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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離 第104節(jié)

    她看的仔細,但拓跋銑并未注意到薛凌。他的目光自然是不離能坐著的幾個老臣,無暇在管后面站著的是些什么人??粗硕嫉烬R了,便舉起酒碗號召眾人齊飲,然后喊了些什么,一揮手。這打鬃節(jié)就算正式開始了,各族參與的好男兒全部牽著自己的戰(zhàn)馬站到場地中間,然后領(lǐng)頭人一甩鞭子,一群人便絕塵而去。

    剩下的人就純屬來吃喝,圖個樂的了。老人們坐那和拓跋銑說笑,爾朱碩問薛凌要不要找個人多的地方玩,這里都是些官方的表演比賽啥的,不參與沒意思。薛凌為著拓跋銑而來,自然不可能離開,便道自己沒見過。想留在這看看。

    爾朱碩為難了一陣,他原是不樂意在這等著的。節(jié)日來的人多,各家的帳子里才好玩,但又不太放心把薛凌一個人留在這,猶豫再三還是沒走。

    薛凌隨意的很,站了一陣,覺得累。干脆坐地上看場子中間萬花筒一樣的換人,一會跳舞一會雜耍的,倒像京中除夕街上跳大神。這一想就有點好笑,到底是蠻夷,大梁皇宮里,肯定不會出現(xiàn)這么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戳撕么笠粫?,突然來了一群侍衛(wèi)。爾朱碩扯著薛凌往后退,道:“是要賽馬了,得清清場子。”

    薛凌拎著壺站起來,看著一堆人在那忙忙碌碌,然后插了些旗子為信號,勉強收拾出五六條馬道。出來好幾個侍女端著托盤放到拓跋銑面前的桌子上。上頭蓋著布匹,她也不知道干嘛用的。直到四五個人騎著馬站到跑道上,拓跋銑伸手揭開一個托盤,將東西拿起來展示給眾人。薛凌才知,那應(yīng)該是個彩頭,誰要是贏了,就能拿到。

    這個比賽就是自愿參與了,并且危險性不怎么大,能比好幾輪,每輪的彩頭都不一樣,爾朱碩也躍躍欲試,還對薛凌道:“可惜你是個漢人,不然也能上去試試,我覺得你騎術(shù)比起上頭那個差不了多少”。他指著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跑的幾個人中的一個。說是這一代很厲害的,連續(xù)今年都拿了最多的彩頭,要不是長輩覺得太小不安全,估計都能去套野馬了。

    薛凌反正也不認識誰是誰,她更可惜的是沒把吉祥帶過來,好歹能問問拓跋銑在上頭都嘰里呱啦說了啥,全是鮮卑語,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又不好玩爾朱碩。這會聽他呆會也想上場,才回過神來道:“那你拿過多少彩頭?!?/br>
    爾朱碩頗不好意思,鮮卑人人都會騎馬,所以除了馬匹好,騎術(shù)好,總還是要那么一點運氣才能贏的,他也沒拿過幾次。只是薛凌問起,還是少不得自夸道:“每年都是有的?!?/br>
    薛凌笑了一下,再沒說話,裝作自個很有興趣,看著場上輪番的跑馬。每逢有人勝出,坐著的幾個老一輩也是笑聲一片。直到彩頭都給的差不多了,才有人來叫爾朱碩。他對薛凌交代了一句“不要亂走,等我比完回來找你”就跟著去了。

    爾朱騫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這會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身邊雖有幾個在帳子里說過話的,但到底不如和爾朱碩那么熟。薛凌捏了捏手腕,從荷包里摸出一美小小的金彈子,這東西原是為了討好人準(zhǔn)備的。這會到正好用上,雖然還是有點大,但是正午陽光烈,估摸著反光強也沒幾個人能瞧見。落入草皮更是找不著了。

    薛凌往前走了幾步,跟坐著的人離的很近??磮鲋虚g的跑道也就更清楚了些……等爾朱碩牽著馬出來,站的是和她隔著兩個跑道的位置。估算了一下,也就是中間會隔著兩個騎馬的人。那就只能祈禱呆會跑回來時,幾個人距離相隔遠點,不至于擋住自己。

