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尾妖狐興奮地抬起頭，熱淚盈眶道：“尊主！我真的是有用的！”

    說罷，六條尾巴陡然膨脹起來，鼓足了勁施展起幻惑之術(shù)，一時間激動得過猛！

    數(shù)百步之內(nèi)，桃花林齊齊盛放，漫天桃花布滿了粉紅色背景板。

    李想的魂魄猛然愣住——連逼供都他媽的這么不科學(xué)？

    兩秒后。

    李想目光呆滯、嘴角流涎：“狐、狐仙大人是我未來的妻子！我非他不娶！！”

    容雩問：“你臨死前究竟想說什么？”

    李想：“非、非你不娶，嘿嘿……”

    容雩驚呆了，六條尾巴一齊抓住了李想的魂魄，將他一頓猛搖：“醒醒！你可是冷血?dú)⑷朔?，甚至還敢栽贓給尊主，應(yīng)該膽大包天才對，意志力怎么會這么薄弱？我只用了一分力而已，你不能變白癡吧？”

    李想念叨著沒人能聽懂的詞：“我不娶新垣結(jié)衣了，娶你，嘻嘻，速速與我擊劍……”

    容雩：“……”完了，徹底白癡了。

    元神拎起小狐貍的后頸皮，將它放到一邊。

    辦砸了差事的狐貍心如死灰，原地化為一灘黑水，恨不能鉆進(jìn)地里，再也不出來見人。

    不過，元神并沒有嫌棄他，而是道：“也罷，詢問畢竟太浪費(fèi)時間。既然已無神智，不如就此制成錮魂珠，還可以慢慢翻看他的記憶?！?/br>
    容雩重新抬起頭，眼淚汪汪道：“尊主……”

    “收起你那表情?！痹衿沉怂谎郏訔壍?，“回去了。再晚一些，江辭月要撞門進(jìn)來救人了。”

    說罷，他將李想的魂魄、連同斷生離恨陣圖一起捏入掌心，魔氣禁錮之下，化為一枚漆黑的珠子，把玩于股掌之間。

    身后，小狐貍擦了擦眼淚，心中滿懷著對尊主不殺之恩的感激：尊主雖然人很邪惡，但是對自己人好寬容?。聡聡?，好愛好愛……

    第17章 問仙緣（8）

    江辭月正在門外站著，內(nèi)心猶如天人交戰(zhàn)，糾結(jié)萬分：他怎么沐浴這么久？該不會是室內(nèi)密不透風(fēng)，被蒸暈了過去吧？我該不該進(jìn)去救人？

    忽然，房門被突兀打開。

    段折鋒頭發(fā)帶著濕氣，身披一件白色罩袍，嘆了口氣：“想進(jìn)就進(jìn)來罷?！?/br>
    江辭月大窘：“我不是……”

    段折鋒逗他：“嗯，你不是，我才是登徒子，在哄騙你進(jìn)房呢?！?/br>
    江辭月小聲道：“又亂開玩笑。”

    段折鋒笑了笑：“既然來了，不如幫我擦干頭發(fā)。”

    “好。”江辭月踏入了房間。

    角落里的小狐貍：“……”

    唉，也太好哄了啊。

    室內(nèi)還帶著水霧，紙人力士將房間收拾了一番，又擦干凈鏡子。

    江辭月小心翼翼地收攏段折鋒的濕發(fā)，取過浴巾，動作輕柔地擦拭。

    手捧著段折鋒的長發(fā)，他又說：“我以前沒有交過朋友，也沒有做過這些事，你是第一個。要是我弄疼你了，記得和我說?！?/br>
    “你覺得，我們該是很好的‘朋友’？”段折鋒問。

    江辭月毫不猶豫：“嗯。”

    笨拙的。坦率的。青澀的。純稚的。

    江辭月。

    段折鋒的唇邊勾勒出笑意：“如果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江辭月愣了一下，動作停住。

    然后就聽見段折鋒說：“我還是想聽你喊我‘哥哥’，那應(yīng)該很美妙，不知道今世有沒有機(jī)會?！?/br>
    ——他還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怎能如此？”江辭月惱了，“我雖然只比你年長幾個月，那也是比你大，不能這么沒大沒小——”

    “但我有些地方比你大，不行么？”段折鋒調(diào)戲他。

    江辭月呆呆的：“?。俊?/br>
    角落里的小狐貍突然興奮地支起了兩個大耳朵，眼睛瞪得溜圓。

    段折鋒伸手抓住了江辭月的手腕，將自己的手掌與他的比劃。

    掌紋相合，五指親密無間——果然是段折鋒的手掌大了那么一點點。

    是手掌啊……

    小狐貍失望地躺了回去。

    “這、這怎么能算數(shù)……”江辭月想抽回手，卻又不敢太用力，只覺得掌心熱得很，流經(jīng)那里的血液也熱得很，燒得自己心臟突突直跳。常年練劍的手掌，幾乎沁出手汗，讓他無措地又抽了一下。

