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BOSS的職業(yè)素養(yǎng) 第26節(jié)
他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回頭看去,見到是段折鋒走出了屋子。 他們說話的時間,段折鋒在院落中走了兩步,見到墻角有一路黑色凝固的血跡,還歪歪扭扭地刻著符咒。 他抬頭看向江辭月道:“這是什么?” “村民用于辟邪的儀式,每家每戶都有?!苯o月?lián)u了搖頭,“我向他們解釋過,公雞血和毫無法力的符咒是不能驅(qū)逐妖魔的,但他們執(zhí)意為之。我想,這應該也只是求一個心安,就任由他們作為了?!?/br> 段折鋒聽完后,嘆了口氣:“師兄,你還真是遲鈍?!?/br> “為何這樣說?”江辭月不太明白。 “你很快就懂了。”段折鋒道,“既然過幾天桃源村里要過節(jié),還不歡迎外人,那我們就暫且離開吧?!?/br> 江辭月點了點頭。 然后只聽段折鋒又悠哉道:“三天后再回來偷看。” 江辭月:“……” …… 三天后。 桃源村祀鬼節(jié)。這一日,家家戶戶不事田地,反而向村子中心的祠堂匯集。 人人臉上皆是沉重之色,似乎接下來要做一件大事。 而桃源入口處,江辭月有些心虛:“我們不該來偷看的,桃源村有自己的規(guī)矩。” “規(guī)矩的另一面,是可能腐敗的暴力。”段折鋒則說,“你身為玄微真君嫡傳弟子,難道沒有這個責任管束桃源村嗎?” 江辭月說不過他,勉強點了點頭,說:“我們只負責旁觀,不可隨便打擾?!?/br> “這也是我想說的,希望你屆時不要沖動?!?/br> 兩人打暈了兩個桃源村民,將人拖進桃花林里,先綁起來。自己則頂替了他們的身份,走向村中的祠堂。 祠堂前,人群正在排隊。仔細看去,是兩個大簍子里堆放了無數(shù)桃木制作的半臉面具,每個人都領(lǐng)了一張戴在臉上,只露出一張嘴。 段折鋒和江辭月隨波逐流地向前,前者隨手一撈,將一張狐貍面具戴好;后者則拿到一副白鶴面具,沉默地戴上。 踏入祠堂之后,只見百余個桃源村民熙熙攘攘,一邊小聲議論,一邊圍坐在墻邊,將中心的空位讓出,似乎在等祀鬼節(jié)的主持人。 趁著這個時間,段折鋒低聲問江辭月:“師兄,這里一共一百多人世代生存,理應對彼此十分熟悉,只憑聲音都可以認得出身份。你猜,他們?yōu)槭裁匆啻艘慌e地戴上面具?” 江辭月沉吟片刻,猜測道:“也許是七百年前的先祖?zhèn)飨聛淼膬x式吧?!?/br> “儀式也有儀式的成因?!倍握垆h意有所指,“其實有很多事,只有戴著面具時,做起來才能更果斷……換句話來說,只要拋棄身為人的身份,那么誰都可以成為妖魔?!?/br> 很快,村民們到齊之后,每個人臉上都戴著一張畜生面具。 祠堂內(nèi)卻反而安靜了下來,場面不像是人類祭祀,倒更像是妖魔齊聚一堂。 須臾,一位頭戴貓頭鷹面具的老者來到了祠堂中心,在所有人的矚目中,他恭敬地飲下一口祖上傳下的“神酒”,開始跳起了祭祀之舞。 所有人肅穆而立,等待著貓頭鷹面具完成他的舞蹈,并將一個神話故事在歌謠中娓娓道來—— 【傳說,天地之初是一片虛無混沌。天神以一支畫筆,將天地分割開來,形成了現(xiàn)在的世界。 然后,天神又創(chuàng)造了草木、飛鳥、走獸和桃花樹,讓它們在大地上繁衍。同時,天神自我孕育,誕生了自己的后代——桃源村人。 不知過了多久,飛鳥吃草木、走獸吃飛鳥,而天神的后代負責維護三者的平衡,一直相安無事。