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奴婢想要伺候長公主、伺候侯爺一輩子, 不想歸家?！逼抛拥?。

    趙元慎站在旁邊, 這個婆子就是在他院子里做事情的。

    “你有兒有女, 不是無家可歸?！壁w元慎道, “你若不想拿銀子走人, 那就是要被發(fā)賣出去嗎？”

    趙元慎懷疑這個婆子故意在自己在的時候過來, 婆子就是想要讓他幫襯她, 這不可能。趙元慎讓母親裁減一些奴仆, 他也想到了自己身邊的人會被裁減掉一些。

    就沖著這個婆子在這個時候過來，這就已經(jīng)能說明問題。

    如果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母親也不可能隨意裁減這樣的人，除非這些人本身有別的心思。

    婆子錯愕，她本以為自己在侯爺?shù)脑鹤幼隽四敲炊嗄甑氖虑?，侯爺?yīng)該會幫襯她。結(jié)果侯爺直接開口，她要是再說要留下來，當(dāng)真要被發(fā)賣出去嗎？

    “你的女兒十二三歲了，也快到說親的年紀(jì)。”秦如玥道，“讓她給人做正頭娘子的好，整天當(dāng)一個奴婢，有什么意思？”

    秦如玥豈會不知道這個婆子的心思，她聽趙元慎說那些話，便也知道二兒子多少知道一些。有的婆子就是希望她們的女兒能去當(dāng)通房丫鬟當(dāng)妾室，她們認(rèn)為她們的女兒在府里多年，他們一家子也是伺候主子的，有情分在，這樣的妾室當(dāng)?shù)靡彩嫘摹?/br>
    而秦如玥不可能讓這樣的人留下，也不能讓他們擁有別的心思。在府里當(dāng)了多年的丫鬟去給兒子當(dāng)通房丫鬟，丫鬟有天然的優(yōu)勢，這也讓正室膈應(yīng)。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秦如玥自己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那樣。即便先永平侯在追求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遣散那些通房丫鬟，但那些通房丫鬟到底存在過，要說她不介意，那都是假的。

    甚至先永平侯在有些喜歡秦如玥的時候，他還去通房丫鬟的房里。

    秦如玥難免就會覺得膈應(yīng)，她接受先永平侯，嫁給了她，但她也很難對先永平侯產(chǎn)生非常深的愛意。

    “元慎，今兒，我便跟你說了，我們家的男子四十無子方能納妾?！鼻厝绔h道，“通房丫鬟也包括在其中。我們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繼承，不需要如此。”

    你真要是沒有兒子，只有女兒，那就招贅，母親豁出臉面去你皇帝舅舅面前說一說，你的外孫都能繼承爵位。

    秦如玥沒有說出后面的這些話，這也是她的真實想法，兒子有沒有生有男孩，這不重要。

    那個婆子還是拿了錢走了，她的女兒也不敢多吭聲，生怕他們真的被侯府發(fā)賣了。被大戶人家發(fā)賣的奴仆，有的能找到好人家，有的就過得很慘了。

    特別是一些奴仆知道主家的事情多，主家就會把他們發(fā)賣得遠(yuǎn)遠(yuǎn)的，而不讓他們就在附近。

    臘月二十九，秦如玥進(jìn)宮，按照以前的約定，她就是提前一天進(jìn)宮跟太后、皇帝他們一起過節(jié)吃飯。也不需要讓太多人過來，那些妃嬪都沒有資格過來，頂多就是皇后加上她所生的嫡子嫡女。

    秦如玥沒有帶她生的孩子進(jìn)宮，她一向不喜歡兒女多進(jìn)宮。后宮就是一個復(fù)雜的地方，也是一個骯臟的地方，她不希望兒女小小年紀(jì)就要面對這些。

    “你不讓元凱來也就罷了，元慎呢？”太后問。

    “他們以前也少來?！鼻厝绔h道，“讓他們待在家里讀讀書，也好?！?/br>
    “元凱家的那位……她真的沒有懷孕，是假懷孕？”太后疑惑，她在想這里頭會不會有女兒的手筆，比如那個女子是真的懷孕了，但是女兒聯(lián)合大夫說那個女子沒有懷孕。

