聲,深夜入宮救駕,這才免過天子一劫。

    可恨的是,刺客眼見求生不得,當場自盡而亡。闔宮眾人攔其不得,未能留下活口,幕后主使之人,怕是要費些功夫才能查出來。

    正因為如此,此事且不可先行公開張揚,自有御衛(wèi)行職,待查個水落石出,再行昭告天下,以儆亂臣賊子。

    昭淑太后自是稱好,所以皇帝遇刺一事,僅數(shù)人得知,自然也沒能傳到雪娘子耳朵里。免不得她又想了一遭,皇后果然是對的。

    倒是魏塱這般此地無銀,又迂回傳到了薛凌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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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7章 庭前月

    其過程,也無非就是黃靖愢心中七上八下的站了大半個上午,散朝后也不見得外甥招自己問話,惴惴之中,以請安為由往昭淑太后出走了一遭。

    那座宅子里究竟是何人,兄妹二人心知肚明,唯黃旭堯究竟進宮與否,而今死無對證。

    昭淑太后猶不信邪,在自家兄長離宮后即帶著七八個太監(jiān)宮娥往皇帝處。孰料是魏塱登基頭一遭,推說邀了幾位臣子在書房議事正忙,母后要見,那得等上一等。

    這等,可就不知要等到何事。

    然國事體大,前朝一搬出來,昭淑太后也擺不得后宮的譜。又何況早間聽說魏塱遇刺,已急急去看過一回,再要強行召見,未免失禮。

    既是兒子見不得,只能趕緊拘了皇帝身邊跟著伺候的人來問,又以擔憂皇帝龍體為由,連當值太醫(yī)一并召了去。只魏塱既有心裝糊涂,必然早早交代過這些人。昭淑太后悉數(shù)問過,得到的不過是一堆廢話。

    涇渭分明,非一日之功,但草蛇灰線,總能找著個源頭?;实叟c黃家,與太后,割離的那步,已經(jīng)抬腳往外邁了。

    可能到了這刻,她多少知道了些,太后這個虛名,未必就比“為娘”二字好用??上У氖牵瑲饧睌纳项^,少有人知收斂為何物。

    昭淑太后非但沒有罷休,反親自往昨夜當值的御衛(wèi)處要面見刺客尸體,看看是何等狂徒賊子,膽敢夜闖宮內(nèi)行兇。

    消息傳到魏塱那,倒叫他啞然失笑,只說自己的母后突而就蠢的不可理喻,吩咐底下人,要瞧便讓她瞧去。

    辦事的人心領神會,到了卻再三規(guī)勸此等污穢事不宜臟了太后慧眼。磨了好些時辰仍不得其果,方磕頭告罪將人帶到宮內(nèi)獄仵房里,一具無名之尸早在此等候多時。

    昭淑太后果真巾幗不遜須眉半分,連個哆嗦都沒有,怒喝道:“將面上東西給老身揭了,此等忤逆不忠之惡賊,有何資格覆面而亡。若非大局為重,早該剝皮萱草丟出去掛著以儆效尤,這倒還供上了?!?/br>
    太監(jiān)急急上前扯下白布,底下一具中年男尸雙目緊閉,慘白灰色估摸著是死了幾個時辰的樣。昭淑太后上前瞧過,并非黃旭堯,再往下看,身子才稍微震了些。此尸體喉嚨間傷口猙獰,貫穿左右,倒也附和宮里說的“刺客自盡而亡”。

    身邊人趕忙扶了道是:“得蒙太后看這一眼,不知要憑添多少功德富貴,豈不是便宜歹人?!?/br>
    昭淑太后似乎受用無窮,堪堪轉(zhuǎn)了身,不忘念叨自己實在是擔心皇帝,一早聽了這事,心驚rou又跳,非得來走這一遭,瞧那賊子死了才能勉強放下些心來。

    附和聲眾,言說歹人就是三頭六臂,斷然上不得皇帝分毫。眾人皆大歡喜出了仵房,誰也沒管這尸體究竟誰是誰。魏塱遣來的人懶得管,昭淑太后,怕是還沒反應過來。

    只要皇帝不敢當面行忤逆之舉,黃旭堯……都回了自個兒宮里,她才記起,不管宮里刺客是誰,可黃旭堯是真死了啊。京中落金街的黃宅,正是自己老爹為旭堯置下的……如今……如今……

    如今這事還不知如何說與皇帝,連掉兩滴淚珠子都不敢說是為了誰。好在朝廷也追查的甚為賣力,找出兇手指日可待,到時再說千刀萬剮……

    昭淑太后這邊安慰了自己,又同樣的說辭先安撫住了黃靖愢。塱兒也不是講不通理的人,當年還不就是事出無奈,找個由頭,與他慢慢道來。最要緊的是,當年是被霍家逼的啊,可不巧了是今兒霍家已經(jīng)死了么。

    為著皇帝說的保密,昭淑太后一行人看似浩浩蕩蕩,實則也沒幾個外人知宮里來來往往所謂何事。雪娘子一如既往被困在幾個宮女之間,跟只蛤蟆般坐井望天,連天被人拿簸箕換了好幾回也不知。

    倒是皇帝太后身邊的些許小事,很難避過霍云婉耳目。尤其是前兒才出了皇帝傾盡御花園博皇后一笑之事,有心巴結(jié)之人挖空心思的往上撲。

    何況長春宮里斷然是沒要誰作眼線留意皇帝太后一舉一動,無非是霍云婉戚戚然說要體恤皇帝太后春寒秋涼,減衣加餐。

    但得知道有個頭痛腦熱的不,她這個冷宮棄后雪中送炭熬兩碗湯去,也能讓皇帝多念幾段舊情。遇刺這等驚世駭俗之險,不正需要個可心的人噓寒問暖么。

    后宮嬪妃諸人求寵,皇后也不能例外,關注皇帝飲食起居再正常不過。只是這消息,太監(jiān)瞅著賣罷了。得寵的賣,不得寵的自然就不賣。出的起價的賣,出不起價的不賣。

