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個首席雖然也連接進入過將軍的辦公室，但他倆都沒有提起過還有其他人存在，所以出于謹慎，邱時看到了白發(fā)老人的事他們也沒有提。

    “先套套話吧?！毙媳卣f，“這兩個人看著瘋瘋傻傻，但畢竟是首席技術員，就算真瘋了也不可能真傻。”

    邱時的身體恢復很快，實驗室的那個醫(yī)生給他檢查完，一切都在好轉(zhuǎn)，沒有什么異常。

    “吳館長他們還好嗎？”醫(yī)生悄悄跟邱時打聽。

    “還聯(lián)系不上，”邱時說，“不過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唉，”醫(yī)生嘆了口氣，“如果沒有了里面的人，沒有了這個實驗室，云城整體都會倒退回去不知道多少年，到時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啊。”

    “也不用太悲觀，”邱時說，“我長這么大，享受到的云城技術，大概就是罐頭了?！?/br>
    還是死人rou滋養(yǎng)出來的。

    醫(yī)生看著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邱時其實能體會這個醫(yī)生的心情，畢竟他就是干這個的，跟普通人想的不一樣，但更多普通人在這樣的世界里，在意的也不過就是一日三餐吃飽穿暖，不死。

    醫(yī)生走了之后，邱時一邊吃藥一邊說：“我想要打開實驗室也不是為了那些技術?！?/br>
    “我知道，你是為了李風，”邢必說，“感天動地啊搭檔?！?/br>
    邱時笑了起來，喝了半瓶水抹抹嘴：“這是真的，如果沒了李風，我們會被卷進更復雜的麻煩里，我希望他活著，想要他出來，只有他在，云城才能繼續(xù)穩(wěn)定存在，我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里去，我不想費腦子，本來就不多，能用拳頭解決的事兒，我是一點兒腦子都不想用。”

    “嗯，我知道?！毙媳匦χf。

    “趙旅他們肯定也這么想，”邱時說，“這幫人，為了怕我死在外頭，就跟著我去了洗馬鎮(zhèn)，結(jié)果我現(xiàn)在又困在了云城，這會兒他們肯定在洗馬鎮(zhèn)集體罵娘呢?！?/br>
    “起碼你現(xiàn)在不會死，”邢必說，“還能看看將軍辦公室。”

    “將軍那個辦公室外面，是那時的軍事基地吧，看著真舒服，”邱時說，“很平的路，很寬，樹也好看，還有很多花，不知道從他那里能不能看到別的地方……”

    “邱時，”邢必打斷了他的話，“那不是真實的世界，也不是真實的過去，你看到的是將軍的記憶，是他的意識，干這些事本來就已經(jīng)很危險了，別有什么超出范圍的想法?！?/br>
    “我知道，”邱時說，“我在里頭一直會犯迷糊，我知道危險，我只是說以前的世界很漂亮。”

    “你要想看，我可以帶你去看，”邢必說，“云城這邊是山區(qū)荒原，當初為了防守和安全選擇的地方，更遠的地方是城市廢墟。”

    “都廢墟了?！鼻駮r說。

    “那也是你們這些沒見識的末世土貨沒見過的廢墟。”邢必說。

    “哎？”邱時看著他，“聊天兒就聊天兒，這么溫馨的對話怎么還突然罵人了！”

    邢必笑了起來。

    “別擔心，”邱時說，“我不會干危險的事兒?！?/br>
    在醫(yī)院歇了沒多長時間，就接到了劉部長的電話，問實驗室那邊有沒有進展，保障署那邊李風的助理和秘書，因為一直聯(lián)系不上李風，已經(jīng)有些不安。

    “有個大致方向了，”邱時說，“我一會兒過去繼續(xù)找。”

    “需要我這邊怎么配合一下嗎？”劉部長說，“現(xiàn)在我主要把李風那一攤子事兒接下來了，別的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安排。”

    “目前還算順利的?！鼻駮r說，現(xiàn)在除了再繼續(xù)去將軍辦公室找找，也沒有別的辦法。

    “邱時，我不是催你，”劉部長說，“只是這里頭關著的人實在是……對于云城來說很重要，說他們決定了云城未來也不為過。”

    “我知道的。”邱時說。

    結(jié)束通話之后他倒在病床上：“這他媽，怎么這事兒就這么到了我頭上了？”

    “你可以扔給劉部長他們。”邢必說。

    “我怕他們進去就讓將軍一槍給崩了。”邱時說。

    邢必笑了起來。

    “如果今天我進去的時候?qū)④娔脴屩钢业臅r候開槍了，我會死嗎？”邱時問。

    “應該不會，那是將軍的記憶，如果和原來的記憶差別太大，比如在辦公室里殺一個陌生人，”邢必說，“有可能會引起大腦的懷疑，然后記憶會被重啟修正回原來的樣子?！?/br>
    “那還好?！鼻駮r笑笑，看著邢必，“哎這個帥氣的生化體，過來?！?/br>
    “嗯？”邢必走到病床邊，低頭看著他。

    “讓我親一下?！鼻駮r張開胳膊。

    邢必俯身，手先摸進了他衣服里。

    “哎，”邱時笑了，“干嘛？”

    “看看心率那個貼片拿掉了沒?！毙媳卣f。

    “今天沒貼那個，”邱時在他臉上摸了摸，“作為一個敏銳的生化體，你居然沒注意到？”

    “注意到了，”邢必把臉埋到他頸側(cè)，“我就是隨便找了個借口?！?/br>
    云城里的興奮和快樂氣氛還沒有散去，他們開著車又往陳列館去的時候，能聽到四處都響著云城之歌，為了營造勝利安寧的氣氛，劉部長簡直已經(jīng)用了全力。