    “這是她娘家人查出來的?！鼻厝绔h看向太后，太后總是這么不信任她。

    在太后的眼里，她秦如玥就是一個陰狠毒辣的人，一個只管著自己的人。

    “假懷孕獲得賜婚圣旨，這是欺君?！被实坶_口，“念在元凱真心喜歡她，這一次就算了。元凱他父親尸骨未寒，朕也不好給他治罪?！?/br>
    皇帝要顧慮很多問題，他不能就只顧著自己，還得想著朝政平衡，想著文臣武將平衡。

    “皇姐也是忍得辛苦，但凡皇姐報官說元凱不孝，元凱也就不要想著以后科考了。”皇帝道，“他這一輩子就只能是白身了?！?/br>
    皇帝和昭陽長公主都沒有說話，那些朝臣暫時也就安穩(wěn)一些。

    早就有御史摩拳擦掌要去彈劾趙元凱，只是先永平侯去世，時間節(jié)點微妙，加上趙元凱又被廢了世子之位，御史們也就不去彈劾趙元凱。如果趙元凱成為永平侯，只等著先永平侯孝期一過，或者是孝期內(nèi)發(fā)生一點事情，那些御史就會蜂擁而上。

    廢了趙元凱，同時也是在保全永平侯府，不至于讓永平侯府成為眾矢之的，也不讓先永平侯白白死去了。畢竟等趙元凱成為永平侯再彈劾，到時候他的爵位被廢掉，那爵位不一定就會落到趙元慎的手里，御史還能說昭陽長公主治家不嚴(yán)，一條條罪過下來，永平侯府的爵位不是徹底沒了，就是得降等換人。

    不管是哪一種，那都不是秦如玥想要看到的。

    “自己的兒子，她自己疼。”太后道，“當(dāng)兒女的犯點錯，當(dāng)父母的也得學(xué)會原諒。你們小時候……”

    “母后還是別說小時候的事情?！被实鄄辉敢饴?，太后說起那些事情，他就想到自己小時候差點被凍死的事情，也就是皇姐多看顧他。

    身為先帝嫡子，皇帝當(dāng)年受了不少刁難，那些人明里暗里要害死他。他一死，其他庶子就是在同一起跑線上，他們就都能更好地去爭奪皇位。

    有嫡子在，庶子去爭奪皇位，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皇帝受了太多的迫害，而太后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情。太后知道一點點，她也是覺得身為jiejie的就得護(hù)著弟弟，一點也不覺得當(dāng)jiejie的付出太多。

    “我們小的時候，您是怎么樣的，您自己不清楚嗎？”皇帝道，“自艾自憐，就您命苦。”

    “……”太后沉默了。

    皇后聽到皇帝的話，她不多說，太后到底是她的婆母，她哪里能多說。太后就是看不清楚形勢，太后又如何，還不是得看皇帝的意思。

    況且，昭陽長公主確實為皇帝犧牲很多，她也不是一個喜歡弄權(quán)的公主，也不給皇后找麻煩。甚至因為昭陽長公主，所以太子的地位還穩(wěn)固不少。

    皇后自是得敬著昭陽長公主的，她剛剛嫁給皇帝的時候，別人還覺得昭陽長公主會為難她。結(jié)果昭陽長公主根本就沒有為難她，皇后還特意找昭陽長公主商量一些事情，昭陽長公主也說不必找她，說按照皇后自己的想法辦就行，說皇后皇帝夫妻一體，有時候也不必多去管別人想什么。

    “來，皇姐，您嘗嘗糖醋排骨。”皇帝道，“不能總是吃素，吃素對身體不好。小時候，你還用花盆種菜，種出來的青菜也就是一兩盤，還都給我吃了。”

    皇帝想到那些長得小小的青菜，青菜長得不大，但是味道不錯?；式氵€總是會先吃幾口，怕是別人在菜里下毒。

    “有吃rou的?！鼻厝绔h道。

    “皇姐，你都瘦了不少，哪里是吃了。就算吃了，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吧?！被实鄣?，“別過于傷心了，這日子也是要過下去的。就像是母后，母后過得比誰都自在。”

