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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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漢年過六旬,一兒三女。 老娘八十好幾,下地干活都不是問題。 可惜婆娘早些年習(xí)慣性流產(chǎn),落得一身虛。如今除了在家?guī)п?,什么都做不了?/br> 還好他留了一手。 大女二女出嫁早,三女落地時他就沒給辦身份證明,如今十七書也沒讀過。 要是以后出嫁不能賣個好價錢,也能捆在老何家洗衣做飯,還能伺候一家老小。 沒身份證明沒讀過書,哪兒也去不了。這樣才能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守在家里。 何老漢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 他倚靠在門框,從兜里掏出了一撮焦煙草放在手心。粗糙的手上干裂的掌紋里落滿了泥灰,兩個掌來來回回干搓了一頓,被碾碎的焦煙草混著他手心的泥土,就這么一口送入了嘴巴。 他一邊咀嚼著,一邊打量的院子里的三女。 越打量,越遮不去嘴角的笑意。 坐在板凳上的三女傾著身,將長長的頭發(fā)落入桶里。 白日炎熱,她只穿著件寬大的短袖,露出了半個水滑滑的肩膀。胸前挺鼓的rou球在薄薄的衣衫下若隱若現(xiàn)。雖然穿了條蓋過膝蓋的長褲看不見腿,但是肥圓的屁股被繃得緊緊的。 白花花的臂不算纖細,是恰到好處的rou實。那雙每日里干著粗活的手竟不顯粗糙,此時正拿著水瓢往頭發(fā)上淋著水。 “sao頂了?!?/br> 何老漢合著濃痰將煙草吐在了地上,咧著嘴笑出了褶子。 忽然,一個猛腳踹在了何老漢的屁股上,他險些站不穩(wěn)跌了出去。 “自個兒家閨女娃娃都惦記!畜牲物哦!死狗!” 何奶漏風(fēng)的牙說話不清,嘹亮的聲音足夠穿透耳膜。她怒瞪著兒子,罵聲不斷。 何老漢揉著屁股,擺著手道: “莫敢惦記,可不得上了個好價賣,盤算著值幾錢。” “滾賴個死狗!” 將不成事的兒子趕走,何奶氣勢洶洶的來到何愿面前: “洗洗洗,洗你死媽洗!” 說完,又是一個猛腳將何愿身前的水桶一腳踢開: “天日不做人事,懶死鬼!再讓老子看你在這洗瓜頭,老子不把你搞死!” 落倒的水桶盤著圈滾在地上,浮著泡沫的水潑了一地。 何奶還在罵。 何愿就像什么都沒聽見一般,淡漠著臉一言不發(fā)。 何愿撩起了滴著水的長發(fā),一下一下的將其擰干。 她蹲身拾起沾滿泥土的干裂肥皂,隨意拍了拍,揣進了褲兜里。一手撿起板凳,一手提起水桶,朝灶屋走去。 “耳瞎了!聽不到人話?干嘛子去!” 何奶指著何愿吼罵著。 濕答答的頭發(fā)將她的衣服都透了大半,何愿捧著大大的膠盆,里面摞著凌亂的臟衣服。一邊往家外走,一邊回應(yīng)道: “洗衣服?!?/br> 村邊有條小河。 河溝子淺,最深處也只到人肚臍眼。 清波被日陽曬得金光閃閃,清澈見底的河水都能看見魚群游來游去。 何愿手腳麻利,不一會兒,膠盆里的衣服都擰干成了麻花堆在一起。 走到過了膝的河央,何愿彎著腰將方才洗了一半的頭發(fā)浸入了水中。頭發(fā)順著水流的方向游,跟海藻似的。 平日里,她那頭及腰的長發(fā)最是好看,柔柔亮亮,又多又密。 村口收發(fā)的阿嫂每每見到她,都拉著她聊上半天,倆眼珠子就瞅著她的頭發(fā)一刻不離。 肥皂在手中過了過,打出了白沫。均勻的抹在頭頂,輕輕抓揉。 落在河面的肥皂泡搖搖晃晃的漂浮著,被日光照出了五顏六色的光澤。 “嘿!靚妹噢!” 