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小食堂 第78節(jié)
大雪飛揚,飄落在人的頭上迅速融化,腳下的雪還不厚,但草垛和營帳頂上已經(jīng)被雪覆蓋上了。 火頭軍們拿著掃帚在給營帳頂掃雪,江婷兩人也跟著照做。 “好美的雪景啊,小時候,每次只要下雪了,我們就知道,爹娘可以閑下來了,新年也不遠(yuǎn)了?!?/br> 謝寧拿著鏟子,看著遠(yuǎn)處,露出懷念的神色,“你呢,江廷,你們老家的雪也很大吧?” 江婷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噴嚏,“哦,好像是吧?!?/br> 原身的記憶里是挺大雪的,但末世沒有,末世的人類都生活在恒溫的玻璃罩下。 她把手套脫了,抓起一把雪來,捏了捏,咯吱咯吱的,原本松散的雪花被擠壓成了一個冰球,甚是有趣。 “嘭”的一下,謝寧大叫一聲回過頭,見一個火頭軍正拿著雪球丟他,他大叫一聲,擼起袖子,丟下掃帚,“你敢打我,你給我等著!” “笨蛋,來打我啊!” “別跑!” 很快,一群年輕的火頭軍開始在雪地里追逐起來,你用雪球砸我,我用雪球丟你,玩得不亦樂乎。 江婷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想加入,又怕自己玩嗨了,沒控制住力氣把人傷到。 何敬翻著白眼,“幼稚,跟一群小孩子一樣?!?/br> 秦玦抱著胳膊,指了指大廚房,“趁他們玩鬧,咱們趕緊去搶熱水?!?/br> 江婷反應(yīng)過來,笑道:“有道理,走?!?/br> 過了會兒,梁叔來了,這才把一群頭上身上全是雪的人揪回來。 上午,江婷把香腸掛在架子上,下面放個炭盆,丟一些柚子皮橘子皮和松葉柏葉進去,用來熏香腸。 她也不求熏得多干多香,把水分熏干點,去一下腥味就差不多了。 火頭軍們問她做的什么,江婷笑瞇瞇道:“香腸,試做一下,好吃的話以后教你們。” “肯定好吃啊,你做的還能不好吃嗎?” 火頭軍們很輕易地被打發(fā)了,無論江婷做什么吃的,都沒人眼紅她,因為她后面會很大方地教給大家做。 所以江婷在火頭營里的人緣越來越好了。 烤好香腸后,火鍋底料也全部凝固了,甚至凍得邦邦硬。 江婷把火鍋底料切成一塊一塊的,用油紙包裹起來,一塊就是一次的用量,然后用炭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火鍋底料分成三份,一份給了周東,一份自留,一份給賀云琛捎去,每人大概有十塊左右的樣子。 她將炒好的松子榛子、烤好的香腸、麻辣rou干、火鍋底料全部用大油紙再裹了幾層,防止下雪天被打濕,最后再裝進大包袱里。 晌午的時候肖丞果然來了,見了她那一大包東西的時候嚇了一跳,“這么多,你一晚上怎么弄出來的?” 江婷搖了搖食指,“錯,還有今天上午呢,而且我有很多人幫忙呀?!?/br> 肖丞滿意道:“江廷啊江廷,難怪你人緣好啊,只是給一個普通朋友捎?xùn)|西,你都如此盡心?!?/br> 江婷心說,賀云琛才不是普通朋友,人家可是大腿子。 肖丞美滋滋的,指揮使大人高興,那他就高興,于是他高興地問:“你做了什么吃的,可有留下點給我們嘗嘗?” 江婷拍了下額頭道:“一時忙起來忘了,抱歉啊肖哥,不過東哥那兒是有一份的,你可以找他要?!?/br> 肖丞臉色一僵,周東那個摳門怪會給他吃才怪。 他郁悶道:“對了,你有什么要寫的帶給宋暇嗎?我?guī)湍愦P。” 江婷道:“有啊,那就麻煩你了?!?/br> 兩個人去了肖丞的營帳,肖丞把有點被凍住的墨給弄好,提筆道:“你說吧?!?/br> 江婷想了想,“嗯……你就寫,火鍋底料要先熱鍋燒油,放點大蒜大蔥進去炒香,再把火鍋底料丟一坨進去炒化,再加水……如果不能吃辣的話,就加點牛乳進去,中和辣味,還能使湯底帶奶香味……” 肖丞越寫越不對勁,倏然抬頭,“等等,你寫信呢還是寫菜譜呢?” 江婷眨了眨眼,無辜道:“信啊,我和他又沒別的聊的,哦……關(guān)心幾句是吧,好的,我知道,等會兒結(jié)尾再寫,你繼續(xù)。” 肖丞額頭一跳一跳地,只能繼續(xù)。 “香腸是生的,不能直接吃,先用水煮熟切片蒸一下最好吃,皮蛋切碎,和瘦rou一起煮粥吃,也可以涼拌……” 肖丞:唰唰唰。 江婷皺眉,“肖哥,你字寫好看點,快認(rèn)不出來了?!?/br> 肖丞內(nèi)心:我去你丫的。 江婷道:“好了,最后就寫,希望他身體安康,萬事如意,再寫一句,提前祝他新年快樂?!?/br> 肖丞:“沒了?” 江婷:“沒了,還寫什么?” 肖丞:想摔筆。 他把信吹干折起來放入信封,再封上蠟,“那我就先把信和吃食送去了,去京城的人馬上要走了?!?/br> 江婷點點頭,笑道:“去吧,多謝肖哥了?!?/br> 江婷的信件和吃食,連同著軍營里的大小信件一起,被幾個送信的斥候晝夜不停地送到了大郢的政治中心——盛京城。 冬天的盛京城像一只沉睡在雪原上的雄獅,高大的城門大大打開,露出深淵一樣的大口。 漫天飛雪中,一列隊伍奔襲而來,在城門口勒馬停下,拿出腰牌,守城的士兵見了賀家軍的印記,肅然起敬,半點不敢耽誤,示意他們從旁邊的關(guān)卡過去,不必排隊。 “邊關(guān)信使,放行!” 原本被攔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關(guān)卡被將士迅速拉開,幾匹駿馬飛馳而進。 