    仍是彩旗一揮,幾匹馬瞬間奔出老遠。跑道沒有太長,不一會就隱約見有人開始往回跑。薛凌那手遮額頭上,擋了一下陽光,瞇縫著眼看過去,好像是爾朱碩跑在最前頭,但剩下幾人落的也不遠。當(dāng)即手上已經(jīng)開始蓄力專心看著爾朱碩一個人。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到場子中間的終點了,爾朱碩已經(jīng)開始收韁,薛凌那個金彈子飛了出去,打的馬前腿膝蓋彎。她熟知戰(zhàn)馬身體,多好的馬此處被猛擊一下,也要瞬間屈膝。不等爾朱碩栽下來,已經(jīng)躍起,直接踩在前頭人桌子上,將那一碟瓜果都險些踢到了某位王爺臉上。借著力道連跨過兩騎,扯住了爾朱碩,提起跳到一邊,那匹馬才跪到地上。

    爾朱碩喊了一聲“薛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馬不對,若不是薛凌來提這一下,少不得反應(yīng)不及要栽下來,那就丟了大臉了。

    馬并沒傷到,只是神經(jīng)性反射,跪下去后又慢慢站起來在那呼氣。按誰先到達的話,裁判那會都準(zhǔn)備好藥宣布爾朱碩獲勝了,沒想到來這一出。而且,拉他的小子,是個漢人。估摸著好多人沒注意到,這場子上竟然有漢人。

    爾朱碩用鮮卑語說了幾句什么,裁判為難的看著上頭拓跋銑。而拓跋銑這會目光全在薛凌身上,他沒看到那枚金彈子,甚至都沒關(guān)注誰贏。真正有本事的都去了野馬群處,這就是圖一熱鬧。但薛凌踩桌子那一刻他就看到了。

    拓跋銑不僅習(xí)漢人文化,武藝也學(xué)了不少。一見薛凌動作就知她身手不差,來了這場子這么久居然沒留意到。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來的。先用鮮卑語問了爾朱碩幾句,才站起來,走的離薛凌近些,道:“你是漢人里跑商的?”

    薛凌對上目光,施了一記鮮卑禮道:“是的?!?/br>
    “都賣些什么?”

    “什么都賣,但這次來的貨物都已經(jīng)賣光了。正是因為這個結(jié)識了爾朱小王爺,他帶我來開開眼界”。薛凌看了看身邊爾朱碩道。

    拓跋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你身手倒是好”。又看向旁邊爾朱碩問:“你都買了些什么?!?/br>
    爾朱碩摸了摸手上劍,又對薛凌道:“壺呢?”

    薛凌看了他一眼,沖著拓跋銑一抱拳,到那會站著的地方把壺撿了來。爾朱碩一把拿過去,講的眉飛色舞,連自己剛剛快從馬上摔下來都忘了。那幾個一起賽馬的也湊過來看新鮮。

    拓跋銑見識遠非爾朱碩可比,玩心也沒那么重,道:“是個稀罕物,既然爾朱碩已經(jīng)得了寶,這次的彩頭就讓了人吧”。

    爾朱碩沒想到這壺又回到自己手里了,開心不已。鮮卑東西再貴重,他也不是很缺,當(dāng)下道了謝,拉著薛凌要退。此時離拓跋銑有七八步距離,薛凌右手微微動了一下,到底還是跟爾朱碩一起退到后頭去了。沒有絕對的勝算,就要死在這,她實在不好冒險。

    場子上還有幾輪,爾朱碩卻不再看了,他反正對輸贏沒個再乎,反倒是拎著那只壺滿場子給人倒著看,薛凌一直跟在身后。直到二人竄到拓跋銑面前。

    這么一輪下來,拓跋銑對薛凌是沒什么懷疑的,況爾朱氏的人他也離不得。鮮卑君臣之間等級觀念也沒那么重,爾朱碩說要他也賭一賭,倒出來的是啥。拓跋銑也沒拒絕。薛凌跟著后頭,滿臉的笑,十足像個賺大了的商人。她實在不忍心告訴爾朱碩,那個壺,其實是有機關(guān)的,想倒出來什么,就能倒出來什么。

    但這件事,爾朱碩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了。只等他一彎腰,平意就滑了出來,從爾朱碩脊背半尺高處略過,橫到拓跋銑面前。

    拓跋銑反應(yīng)也飛快,腳一勾掀起桌子,直接把爾朱碩撞飛到空中,那只壺沒拿穩(wěn),跌到臺子下,又被桌子重重砸了一道。然后是爾朱碩側(cè)倒著壓了上去。雖然沒碎,但銀子質(zhì)軟,已經(jīng)被壓扁成一團,里面的機關(guān)全毀了。