    太后不能改嫁，但太后舒坦，這么多人敬著她。

    而太后覺得皇帝在諷刺她，她又不能直接扔了筷子就走，怕皇帝對她更加不滿。要是先帝還活著，那該有多好，她也不用總是看兒女的臉色行事。

    這一頓飯下來，太后吃得很不開心，她就是隨意吃幾口。太子瞧見了，還給太后夾菜，太后才多吃兩口，但太后認(rèn)為太子也是更向著秦如玥的。這些兒孫，就沒有幾個向著她的。

    太后腦中浮現(xiàn)前幾天淑妃到她宮里說的話，兒子這一輩還算好的，等到孫子這一輩，這感情就更淡了。雖然淑妃沒有說得很直白，沒有說太子成為皇帝后會如何，但是太后自己想了，腦補出更傾向昭陽長公主的太子登基，那么她的日子會不會很難熬。

    當(dāng)今皇帝都還沒有死呢，太后就想這些，她也不想想她到底能活多久。

    后宮那些妃嬪，有的人就是想著她們自己的兒子能成為太子成為皇帝?；屎蠛吞拥牡匚环€(wěn)固，她們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太后，即便她們都知道皇帝沒有表面那么敬著太后，但太后也能做一些事情。

    皇帝賞賜了永平侯府，沒有賞賜趙元凱。趙元凱也不能說皇帝不好，他能做的就是用功讀書。

    除夕這一天的早上，郁淑嫻想著隔壁侯府會不會讓他們一起過除夕，除夕的晚宴，隔壁府一定也準(zhǔn)備得很好吧。

    “母親有讓人過來說讓我們過去一起吃晚飯嗎？”郁淑嫻問。

    “就在自家吃?！壁w元凱沒有見到昭陽長公主身邊的人，他知道母親多半不可能叫他們過去吃晚飯。

    “也好?！庇羰鐙姑靼琢?，“今早呀，就買了一些上好的食材，就等著一會兒做。還想著，如果要過去，我也可以下廚，做幾道你們喜歡吃的菜。這要下廚，就得先提前準(zhǔn)備一下。”

    “我們自己吃。”趙元凱道，他不愿意再說下去。

    “嗯，我去做。”郁淑嫻道，“天氣冷，你也多休息一下，今天一天沒讀書也無妨?！?/br>
    秦如玥確實沒有讓人去找趙元凱，分家就分家了，沒有必要讓叉燒兒子一起回來過年。秦如玥想過一個踏實安穩(wěn)的好年，而不是聽趙元凱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要讓大哥過來嗎？”趙元慎去給秦如玥請安的時候，還問了。

    “不了?！鼻厝绔h道，“讓他們過來，還能好好吃飯嗎？以后，你們就當(dāng)普通親戚走動就好?！?/br>
    秦如玥還有別的兒子，不能只想著趙元凱。

    “我雖然念著他，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的人?！鼻厝绔h道，“慣子如殺子。他得自己成長了，母親又不可能陪著他一輩子。”

    “是。”趙元慎道，如果母親想要請趙元凱過來，他也會應(yīng)允。不過就是一頓飯的時間而已，到底是他小瞧了母親，母親向來果決，她又如何可能讓大哥過來過除夕。

    侯府門口不遠(yuǎn)處，沈默路過的時候，他還站在那邊站了一會兒。

    “頭兒。”沈默身邊的下屬也跟著看了一眼永平侯府，“永平侯府真沒事？”

    “沒事?！鄙蚰卮?。

    “那你看這么久……”

    “多看一眼，未必就是懷疑。”沈默道，多看，也有可能是情有獨鐘，“你也該回去過年了?！?/br>
    “晚點就回去。”這個下屬的名字叫成風(fēng)，成風(fēng)跟著沈默多年。他已經(jīng)成親了，不像沈默單身，“頭兒，要不，你去我家過年？”

    “不去?！鄙蚰芙^，“你們自己過?！?/br>
    沈默過去的話，成風(fēng)的家人都會變得很拘謹(jǐn)，他們一個個都怕沈默。沈默有自知之明，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不受尋常人家歡迎，當(dāng)上級的也不適合去下屬的家里，免得下屬家人緊張。