幾個男人的聒噪笑聲從身旁不遠處響起,水花聲朝著自己越靠越近。 何愿瞥眼往側(cè)方望了望,翻了個白眼理都不理。 赤裸著上身的年輕男人們圍在何愿周圍,逗趣起哄: “哪家妹子噢,嫩靚!” “何家三妹??!” “屁股又圓又翹!” 說著,黑瘦男人挺動著胯,做著粗鄙的動作。 其余二人一同發(fā)出了猥瑣的尖笑。 何愿一個起身,將頭發(fā)狠狠一甩。水落在幾人身上像鞭子一樣抽得他們哇哇亂叫。 隨意將頭發(fā)捋了捋水,何愿走回了岸邊。再不理會幾人身后的污言穢語,她抬起膠盆就往大路走。 三個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混蕩子,又痞又賤,捅的簍子從沒下限。這種人沾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可這種晦氣瘟鬼,此時就跟個狗皮膏藥樣的,甩都甩不脫。 何愿在大路上還沒走幾步,三個人就緊追著圍了上來,阻在了她身前。 “跑嘛跑?” 帶頭的黑瘦男人面容稚嫩,個子與何愿差不多高。他勾起小拇指,將藏滿污垢的長長指甲往耳朵眼里掏。邊掏邊一副吊兒郎當?shù)淖鲎髯藨B(tài): “認識認識?我名喊黑豹!” “讓開,我要回家?!?/br> 何愿連正眼都沒給他,語氣冷漠。 黑豹打量著眼前的水靈女人,竟在她的眼神里尋不出半點畏懼。 三個大男人在這四處無人的大路上堵著她,她都不怕? 她越是不怕,他們就越想摧折她。 “回家?跟我回家得不得?” 嘴上邋遢話不斷,三人越圍越近,將何愿逼到了路邊。 眼看著無隙脫身,何愿直接一拋手中的膠盆,頂開了三人。零落的麻花濕衣掉了一地,趁這空隙,何愿彎身拾起了路邊的石塊。 死捏著石塊的手指緊壓得發(fā)白,她惡狠狠的瞪著他們: “來啊??茨闼肋€是我死?!?/br> 摩托車的嗡嗡聲由遠至近,震得人耳朵發(fā)麻。 見有人路過,三人稍有收斂的退了步身。 以為只是路過。 沒想到那引擎聲就此停在了身后。 跨下摩托車走來的人比三個瘦猴壯了不少,生生高了他們一個頭還有余。 三人嫌惡的面色在看清那人面目時,不由得添了分驚恐。卻又因有失面子,故而極力偽裝著自己的畏懼,拙劣的表演著可笑的傲氣。 “肖……聾子!關(guān)你屁事!” 眼見著肖縱走來擋在了何愿身前,黑豹牙關(guān)打著顫故作威脅的吼道。 身旁的小弟杵著胳膊肘對他說道:“你喊再大聲有屁用,他又聽不到?!?/br> 肖縱背過身。 他錯開了何愿的目光,彎身握住了她手上的石塊。 在那熾熱的指尖觸及到她的手時,何愿微微一怔。如同被蠱惑一般失神松下了手,將石塊落在了他的掌中。 手握石塊的肖縱再度面向他們時,空冷的瞳眸間多了幾道戾氣。 手背上的青筋因施力而暴起,一路蜿蜒到了臂膀上。 他只站在那一動不動。 三人就吞著唾沫冷汗直冒。 幾聲叫罵似乎是挽回著自己最后的尊嚴,罵聲過后,他們便退著身倉皇的逃去了遠方。 他依舊穿著上次的那件白色背心,寬大的肩背肌rou崎嶇,粗壯的手臂蒙著薄汗。 迷彩工裝褲和黑色長靴沾滿了泥濘,應(yīng)是剛剛干完粗活。 “謝謝……” 道謝脫口而出時,何愿才突然記起他聽不到。 她捏著他的衣角,輕輕拽了拽。 在肖縱轉(zhuǎn)過頭來時,何愿輕輕的鞠了鞠身。 并沒有多余的時間能讓她過多逗留。道謝過后,何愿蹲下身拾著地上滿是泥沙的衣物,一件一件放入了膠盆。 肖縱放落下石塊,雙掌拍搓著灰塵。似覺不夠,又在褲子上抹了抹掌心。同著何愿一起撿拾。 再到河邊時,高陽落半已昏黃。 何愿將手中的衣服攤在水面,趕著動作浸濕搓洗。 身后是摩托車熄火的聲音,嗡鳴過后,再無聲響。 她沒有回頭,躬身洗衣。 她洗了多久,他守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