    薛凌都懶得回眼看一下爾朱碩怎么樣,拓跋銑亦一邊喊一邊拔刀出來擋。但兩人太近,薛凌求供不求擋,不等人沖過來,就已經(jīng)在借著平意之巧在拓跋銑胳膊上劃了一道,傷不重,只是滲血而已。反倒是她自己完全不防,被拓跋銑那一刀震的有些氣血直往上翻。

    這是賭贏了結(jié)果。要是輸了,那一刀一定能把她劈成兩半,畢竟電光火石之間打敗拓跋銑根本不現(xiàn)實,她剛剛純屬求死。

    但是,想想拓跋銑也不舍得讓自個兒死了,活口啊。又沒有其他人來,她可是唯一的活口。果然最后關(guān)頭,拓跋銑還是調(diào)了方向,劈上來的是刀背。也虧得隨身攜帶的刀不比戰(zhàn)場用的那種,不然就算是刀背也夠嗆。

    目的已經(jīng)達到,干脆跌坐在地上,將平意都丟了手。爾朱碩已經(jīng)爬起來了,沖上來道:“怎么回事?!?/br>
    拓跋銑一招手,等幾個人將薛凌架起來,道:“先放我?guī)ぷ永??!?/br>
    幾個人正要走,薛凌叫了一句“哎哎哎,我的劍,替我收好些”。她說的有點喘,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惹得拓跋銑多看了兩眼。一個刺客,被抓住了。死到臨頭倒關(guān)注起自己的劍來。

    上前兩步將平意撿了起來,把劍尖戳到了薛凌眼睛前面道:“你的劍?”

    可惜薛凌眼睛睜的十分正常,連眨眼頻率都沒變,坦然道:“對,我的劍,你替我收好些,過幾天我走的時候還要用”。想嚇唬她的話,那拓跋銑也太看的起自己了。

    拓跋銑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yīng),反倒大笑了幾聲,對著人群又是嘰里咕嚕一陣喊,然后走前頭,讓幾個人架著薛凌跟上。等進了帳子,拓跋銑坐下之后,有人拿了繩子來縛上薛凌手腳,又開始搜查身上有沒藏著什么。

    這一搜,有些東西就藏不住了。搜身的人先古怪的看了薛凌幾眼,然后跑到拓跋銑面前小聲的耳語著。不等他說完,薛凌就不耐煩的喊道:“你那么小聲做什么,我是個女的這事兒又不是不能公開?!?/br>
    拓跋銑將目光移過來,輕微抬了兩下腳。孤身一人前來行刺,已經(jīng)說不太過去,還是女子來行刺,行刺完了又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他見得漢人不少,也摸不透薛凌打什么算盤。思索了好一會,還是問了那句一聽就不太可能有答案的話“你是誰派來刺殺本王的?”

    果然薛凌完全不理,還直接用了姑娘聲音,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道:“不知道拓跋王有沒有聽過七日鮮,要是沒有的話,先把我放開,我才好給你講。”

    拓跋銑將剛剛撿來的平意在手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道:“其實瞎子也可以講話,只是剛剛在外頭。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喜慶,不好見血?!?/br>
    “你不會用劍,不要糟蹋我的東西,拓跋銑”。薛凌本是被綁了扔地上的,這會卻站了起來,看著拓跋銑道。威脅要挖掉自己眼睛這事兒就有點太殘忍了,而且這狗沒準(zhǔn)真能做出來。

    薛凌道:“瞎子是會說話,死人可不會。”

    拓跋銑先聽她直呼自己名字,本是有了怒意,再聽下一句,又以為服了軟,便拎著平意慢慢走過來道:“你放心,缺雙眼睛不會死的。鮮卑多的是犯了罪的人被挖眼,丟到草原深處都能活著回來?!?/br>
    薛凌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旁邊有凳子,自己走著道:“我不是說我會死,我是說,你要死了。死了就不會再說話了,所以我希望你活著的時候,跟他們說說,不要糟蹋我的劍,我回去的時候還能用”。說著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下來。

    拓跋銑拎著劍盯著薛凌,突然不怎么想再拷問此人,反正自己沒啥損失,問不問的出來也不要緊。

    薛凌看出他目光里兇意漸濃,笑笑道:“我給你說個好玩意,叫七日鮮。一日色變,兩日味失,三日凝如脂,四日五日尚可救,六日神仙手,七日閻王留。拓跋王精通漢話,不會聽不出來什么意思吧?!?/br>
    拓跋銑飛快的反應(yīng)過來,先看了一下自己周身,沖過來,將劍抵在薛凌胸口道:“你說我中毒了?”

