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朝他走近一些，在辦公桌遮擋的暗角里勾住他的左手，難過地問：“我生日那天，你是用什么精力做了這么多好吃的菜，還幫我烤了蛋糕，又把家里布置得那么漂亮？難道是用人參吊著一口氣嗎？”

    “哪有這么夸張?！敝x觀棋最怕她胡思亂想，握緊那只手笑道，“那天就是普通頭暈，喝水后就沒事了，我身體好不好，你感受不出來？”

    她唇張一半，他突然岔開話題：“今天中午的菜怎么樣？”

    “好吃極了?！鼻锫稅瀽灥卣f，“她們問我是不是自己做的，我說是我老公準備的愛心便當，每天菜式不重樣，大家都露出驚嘆的目光?！?/br>
    “是嗎?！彼犓f話總覺得有趣，笑完后低頭繼續(xù)吃著。

    她伸手輕捏他耳垂，目光里只有他：“我也羨慕我自己?！?/br>
    謝觀棋含笑抬眸，頭微微一偏，主動將臉頰陷入她的掌心里。

    “觀棋啊，那個外包拍攝的事——”

    聲音飄來的那一秒，秋露立即背過雙手回頭，動作快如閃電，像作弊被老師當場捉住的學生，眼睛定定望向門口。兩站一坐互相對視幾秒，宋杰遲疑地問：“你們在討論劇本是嗎？”

    “剛討論結束。”她正經(jīng)回應，“謝總監(jiān)在吃飯。”

    “哦，吃飯啊，那……”宋杰抓了抓頭發(fā)，改變主意，“觀棋，下午2點后你來一趟我辦公室啊，先吃飯吧?！?/br>
    “知道了?！敝x觀棋瞥向做賊心虛的秋露，不輕不重地拍她屁股以作警告，對上她欲說還休的目光，又搖頭失笑。

    ……

    一周后，秋露順利提交《落難千金》50集短劇劇本，詢問下周工作安排時，謝觀棋直言：“不著急寫新的，工作有變?！?/br>
    她大驚：“項目黃了？還是不要我們了？”

    他端杯走到飲水機旁，聞言笑睨她：“放心，這個項目今年都不會黃?！?/br>
    “可是距離今年結束只有兩三個月了?！?/br>
    “有合同在，意潮不會違約?！?/br>
    回憶這周頻繁聽到的一個詞，秋露望著他問：“難道是拍攝的事？”

    謝觀棋倚靠立柜旁，邊喝水邊掀眼，笑在臉上：“不錯，我們下周要轉站海城，因為是初次對接外包拍攝，需要把流程和要求統(tǒng)一，方便日后的合作?！?/br>
    “我們？”她抓到關鍵詞，不確信地問，“是指我和你嗎？”

    “還有商務的幾個同事，應該不超過5個人。”

    謝觀棋將水杯擱在桌面，慢慢走到她的工位旁，掌心像變魔術似的出現(xiàn)一塊巧克力，放她鍵盤邊垂眸笑問：“想不想去？”

    她的笑容早就藏不住，剛想抱他，動作僵在半空，眼睛瞟向后門，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不情愿地收回手，肩膀開始小幅度晃動：“我們老板知道了嗎？”

    “知道，在拍攝中途隨時可能修改劇本，還是需要編劇跟組?！彼焐险f得官方客套，戴著婚戒的左手愛憐地揉她的發(fā)頂，“辛苦了?！?/br>
    她的小腦袋在他手心里動了動，月牙眼里蘊滿歡喜與期待：“不辛苦，謝總監(jiān)，我愿意跟你一起出差?！?/br>
    謝觀棋從容地立她身側，眸中柔情滿滿，怕兩人對視得久，她身后搖晃的小尾巴收不住，輕咳低笑準備回工位。

    外套下擺被一只手拽住。

    他承認，和心愛的小妻子共處一室，很難做到不為所動，清心寡欲。

    秋露說：“謝觀棋，為了迎接下周的出差，下班后我們一起去購物吧！”