    等到明年……最多是后年……沈默想自己絕對不可能再是一個人過年，總能有陪著一起過年。

    過了一會兒，秦如玥就知道沈默曾經(jīng)站在侯府門外的事情，她早就吩咐下人們多注意一些。他們侯府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宴客，門庭冷落，但要是有人來侯府，在侯府外頭，也得匯報一聲。

    秦如玥給莊子、鋪子里的人都發(fā)放了獎金，她購買東西發(fā)下去，那些人不一定會喜歡，也許他們也認(rèn)為那些東西不實用，他們更喜歡金錢。

    前些天，莊子上的人還過來送獐子狍子，送了很多瓜果過來。

    秦如玥還見了一下，這些人多是那些退伍的士兵的家屬。這些人沒有去說先永平侯死了如何如何，也沒有一直想著先永平侯對他們?nèi)绾稳绾魏?，這些家屬都知道昭陽長公主時常去看望他們，還給他們的孩子興建學(xué)堂，孩子讀書也不用交學(xué)費，不完全是因為先永平侯，他們才能得到這些。

    作為女人，那些人也更能體會昭陽長公主的難處。有好幾個士兵的妻子都成為了管事婆子，她們用心做事，得到的回報也多。那些人都沒有簽約賣身契，而是一個契約，不入賤籍，他們的兒子也能參加科考。

    “許是路過?！绷鴭邒叩?。

    “是吧?！鼻厝绔h道，“沒事?！?/br>
    永平侯府真要是有事情，錦衣衛(wèi)指揮使就不是簡單地站在門外，人家該直接帶著人沖進(jìn)來。錦衣衛(wèi)可不管過年不過年的，就算是大過年的，他們也有本事沖進(jìn)去。

    “母親?！壁w元塵探頭，他剛剛聽到了母親和柳嬤嬤說的話，“師父他一個人過年呢，孤孤單單的，可以讓他過來一起過年嗎？”

    “你們才相處幾天，你就這般喜歡他？”秦如玥疑惑。

    “師父很好啊?！壁w元塵道。

    “等改天再宴請他，這個時候不合適。”秦如玥道，“除夕夜，他……他也有家人?！?/br>
    “可是師父說他就是一個人啊?！壁w元塵納悶，“師父不會是騙我的吧？”

    “……”秦如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跟兒子解釋，沈家情況復(fù)雜，“不是騙你，今年，你父親剛剛沒了，等來年，來年請他一起過年?！?/br>
    等到來年，也許趙元塵就忘記這一點。

    “你們說的都一樣，我之前問師父，要不要來我們家過年，他就說這這些話?！壁w元塵感慨，“就只是一起吃頓飯啊?！?/br>
    “你慢慢就知道了。”秦如玥道，“就像是你大哥，他們吃他們的年夜飯，我們吃我們的年夜飯，還是你要過去陪著他們？”

    “不不不，我要在家里吃。”趙元塵連忙搖頭，他要留在家里吃年夜飯，才不要去大哥那邊，大哥也不可能對他好，大哥還瞪他呢。

    姜家，一輛馬車停下，一對將近四十歲的夫妻從馬車上下來，還有他們的孩子。如果秦如玥站在這邊，或許她還會覺得這個男子眼熟，這個男子正是秦如玥曾經(jīng)喜歡的人。

    當(dāng)年，姜家人怕當(dāng)今皇帝無法登基，怕他被廢掉，怕姜家被牽扯進(jìn)去，姜家人就故意對外宣稱姜家兒郎不尚公主。姜家原本是大家族，發(fā)展得不錯，姜二爺也是探花郎，到了后面，姜二爺外調(diào)出京，過了十多年，他才又回到京城。

    “都小心一些啊。”姜二夫人叮囑，她又看向自己的丈夫，當(dāng)她看到丈夫站在那兒看向別的地方，她心里咯噔一下，連忙上前，“先進(jìn)屋吧，等過了年，你再去找你的那些朋友?！?/br>
    第34章 得罪

    ◎人活著，就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