    薛凌渾不在意,嬌聲道:“是啊,你不知道嗎,不然我何故拼著死非得砍你一劍呢”??赐匕香娨f話,又趕緊道:“不過你不要擔(dān)心,這才第一日,什么事兒也不會有。你可是聽見了,要足足七日閻王才留人呢。”

    平意上的力道大了些,已經(jīng)破了外衣,刺到里頭厚厚的束胸了。拓跋銑道:“不知道七日夠不夠我從你身上拿到解藥”。雖此時在草原上,不比王宮里什么花樣都有,但要折磨一個人也很容易。拓跋銑不是很明白此刻為什么要用這么慢性的毒。鮮卑人大多是用刀,但他知道中原千奇百怪的毒都有,多得是能讓人一擊斃命的。

    “當(dāng)然是不夠啊,何況…。”。薛凌被綁著的兩只手一起抬起來,飛快的在平意上劃了一下,瞬間地上一癱血。她卻絲毫不覺痛的樣子,看著拓跋銑道:“你瞧,我只有六天了,你是先把我放開,我們聊聊事情呢,還是先看著我死掉,然后你來陪我,我們在陰曹地府聊。”

    所謂七日鮮,一日色變,說的是血液盡成墨色,第二日失其腥味,第三天則凝如油脂,四五日尋藥也還來得及,等到第六天,就要神仙伸手才能搭救了。若是拖到第七日,真的是要跟閻王搶客人。陶弘之覺得此物甚是風(fēng)雅,推薦給薛凌時說的得意洋洋。

    拓跋銑已經(jīng)看到了薛凌滴到地上的血全是黑色,再看自己剛剛受傷的胳膊,那一線已經(jīng)開始泛灰,顯然這個刺客說的是真的。還以為她是拼死要取自己姓名,沒想到一開始算計的就僅僅是中毒。

    他拎著平意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轉(zhuǎn),算計了一輩子別個的人,大多對于自己被算計就特別的憤怒,尤其是被算計了之后又被人威脅??赏匕香娺@會還真沒想好要拿薛凌怎樣,倒不是憐香惜玉。有心砍兩刀,又怕此人死的更快。在沒拿到解藥之前,怎么也得留著命才行。

    薛凌看他轉(zhuǎn)了好幾圈還不停,催道:“我不過是來找你談點事,談完了自然會給你解藥?!?/br>
    “你有解藥”?拓跋銑走了過來,盯著薛凌道。只要這個人身上有解藥,他不愁沒辦法挖出來。

    “有啊,可惜你不要指望搜出來,它不在身上。”

    拓跋銑又開始在屋里來回走動,覺得十分暴躁。走了幾圈看薛凌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想起些漢人看中的東西,道:“聽說中原女子極重名節(jié),誰要是跟她睡了,這輩子就是她的天?!?/br>
    薛凌聽出話里意思,這種事她沒經(jīng)歷過,卻見了一籮筐,且莫說拓跋銑純屬嚇唬,就是真的發(fā)生了,她也不會拿這個尋死覓活。但這會只是看著拓跋銑道:“聽說胡人王位兄死弟繼,會連同女人兒子一起繼承了,就不知道到時我是給你陪葬,還是能做你弟的王妃。”

    拓跋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躁郁,隨手拿起桌上裝飾砸了薛凌一下,看著她暈了過去,才對著底下人交代,先帶回王都。

    他斷定薛凌肯定有藥,因為薛凌自己也中毒了,人不能玩死自個兒吧。這個藥不在身上,就在住處,或者放在誰那里存著。但只要藥在王都內(nèi),三四天足夠把他給翻出來。

    薛凌再醒,已經(jīng)是在黑凄凄的牢里了,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幾日,但估計也不會太久,她不信那拓跋銑不惜命。至于解藥在哪,這個就讓人想笑了。

    長這么大,沒怎么進過牢房,也就江家那次,這一對比,倒發(fā)現(xiàn)此地比較舒服,腳下還鋪了厚厚一層干草。就是有點餓,都不知道是多久沒吃東西。頭頂被砸的位置有些微微疼痛。由此可見,拓跋銑這人,不僅陰險,還很狠辣嘛。薛凌喊了兩聲,壓根沒人理。干脆閉了嘴巴,給自己省點口水。反正她也不是很急。日子就那么多,不來的話,大家一起死。