    長春宮里灑銀子從來大方,這已然滿足了出價。關鍵是霍家倒了之后,一如既往的大方。深宮女子財物,少了母家,剩下的只能是從皇帝出來。再看日常行事,誰不說皇帝與皇后情誼尚在,多與皇后透些口風,不過是順勢為之。

    九五至尊的皇帝,輾轉(zhuǎn)眾人口間,也就是個貓狗價??赡茉诨粼仆襁@,賣的格外便宜些。

    除卻前后指望,更重要的是皇后娘娘極其聰慧,從不會弄巧成拙。換了旁的小娘子,撲上去問一下陛下傷著了哪,皇帝一察覺風聲走漏,買消息的必然人頭落地。這等風險太大的錢,也沒幾人樂意賺。

    皇后則不然,跟她提一句陛下遇刺,她絕不會哭天搶地跑去查查皇帝是否少了根頭發(fā),而是無聲處提醒陛下注意安危。

    這些年,一概是這么過的。

    霍云婉早間已傳過一次黃旭堯死訊,聽得這遇刺之說,只隨意笑了過去,又著人往外走了一趟。逸白以前在宮內(nèi)當差,現(xiàn)在去了宮外,自有路子互通方便。

    薛凌晨間在江玉楓處等朝上消息,卻不是薛璃還朝了來敘,她稍有猶疑,卻被江府消息將注意力引開大半,倒也沒問。

    原是朝間將事壓了下來,具體衙門里如何定案,還得江府的人再走走。如此她與江玉楓通過風聲之后便回了自己處,又歇得些時候。

    晚間霍云婉的消息就傳了過來,剛好江玉楓處又新添了些別的消息,便又聚于一處。

    刺客一說,于薛凌而言,覺得甚是滑稽,亦或所有的顛黑倒白事她都覺可笑。不過于江玉楓而言,倒是習以為常。他幼年與魏熠同食,常居于宮內(nèi),對這等掩飾見怪不怪。

    倒是魏塱瞞下此事,令人頗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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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8章 庭前月

    一同用過膳食后,玉輪上梢頭,十二三里月相已見初圓。江玉楓書房窗外金桂還未落盡,帶著輕微寒氣若有似無的飄進來,茶爐里青煙一起,是能稱一句“好個霜天。”

    萬家燈火初上時,宮里幾個太監(jiān)鬼祟出了宮門,走的是無名道,拖的是無名人,去的卻是有名處。

    到底兒時情誼尚在,人死債消,或然魏塱還有些感激黃旭堯不惜一死遞了消息往宮里,是故特意遣了人,交代尋個廟宇,也做場法事??v是不能風風光光的葬,好歹多雇擁幾個光頭和尚唱唱吟吟的送一程,黃紙也多燒幾張。

    事過了整整一日,想不透的許多東西,都漸漸想透。黃旭堯的彌留之語,是“祖父……寧城。寧城是祖父與霍準”。

    比起前面黃旭堯一堆話,這幾個詞實在沒什么分量。且不說寧城如何,就說其間牽扯的人,黃續(xù)晝與霍準皆已喪命。便是當真二人坐了什么,總不能再將骨頭挖出來定個罪。

    而魏塱初時也想不起千里之外的寧城,能與京中兩位文臣扯上什么關系?可退朝后的諸多時候,甚至上朝時面對文武百官,他亦忍不住思索黃旭堯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不可信,不敢信,究竟要不要信。

    這個幼年與自己友愛有家的表弟不惜一死,就為說這些事?如果這些事真的存在,他不更應該活下來報仇雪恨才對么。

    思索了很久,是猛然間一瞬的醍醐灌頂。

    篡位啊,自己身子底下的龍椅,身子上頭的金冠,身子上穿著的朝服,都是竄來的。

    他非真命天子,非父死子繼,也非群臣選賢。

    他是個,弒父篡位的……逆賊。

    好似京中忽而就到了隆冬數(shù)九,魏塱坐在書房里,一陣周身寒意哆嗦,想叫太監(jiān)來加個氅子,又恐讓人看出了自己私下偶爾間的膽怯。

    他帶著閃爍驚慌想起當年早早籌備寧城公事,原是務必要阻拓跋銑南下。新帝登基,最重要安民心穩(wěn)社稷。雖然薛家要死,可怎么可能真的讓胡人過來呢,那不是給名不正言不順的自己再添一筆罪名么。

    自古兵不厭詐,拓跋銑在拖住薛弋寒以后,于魏塱而言,其利用價值已經(jīng)被悉數(shù)榨盡。彼年他年少,和薛凌一般對著個胡人嗤之以鼻,誰會蠢到真的給那些番人蠢狗四座城。

    就是自己幼妹,那也是賠薛家的葬,賠胡人,配嗎?

    可寧城緊挨著平城,用將用帥,莫說他一個皇子,就是當時在位的梁成帝,也得和薛弋寒打個商量,何況無緣無由,憑什么換了人家舊將。

    只能是以和親為由,找個能接手的人送親過去,在那候著。戰(zhàn)事一起,立即領命上陣。

    即便如此,人選也不好找。朝中眾臣要么一心捧著梁成帝,要么都對舊太子魏熠贊譽有加。魏塱初登地位,能依仗的只能是黃霍兩家。

    這還只是其一,他既不想失了寧城,當然是要找個能守住的武將去。黃家近十萬兵權(quán)里,倒也挑的出幾個有過戰(zhàn)事經(jīng)驗的,可好些皆是與薛弋寒有過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