只有桃花未經(jīng)節(jié)制地生長,終于蔓延了整個世界,并在桃花林里生出了一個恐怖的鬼神。 鬼神與天神相爭斗,割據(jù)出不同的地盤,所以天神的后代不能踏進桃花林一步。 可是,天神漸漸衰弱,所以鬼神的后代——妖魔卻可以邁出桃花林,來桃源村里索取貢品。一旦村子交不出貢品,鬼神的后代就會抓走一個村民,吞噬天神的一份力量。 為了拖延鬼神的步伐,他們必須交出相應的貢品……】 聽完這則神話,江辭月微微皺眉,察覺里面有些不妥。 但他還未理清思路,先聽見貓頭鷹面具低低唱道:“孰能奉天,孰能祀鬼?” 話音剛落,整個祠堂里,所有戴面具的村民都齊刷刷地重復道:“孰能奉天,孰能祀鬼?” 貓頭鷹面具上前一步:“孰能祀鬼?” 滿堂俱寂。 這一刻的沉默仿佛是刺骨的寒風一般,帶走了所有人身體的溫度,整個祠堂如同冰窟。 最終貓頭鷹面具確認了無人應答,終于拱手道:“請簽筒!” 第23章 繪桃源(2) 祠堂內(nèi),貓頭鷹面具取來簽筒,自己先從中抽了一支簽——是長簽,然后遞給下面的人。 戴著面具的村民們一言不發(fā),似乎早有默契,每人取出一支簽,再按順序傳遞給下一個。 如是經(jīng)過一個小女孩時,她也想抽,卻被身后的大人牢牢抱住了:“天神大人不喜歡小孩子的……” “這是為了公平。”貓頭鷹面具的聲音很渾厚,說話不容置疑,“選中什么人,由天神來決定?!?/br> 女孩于是把手放進簽筒,最后抽出了一支長簽,她身后的婦人長舒了一口氣,雙手合十祈禱了起來。 段折鋒和江辭月都是抽出了長簽。 但在他們之后不多時,一位戴麻雀面具的女子抽出了短簽。 啪嗒,簽筒掉落在地。 所有的面具都望向她,間或有竊竊私語的嘈雜聲。 一位鼴鼠面具的壯漢站了出來道:“不能!怎么能是阿芳?她剛剛失去了孩子啊!” 原來,麻雀面具正是李小木的母親。她被選中之后跌坐在地,呆了許久后,癡癡地笑了起來:“竟然是天意,是天意讓李家絕后……” 貓頭鷹面具上前一步,向她恭恭敬敬地鞠躬,說:“多謝,請?!?/br> 麻雀面具站不起來,就由另外兩人架著她,穿過人群走向祠堂外。 每走一步,兩旁的面具人紛紛向她鞠躬,說著感謝的話,面具下的眼神流露出各種神色:惋惜、慶幸、畏懼、貪婪、期待…… 江辭月一時不知道儀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小聲向段折鋒提議:“我們跟去看看吧?!?/br> 兩人施展術(shù)法溜出人群。 就見麻雀面具被架到了一間屋子里,其中有個熱氣騰騰的澡盆,她便主動褪下衣物邁了進去。 江辭月為人正派,不敢偷看,就在外面聽著動靜。 這時,貓頭鷹面具出現(xiàn),為麻雀遞上了一碗酒:“請滿飲神酒。” 麻雀面具每喝一碗,貓頭鷹面具便再遞一碗,直到前者醉意朦朧、站不住身子,跌倒在浴桶里。 不知過了多久,貓頭鷹面具上前把麻雀撈了出來,抱在一旁的桃木床榻上,鞠了一躬后開始大聲祈禱。 此時,從后屋里走出了一名戴豬頭面具的人,手中握有一把鋒利的斬骨刀,一言不發(fā)地來到麻雀身前,高高舉起斬骨刀,就要剁下! “不可!” 江辭月大驚失色,沒想到他們通過儀式選出麻雀面具,竟然是不由分說地要殺她。 當下顧不得太多,從屋外闖入之后,先用術(shù)法將斬骨刀擊飛,然后把其中貓頭鷹和豬頭兩個面具人綁在椅子上。 他查看了麻雀面具,見她醉成了一灘爛泥,可是人還活著、沒有大礙,這才松了一口氣。 段折鋒坐在貓頭鷹面具的身前,好像知道江辭月的想法一般,索性提前開口:“你們?yōu)楹我獨⑺???/br> 貓頭鷹又驚又怒:“你們是誰?