    打鬃節(jié)還在繼續(xù),只是王上遇刺,找了人代為主持。拓跋銑先回王都了。薛凌叫不出人,自然是有原因的??蜅@习蹇粗鵂栔焐贍攷е魂犎笋R呼嘯著沖了過來,問了薛凌的房間,然后上去翻了個底朝天。他已經(jīng)被調(diào)查過了,沒什么嫌疑。因為跟薛凌呆的時間久,反而被拓跋銑委派來查薛凌都跟哪些人接觸過。

    等牢房里火把亮起來的時候,下人搬進來一把椅子,拓跋銑先坐到了薛凌面前。

    不等他開口,薛凌先道:“你要沒把我打暈的話,沒準(zhǔn)咱倆現(xiàn)在都把酒言歡了。和誰做生意不是做?;魷?zhǔn)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時間太晚了些,拓跋銑聽到霍準(zhǔn)的名字是停了一下。但他這會已經(jīng)不想再跟薛凌多談,就算提到霍準(zhǔn),大概也就是梁人派系之間的事兒。比起這個漢人,他倒喜歡霍準(zhǔn)多些。

    拓跋銑招了招手,幾個人拖進來一個女人,薛凌定睛一看,赫然是珍珠兒。爾朱碩也跟在后頭緩緩走了進來,站在拓跋銑身側(cè)盯著薛凌不說話。

    拓跋銑道:“是她?你跟她串通結(jié)識爾朱碩,然后前來行刺我。是這樣嗎?計劃到是天衣無縫。”

    薛凌看了兩眼珍珠兒,顯然已經(jīng)被打過了。離她給錢那天至少已經(jīng)過去了四五日,她不知道珍珠兒為什么沒贖身走。而且拓跋銑還真是,這么個人都能懷疑和自己扯上關(guān)系。她不知道的是,連吉祥都被查過。不過吉祥是個小孩子,又是鮮卑人,店老板也幫著說話,才沒被帶到這來。

    珍珠兒已經(jīng)認出了薛凌,只是被幾個人按在地上起不來,哭著道:“爺,你說說,你跟他們說說,咱是真不認識啊。”

    薛凌撇開臉懶得看,她知道拓跋銑大概率要殺雞儆猴,但是這會自己貌似實在沒啥救人的能力

    果然拓跋銑親自拿著刀走到幾人身旁,刀尖抵住珍珠兒的背道:“我聽說,漢人最重義氣?!?/br>
    薛凌沒有回頭,卻不改平時語氣道:“你聽說的好像都不太對。”

    只一聲輕微喘息,下一刻珍珠兒的慘叫就塞滿了整間牢房,且持續(xù)不斷,越來越凄厲。

    薛凌忍不住回了臉,才看見拓跋銑并沒直接殺人,而是一道道的劃破珍珠兒背上血rou,再用刀刃撥開,露出白森森的肋骨來。

    薛凌想了一瞬間的丁一,然后又想到在永樂公主府殺的那個人。她其實已經(jīng)殺了很多人了,貌似申屠易也說自個備著十幾條人命。還有在被追殺的途中,殺了誰誰誰壓根就不知道。看著死的有,沒看著死的也有??伤谷徊恢?,一個人竟然能發(fā)出這么凄慘的叫喊。貌似魏熠和魏忠死的時候也并沒人喊啊。何況珍珠兒不是還沒死么,為什么喊叫聲能這么的滲人。

    是有點滲人,但也就是一點點。

    但這一點點聽久了也還是讓人五臟六腑打結(jié),而且,她發(fā)現(xiàn)人的肋骨原來有那么多根,以前竟從來沒數(shù)過。多不說,還分左右??粗匕香姷度幸宦废蛳?,好不容易到了腰肢處,還以為他劃完了吧,結(jié)果他又拿上去,按在了右邊的位置。

    按說也沒多長時間,但珍珠兒嗓子已經(jīng)啞了,她四肢被人從根部處牢牢制住,連帶著身子都無法扭動分毫,便只剩一顆頭顱能活動。慘叫了一陣后,她求著薛凌救命,嗓子啞了之后,就只剩上下晃動自己的腦袋,隔著一層稻草把地板砸的“砰砰”響,一張臉轉(zhuǎn)眼就被血覆蓋,看不出半點曾經(jīng)有過的花容月貌了。原她那晚是五個漢人女子中最好看,薛凌才指了她。

    拓跋銑頗有耐心,還是握著刀柄,像漢人打磨一件藝術(shù)品一樣。右邊的肋骨已經(jīng)可見三道。人露出點骨頭,尤其是背上的骨頭,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因為背上血管較少,不會出太多血。就算是死了,又怎樣呢?