    回到實驗室外面，桑凡他們還在守著，看到邱時，她遞了一個桔子過來。

    “哪兒來的？”邱時很吃驚，“這東西城慶的時候才會發(fā)一個呢?！?/br>
    “我剛才出去，”桑凡說，“外面的人給我的?！?/br>
    “你居然敢出去，”邱時剝開桔子放了一片到嘴里，“不怕被圍觀嗎？”

    “就是圍觀我的人給我的?！鄙７舱f。

    “……你還挺適應?！鼻駮r說。

    桑凡笑了笑。

    耳機里響了一聲，一個聲音傳出來：“邢必?！?/br>
    “怎么？”邢必問了一句。

    “來一下檔案室?！?/br>
    “有什么發(fā)現(xiàn)？”邢必打了個手勢，邱時跟著他往檔案室那邊走過去。

    “需要查一下這個人?！?/br>
    這個聲音是曲慎，他還一直在看檔案。

    自從實驗室出事之后，于上校就把陳列館內(nèi)部安保的工作交給了邢必，現(xiàn)在邱時在內(nèi)部通道里看到的全是生化體，如果不向窗外看，就像是回到了邱時想象中的當年那個“朋友”的年代。

    陳列館今天參觀的人也很多，隔著通道也能聽到那邊嘈雜的人聲，這次戰(zhàn)役已經(jīng)被放進了陳列館，成為了云城的一部分“歷史”，這么多年陳列館也沒有過什么大的更新，基本就是每年城慶結(jié)束，把龍先生的講話放進去。

    這次有了這么重大的更新，內(nèi)城的居民紛紛趕來參觀。

    不過這樣的熱鬧場面僅限內(nèi)城，對于十幾年收尸人的邱時來說，他能想象出外城現(xiàn)在的樣子。

    大家正因為多發(fā)的那些罐頭和冬衣而混亂著，有得到意外物資的喜悅，但更多的是有可能因此被搶甚至被殺的悲傷和絕望。

    李風未必能改變這一切，但他至少能讓那些人不再被強加一份來自戰(zhàn)爭殺戮的恐懼。

    檔案室所在的這一層樓不對外，很安靜，不過檔案雖然可以查閱，但能查到的內(nèi)容也還是受限制。

    “除了少量最高權(quán)限和被永久封存的，”曲慎說，“都已經(jīng)查完了，基本沒有實驗室建造和結(jié)構(gòu)相關的內(nèi)容?！?/br>
    “基本？”邢必問。

    “除了有一個生化體，”曲慎調(diào)出了一份資料，“這是個一代生化體，歸類在實驗人員里，一開始我認為是人工歸檔有誤，但是……”

    資料上有一張圖，畫的是一個生化體，看上去就是一個類似身體結(jié)構(gòu)解說圖，旁邊還有不少注解。

    “這是一個通用結(jié)構(gòu)圖嗎？”邢必盯著圖。

    “很像，但不是，是有對應生化體的，”曲慎放大了這張圖，右下角有個編號，看上去就像是檔案編號，“這是他的編號。”

    “編號？”邱時湊近看了看。

    “編號就是對應的小方塊兒的編號，”邢必說，“識別用，但不會直接用作生化體編號，一級生化體有名字，二級的編號也不是這個規(guī)則?！?/br>
    “這是一代的編號，”曲慎說，“但我可以肯定一代這個系列的都已經(jīng)被銷毀了，可以查得到銷毀資料，身體材料也都有回收記錄，就這個沒有。”

    “沒銷毀？”邢必問。

    “顯示是銷毀，但是沒有任何身體回收或者是處置的記錄，”曲慎說，“我又按這個編號查相關記錄，只有一條，戰(zhàn)前基地實驗室核心人員名單上，但同樣只標注右下角……”

    “他是實驗的核心技術人員？”邢必愣了愣，“有這個先例嗎？”

    “沒有?！鼻髡f。

    “有一個一代的一級生化體，他是戰(zhàn)前實驗室的核心技術人員，”邱時梳理了一下，“但好像是為了保密，他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編號，而且編號都寫在角落里，然后現(xiàn)在這個生化體應該是被銷毀了但是沒有任何銷毀了的證據(jù)，是這意思嗎？”

    “是?！鼻髡f。

    “要問問龍先生嗎？他有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嗎？”邱時問。

    “這些資料是戰(zhàn)前的，一直沒有人看過，”曲慎說，“這個生化體的資料也就只有這么一點兒，看到了也不會有人注意?！?/br>
    “他跟實驗室會不會有什么關系？”邱時看著邢必，“那兩個首席會知道嗎？”

    “走吧，”邢必轉(zhuǎn)身往運輸艙那邊走，“去問問看?！?/br>
    邱時跟上，邊走邊擰著眉問：“你說，我的腦子能不能跟他倆的連一下，我進去他們腦子里找找看？”

    “邱時，”邢必回頭看著他，“你清醒點兒?！?/br>
    “嗯，”邱時笑了起來，“我就是好奇?！?/br>
    “別總這么好奇，”邢必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我這是在警告你?！?/br>
    “這么嚴肅嗎？”邱時愣住了。

    “是的。”邢必說。

    邱時從來沒在邢必臉上看到過樣的表情，冷峻嚴肅，但眼神里透著焦慮。

    “我知道了，”邱時說，“我知道了，我不會，我雖然沒你腦子好用，但也不是沒腦子的?！?/br>
    “嗯?！毙媳貞艘宦?，抬手關掉了耳機上的小組通話，又把邱時的也關掉了。

    邱時看著他。

    “我會害怕。”邢必說。

    “害怕什么？”邱時問。

    “害怕失去在意的，人，希望?！毙媳卣f。

    “什么人？”邱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