送信的人在長安道上暢通無阻,直達(dá)賀府。 賀家祖上自開國以來,便擔(dān)負(fù)著駐守邊關(guān)的重任,歷代子孫中無一人不是精忠報國之士。 賀家最輝煌的時候,朝中武將十之八九出自賀家一系,有直系子弟,有旁系親屬,更有賀家軍舊部等等,神威大將軍一職多數(shù)落在賀家人頭上。 這種輝煌持續(xù)到賀老將軍因傷卸甲,持續(xù)到賀老將軍兩個兒子一個女婿皆戰(zhàn)死沙場,持續(xù)到前任指揮使命隕于兩年前,直到如今只剩下了賀云琛一人。 盛京城中,敬畏賀家的人多,懼怕賀家的人多,幸災(zāi)樂禍的人也不少。 如今的京城賀府,除了賀老將軍,就只剩下一屋子未亡人,還有從旁系抱來給賀云琛的兄長和堂兄繼承香火的孩子。 但抱養(yǎng)的終究不是親生的,賀老夫人和賀夫人如今就把希望落在賀云琛頭上。 賀云琛今年二十有二,早到了說親的年紀(jì),論家世論品貌,兩位賀夫人自信其在京城無出其右。 奈何很多人家也有顧慮,因為賀家的男人說得好聽點是為國捐軀,說得不好聽的,一個個都是早死鬼,跟那祖墳被詛咒了一樣,很難有活過四十的。 如今大郢和北戎局勢焦灼,誰也不知道賀云琛什么時候就沒了,到那時候,賀家無人扛門庭,嫁過去的閨女那就是受苦的命。 賀云琛興許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凡是家里給他說的親事,他都拒絕。 賀夫人自賀將軍死后就身子不好,精神也出了問題,時好時壞的,清醒時是個溫柔體貼的母親,不清醒時就指著賀云琛的鼻子罵他,說是他害死了他的兄長。 賀云琛的兄長確實是為護著他而死,每次賀夫人病情發(fā)作時,他就只能默默無語地看著,賀夫人會瘋狂大叫讓他不要靠近,說他是惡鬼。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想掙扎,卻被人從水底纏住了手腳,只能看著自己慢慢窒息。 賀老夫人則是軟硬兼施,就差請家法伺候,逼他應(yīng)下親事,好早日為賀家留下血脈。 但賀云琛哪兒敢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埋骨邊關(guān),他不想自己的孩子繼續(xù)他和兄長的命運。 他有時候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效忠這樣的皇帝。 此次回京,賀老夫人照樣給他找了很多姑娘的畫像來讓他挑,高門大戶的女兒不愿意,自然有小門小戶的愿意嫁。 媒婆更是蓄勢以待,只要他點了一下頭,說不準(zhǔn)明天,新娘就抬到了他院子里了。 這還更別說什么通房侍妾爬床之類的,賀云琛睡前一定要仔細(xì)檢查門窗,并讓親兵守在外面才敢入睡。 這是在賀府的情況,在朝堂上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最討厭和那些文官虛與委蛇,偏很多人要纏上來,要么和他客套客套,套套邊關(guān)的情況,要么巴結(jié)他,要么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他去上朝幾次,快把自己畢生的耐性都用盡了。 但回鵠公主和大郢皇子正式成親之前,他都不能離開盛京,只能日復(fù)一日地忍耐著。 這日天擦黑,賀云琛一身武將官服,帶著倦意踏進自己的院子,留守的親兵連忙上前道:“參見大人,大人,今日有從邊關(guān)來的信件和……和……” 賀云琛抬腳往里走,冷聲道:“和什么?” 親兵暗自撓頭,“和一包吃食。” 賀云琛腳步一頓,整張臉都崩住了,而后他慢慢地動了動眸子,神色無異道:“拿過來。” 親兵:“是!” 賀云琛抬手抬手按了按額頭,而后捂住眼睛,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下一瞬,一個女聲響起,“琛兒,你在笑什么?” 賀云琛嚇了一跳,他方才已經(jīng)失神到這個地步了嗎,他娘親進門了他都沒注意。 因為賀夫人幾乎天天來看他,怕打擾他,是以特意吩咐親兵不要通傳。 賀夫人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這孩子長大之后就很少笑了,尤其是這次回京后,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她還真擔(dān)心他出什么事。 賀云琛趕緊給賀夫人請安,而后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則面無表情地坐在另一邊椅子上。 賀夫人道:“你祖母頭疾犯了,你等會去給她請個安,陪她說說話?!?/br> 賀云琛頷首:“孩兒知道了?!?/br> 賀老夫人身體好得很,頭疾,不過又是想誆騙他去看那些姑娘的畫像。 賀云琛覺得自己才是犯頭疾的那個人。 賀夫人又道:“娘是特意來跟你一起去的,等會你祖母要是說你什么,你就站在娘身后?!?/br> 賀夫人在清醒時候,待賀云琛很好,賀云琛態(tài)度稍緩,主動問:“娘,你用膳了嗎?” 賀夫人嘆了口氣,“娘吃不下,讓小廚房給你燉了雞湯,等會咱們娘倆一起用點。” 賀云琛點點頭,不自覺地看向門外,賀夫人正想問他在看什么,一個親兵就提著一個大包袱和一封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