    段折鋒仍不放手，壞笑著說：“叫哥哥?！?/br>
    “你這……你荒唐！”江辭月小聲罵他，又加了兩分力道，終于抽回了手，卻也讓坐在凳子上的段折鋒失去了重心。

    段折鋒索性后仰倒在他身上，胸膛里發(fā)出沉悶的笑聲。

    江辭月耳朵通紅，匆忙將他推回去，又說：“下回還敢促狹，我先罰你十戒尺。”

    掙扎之間，江辭月有一縷頭發(fā)混了進(jìn)來，落在段折鋒肩頭。

    段折鋒手指繞著這縷頭發(fā)，感受到身后淺淡的白芷香氣，笑意漸深：“足足十戒尺，真是好可怕。早知道的話……”

    江辭月低下頭看他：“早知道的話？”

    “先欠你一千戒尺，一萬也行?！倍握垆h低聲笑道，“你能陪我荒唐幾次？”

    咚咚。

    江辭月的心跳聲劇烈得好像是在自己鼓膜上響起，他看著段折鋒含笑的唇角，也許還帶著剛沐浴過的濕氣，在昏暖的油燈下暈出毛茸茸的金邊……

    ——他從沒有交過朋友，朋友之間該如何親密？

    ——為什么胸腔里會有這么多悸動著的期待，是不是……可以，稍許地，更親密一點點？自己會被原諒嗎？

    段折鋒挑了下眉：“怎么呆住了？生氣了？”

    他伸出手，在江辭月面前晃了一下。

    然后，兩耳通紅的江辭月似乎突然回過神，飛也似地后退了幾步，逃難一般：“我，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br>
    房門一關(guān)，江辭月就消失不見。

    “……”

    段折鋒捂著嘴唇，若有所思。

    ——唉，師兄未免年紀(jì)也太小，什么時候能修回他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冰山本事就好了。

    ——到時候再想辦法逼他喊一聲“哥哥”，他一定會羞恥到渾身發(fā)緊……

    ……

    次日，江辭月認(rèn)真“面壁思過”。

    段折鋒反倒是出了門，指揮起江辭月的紙人力士，只見更熟練，沒有絲毫生疏。

    紙人力士們搜刮硝石，制了冰，又用大錘、斬骨刀將冰塊打碎，磨成碎末后澆上鮮榨的杏子汁、牛奶，佐以杏仁、核桃、糯米等小料，就是一碗上好的甜品。

    小狐貍看得眼睛溜圓，口水快要滴到前爪上：“斯哈斯哈斯哈……”

    段折鋒瞥了一眼，無情拒絕：“自己做?！?/br>
    容雩：quq

    他給江辭月遞上一碗。

    江辭月猶豫了一下，拿小勺嘗了一口之后，眨了一下眼睛：“這是什么甜品？我從未見過?！?/br>
    “某人的家鄉(xiāng)特產(chǎn)?！倍握垆h很平淡地笑笑，“應(yīng)該是叫做‘冰沙’，夏日消暑之物。等冬日還有所謂‘奶茶’、‘火鍋’之類，也可一試?！?/br>
    “修行之人不該貪圖口腹之欲?！苯o月還在掙扎。

    段折鋒：“在我面前還口是心非？”

    被看穿的江辭月迎風(fēng)而矮，小聲說：“就吃這一碗，不能再貪多了。等回了宗門，就將這類小食定例?！?/br>
    說罷，他察覺有什么東西在拽自己的褲腳，低頭一看——

    狐貍揚(yáng)起來的小臉上布滿了渴望之色。

    “你這小東西……”江辭月失笑，也取了一個小碟子，給狐貍舀了一勺。

    小狐貍感恩戴德，連連作揖！

    春日和煦，屋內(nèi)氣氛靜好。

    段折鋒坐在一邊，悠然摩挲著手中竹簡。

    在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上，不知何時戴了一條紅線，上面穿著一顆漆黑透亮的珠子，似乎因為光線的變幻，偶爾會反射出一道弧光。

    他像是閱讀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嘴角微微勾起。

    江辭月看到這一幕，便覺得心中平靜，今日過得再好也沒有了。他問：“看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了？”

    段折鋒道：“看到了一些有趣之人，都來自一個地方。”

    “冰沙來自他們的家鄉(xiāng)？”

    “嗯?！倍握垆h道，“日后有機(jī)會的話，可以與他們好好敘舊。”

    ……

    在李想伏誅之后，桃源繪卷之中，再沒有孳生事端。

    不過，原住村民和靈犀新人之間畢竟還是留下了罅隙，一路上雙方都沒有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