    第9章 觀棋不語（9）

    “下來了嗎？”謝觀棋在電話里問。

    “來了來了，馬上到?！本€路那端難掩愉悅。

    從負一樓電梯出來后進入地下停車場，四下寂靜無聲，秋露走前幾步，不知往左往右：“小帥哥，讓我看看你在哪……”

    斜后方一輛黑色轎車的車燈閃兩下，她望一眼便輕快跑去，鉆進副駕駛的瞬間，整個車廂的甜味都濃了：“好開心，今天和親愛的老公一起下班。”

    謝觀棋面上的暖意從見到她起便浮現(xiàn)，看她猶如一只小貓歡騰地蹦進車時直接笑了聲，不受控地伸手捏扯她的臉。

    “我們的勞模終于肯下班了?！彼⌒λ?/br>
    她哼道：“要先等大家走呀，我可不想讓他們以為已婚的謝總監(jiān)可以隨意送女同事回家?！?/br>
    秋露側頭想咬他的手，他快她一步收回，含笑注視她經(jīng)年不變的落座流程。

    放包、喝水、連接藍牙，音樂調(diào)到她滿意的曲目后，謝觀棋上半身朝她傾斜，正好對應她湊過來吻他臉頰的動作。

    一氣呵成，很有默契。

    她心滿意足地系好安全帶指揮：“出發(fā)出發(fā)?！?/br>
    “嗯?！彼?，引擎啟動，轎車開出地下停車場。

    天空露出的那一霎，眼前的光反而變暗，秋露望著窗外喃喃：“快到冬天了，天黑得好早?！?/br>
    鐮刀似的月嵌在暗藍色的天幕上，乳白與霧藍的交融，讓黑夜來臨前的瞬間總透著無法言喻的寂寥。

    謝觀棋想起什么，眉頭輕蹙起：“你下班的時間，天應該已經(jīng)暗了，以后從公司出來盡量走大路，別走小道，知道嗎？”

    “好多人呢，大家都走?！彼止緝删?。

    “不安全，別讓我擔心。”他說得很認真。

    秋露轉頭看他，這張臉真是賞心悅目，姑且應下：“好吧，以后我就走大路，反正也差不多?！?/br>
    “嘴上是這么說，心里肯定在想，反正謝觀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揭穿。

    她眼簾忽垂沒吭聲，他拿她沒轍，教育戰(zhàn)術永遠是一而再，再而三：“我每年的生活目標之一，就是讓你在自我安全與健康的問題上再聽話一點?！?/br>
    秋露側過身體面朝他，好奇地問：“我今年能得幾分？”

    “不及格?！?/br>
    “哪有這么差？”她不服氣，學生變主任，“重新打分。”

    他沉默片刻：“58分?！?/br>
    “怎么連60分都沒有？”這一下直接從座位彈起，“除了上次開錯路還有車爆胎這種意外情況，今年我都沒有闖禍。”

    謝觀棋：“你倒是提醒我，去年52分，今年是比去年有進步，去年開別人的電動車撞到樹，今年沒有把小汽車開進河，真是萬幸?！?/br>
    秋露：“我餓了?！?/br>
    “今晚想吃什么？”他沒有不依不饒，順勢報出幾家店名，“線上拿了這些號，最近沒吃過，你再看看有沒有更想吃的。”

    她又悄悄瞄他，窗外射進來的燈光在他臉上短暫變幻，停了又走。

    這一看又想起辦公室里伍通和白焰討論，謝觀棋人如其名說話極少，只說重點不愛閑聊，所以猜測他的妻子是個活潑開朗愛說話的人，正是因為互補，感情才維系得好。

    其實不然，和她在一起的謝觀棋身份眾多，當了老公再當老師，現(xiàn)在還是她的領導，話就沒少過。

    他是因人而異。

    “我知道了?！敝x觀棋踩著音樂落停的節(jié)點開口。

    “什么？”她回過神。

    “開車的時候你只看我，不看路，難怪和創(chuàng)匯見面那天，你連去過的地方都不記得?！?/br>
    秋露言之鑿鑿：“誰知道這么巧，況且露營那天開車的人又不是我，路上也沒什么有趣的東西，還不如看老公帥氣的臉，性感的喉結，緊實的胸肌，修長的腿。”