你們不是我桃源村的人!” 旁邊豬頭面具還在大喊,希望有人能察覺這里的動靜。 不過,屋子已經(jīng)被術(shù)法完全封閉了,無論這里發(fā)出什么聲音,外界都是聽不見的。 他喊了幾聲之后,也意識到情況不對,額頭滲出了汗水,含著恐懼說:“不對,長老,他們是妖怪……我不認識他們,他們是桃花林里來的!桃花林里真的都是妖怪!” 兩人都生出了恐懼之心,段折鋒索性摘下了他們的面具。 貓頭鷹果然是桃源村的長老,這位老人平素就很有威望,在村中說一不二,想不到在所謂的祀鬼節(jié)里也是主持者。 這時,江辭月帶著怒意,問他們:“究竟為何殺人?如實道來!” 貓頭鷹叫道:“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你、你自稱是仙人,那怎么會不知道,祀鬼節(jié)一定要有人犧牲,才可以讓鬼神滿足地離開……” “所謂的‘犧牲’,就是通過抽簽選擇一個無辜之人?” 貓頭鷹道:“這是公平的,是天神的決定!” “荒謬!”江辭月反駁,“只是抽簽得出的人,冠以天神的名號,就不是殺人了嗎?” “那、那又是誰殺人呢?”貓頭鷹說,“阿芳是自愿的,我們所有人都是自愿抽簽的,抽出來的人也是大家決定要獻祭給鬼神的,難道我們所有人都是殺人犯嗎?” 江辭月一怔,許久后道:“是,你們所有人都有罪?!?/br> 接著,他沒想到,貓頭鷹竟然哭了。 老人一邊流淚,一邊說:“就算是殺人犯也好,為了桃源村的孩子能活下去,為了下一代可以活著,為了鬼神不會詛咒我們所有人,我也必須這么做……” “所謂鬼神,都是無稽之談!”江辭月道,“桃源繪卷內(nèi),根本就沒有神鬼!這都是你們臆想出來的神話而已!” “你不懂……”長老哭著說,“你不懂,這是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祀鬼儀式,絕不會有錯。而且我曾經(jīng)親眼見過鬼神的詛咒,你不知道我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才能活下來……” 他說到這里,旁邊的豬頭面具突然提醒道:“別說了,長老。這兩個是桃花林里的妖怪,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他想騙你停下祀鬼儀式,然后鬼神的詛咒就會把我們?nèi)繗⑺溃 ?/br> 老人恍然大悟。 接下來,無論江辭月說什么,他們都不再開口,好像有著天大的隱衷一般,認為自己所作所為都是無比正確的。 江辭月沒有辦法,將兩人綁在屋子里,先將麻雀面具救醒。 但,又一件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通過清心訣醒來的麻雀,第一件事是睜開雙眼:“我死了嗎?為什么靈魂還會覺得疼?” “你沒有死。”段折鋒說,“他把你救了?!?/br> 麻雀卻沒有從榻上起來,而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流淚,悲哀而麻木地說:“你為什么救我?為了一會兒他殺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疼嗎?” 江辭月安慰她道:“你不會死的,我會救你?!?/br> “誰讓你救我?你有什么資格救我?”麻雀冷冷地說,“我從沒有說過我想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