    幾個人離薛凌被綁著的架子頗近,她能清晰的看到珍珠兒背上皮開rou綻,磕頭的“砰砰”聲也越來越微弱。那點為所欲為的性子終于收了些,道:“你給她痛快一刀,不然,永遠也拿不到解藥。咱倆一起死”

    拓跋銑聽她說話,暫停了一下手上動作,將帶血的刀尖伸到薛凌面前,學(xué)著薛凌那日的笑,道:“你不會,你跟我一樣的人。怎么會去死?她的命不值錢。不管她怎么死,死了之后,你就不舍得陪著去死了。莫說她死了,怕是你自己缺胳膊斷腿,你都不一定狠心舍得自己死。不過,你是來談生意的嘛,我們好好談,解藥拿出來,我就給她一刀。至于我們之間的事,我們再慢慢算?!?/br>
    “那你繼續(xù),我要是看不下去,也不至于看這么久。相反,我只是想借此告訴你,花這么大力氣有什么意思”?薛凌嗤笑了一聲,復(fù)把臉轉(zhuǎn)到一邊。她還真沒說謊,雖讓拓跋銑給個痛快是于心不忍,但多看了幾眼,確實是想讓拓跋銑明白白費功夫罷了。這些功夫花別人身上,總好過花自己身上的。何況拓跋銑也沒說錯,自己缺胳膊少腿,也未必就真能狠下心來去死,那就是白白吃虧了。

    不忍的事情太多,大多,最后都是忍下來的,并沒多少人真的就不忍了。

    拓跋銑看了好一會薛凌,回頭直接將刀插進了綠珠兒身體里,那點微弱的聲響,終于徹底消失了。他并不是受了薛凌威脅,只是看出薛凌真的一點都不會在意此事。如果一件事沒什么效果,多做無疑

    薛凌都沒去看珍珠兒尸體,冷了臉道:“我不想在這說話?!?/br>
    是爾朱碩親自來解的繩子。拓跋銑已經(jīng)拂袖而去。他仍未想過要和薛凌做什么。梁人的東西,問誰都能要,不差這么一個。

    薛凌跟在后頭,一路到了拓跋銑房間。倒是難得和漢人一般無差,只是畫風(fēng)略微粗狂些,反正比起帳子是好了千萬倍。桌子上放著的正是平意,還有些吃食。很明顯,拓跋銑已經(jīng)做好了薛凌會出來的準(zhǔn)備。

    剛剛的慘叫聲已經(jīng)消失殆盡,拓跋銑揮了揮手,連同爾朱碩一起,所有人退了個干凈。

    爾朱碩知道,這件事對自己而言,算是結(jié)束了。他完全不知道如何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的,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感覺。既慶幸薛凌現(xiàn)在還沒受什么傷,又有點期待那個漢人小子缺胳膊斷腿才好。

    薛凌看了看天頭,拿了塊點心在手上一邊吃一邊問:“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二天”

    “那你動作倒是快,這就將人抓來了”。薛凌談?wù)摰姆路鸩皇钦渲閮?,而是一個物件。帶著點感嘆,還能聽出一絲對拓跋銑真心實意的夸獎來。

    死個人嘛,死個人而已。她是有點無法接受魏熠死了,那畢竟相處了好幾個月呢。剛剛那是什么東西,怕是說話都不足十句。自己當(dāng)晚應(yīng)該是沒說多少話吧,也不知道她那五百兩銀子花出去沒。不算小錢了,要拿來買個啥,不可惜。真要浪費了,還是挺心疼的。

    拓跋銑看薛凌并不像在裝樣子,便覺得她那句話說的還真對。自己聽過的有關(guān)于漢人的傳聞好像都與眼前的人不太符合。但一個人被算計的太狠了,沒有足夠的誘惑,大多都不會冰釋前嫌。他實在想不到薛凌有什么東西能讓自己咽下這口氣,因此壓根不想跟薛凌多談,只是想把解藥弄到手,

    拓跋銑道:“我并不想與你談什么生意,也不關(guān)注你和霍準(zhǔn)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把解藥交出來,我放你平安離開鮮卑,決不食言?!?/br>
    薛凌吃了些點心,又喝了碗馬奶,壓根不管拓跋銑在說什么,道:“我叫薛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