    他略停了會，目視前方說：“看就看吧，肚子餓了先別說話?！?/br>
    她微微抿唇，偏要繼續(xù)：“還有個地方我沒說，你心里清楚就好?！?/br>
    “我懂?！?/br>
    “但我喜歡那里，我還是想說?！?/br>
    “別說了，我知道?！彼氐煤芸?，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你想吃什么？”

    身旁的人沒了動靜。

    長橋上那盞路燈愈來愈近，光影掠過人面時，她忽地啟聲：“我想吃你——”

    謝觀棋低咳蓋住她的尾音，后半句戛然而止。

    “干嘛！”秋露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覺得她色欲熏心，于是一鼓作氣說完整，“我想吃你喜歡的那家湘菜?！?/br>
    他頓了下，而后鎮(zhèn)定地點頭：“好，就吃湘菜?！?/br>
    車廂里還在播放她喜歡的音樂，當毫無征兆的寂靜來臨時，意味著接下來將會有一段她釋放情緒的碎碎念。

    須臾，嘀嘀咕咕的話語傳入他耳內(nèi)，很有她半嬌半鬧的特色：“喜歡看你也不行，還要被想成不懷好意的樣子，那下次就不看咯，反正只要老公開心，我一個人面對孤獨和寒冷也是可以的?！?/br>
    終于等到一個較長的紅綠燈，謝觀棋偏過頭去看她，溫和又無奈地笑：“我想，喜歡你看我?！?/br>
    “你不用勉強自己?！鼻锫毒镒欤室庹f，“很多時候，女人在愛情里都要獨自承受夜的黑?！?/br>
    “不勉強?！彼\懇地解釋，“只是開車的人心不能亂，如果你一直用可愛的眼神盯著我，我不敢保證?！?/br>
    “真的？”她尾音上揚，“你覺得我可愛呀？”

    這一刻他腦子里在想，究竟要以心換心還是挖心自證。

    “除了你，還能有誰？”謝觀棋稍嘆，“被你看到七老八十也不嫌多?！?/br>
    平鋪直敘的一句話，倒有了一生一世的意味。

    此話一出，她愉悅的情緒飽滿到從雙眸中溢出，他又看見她身后那條隱形的、毛茸茸的尾巴，在沖他歡快搖擺。

    謝觀棋右手再捏她臉頰，從小就好奇她忽上忽下的情緒，但細想后，總有無法言說的傷感。

    “還好只是在意潮坐班一周，時間再長點，都不用主動承認，大家自然會發(fā)現(xiàn)我們之間的關系?！彼Φ煤茌p。

    “為什么？”她可是每天都念清心咒，克制想撲向他的欲望，“難不成是怕大家發(fā)現(xiàn)你看著我時愛意滿滿的眼神嗎？”

    他眉頭極輕地掀了下：“難道不是你？”

    “當然不是?！鼻锫短拐\地說，“我看你時都是如狼似虎的眼神?！?/br>
    謝觀棋被她直言直語逗笑：“這不就是不攻自破？”

    她很自信：“我只有晚上才會露出來，大家不可能發(fā)現(xiàn)?！?/br>
    筆直寬闊的馬路上，紅綠燈交替，又一波車流緩慢涌出。二人結束短暫的互動，他的手再次被方向盤桎梏。

    安靜的空間里，他覺得自己在等待什么，可能是期待能再次聽到她的聲音。

    秋露懊喪地開口：“哎，什么時候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