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識親手幫他處理好傷口，捆扎起?紗布后抬頭，見?他倒吸了口氣虛靠在車壁上，不由拍了拍他肩膀，低聲道：“明旭，你?的這份情誼我?一輩子都會記得。”

    閔裕文微微拎唇笑：“臣子護(hù)主，乃是本分，殿下無需放在心上。”

    入齊州城后，行刺的人悉數(shù)不見?，馬車壓著青石磚慢悠悠往前駛動，街上攤販的吆喝聲不時傳入耳中，他們的車子再尋常不過，漆色雕花青帷車，路上隨

    處可見?。

    劉識看了眼閔裕文，問：“刺殺你?的人可有留下線索？”

    “殿下覺得呢？”閔裕文神色淡淡，捂著胸口往上挪了挪位置，“即便留下，可能是真的嗎？還是對方故布迷障，設(shè)計陷害。臣以為，不管有沒?有線索，都不要相信，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br>
    劉識笑：“咱們想到?一處去?了?！?/br>
    他心中有猜測，卻不能說，同父皇辭行后，他特意去?了趟母妃宮中，母親是個慵懶的性子，去?時她正坐在碩大的纏枝玫瑰紋方椅上，一手搖著團(tuán)扇，一手捏著石榴籽，廣袖拂在案面?，聽?他進(jìn)門連頭也沒?抬，就在那兒緩緩咀嚼石榴籽。

    母妃生的極美，年逾三旬仍膚白如脂，體態(tài)婀娜，烏黑的發(fā)松松挽在身后，隨意搭了支步搖，便是傾國傾城的顏色。父皇寵愛她，一月有半月都待在母妃宮中就寢，雖新進(jìn)了不少年輕妃子，可父皇仿佛毫不在意，只將人晾在那兒，理都不理。

    聽?他要去?齊州，母妃掀開眼皮，囑咐他沿途注意安全。

    劉識答是，母子二人靜默了少頃，當(dāng)他起?身要走時，母妃卻又抬頭沖他招手，他過去?，單膝跪在母妃身邊，殿中分明沒?人，她又像避著誰似的，附唇于他耳畔小聲道：“路上防備著些，你?那兩個哥哥不是壞心眼的，但你?得小心你?姑母，她不是好人。”

    繼而?便又如常坐回去?，涂了蔻丹的手指點在石榴籽上，慵懶如舊。

    姑母。

    劉識閉眸回憶，臉上除了疲憊之外多了些許惆悵。

    姑母是個很能干的女人，從劉識有記憶起?，姑母便隨父皇處理政務(wù)，同閱奏折，她提出的很多建議可行性高，利民?且費用周期短，甚至連男子都自愧不如。父皇信任姑母，如同信任自己的左膀右臂，從未生疑，而?母妃雖不關(guān)心朝局，也不在意后宮，卻唯獨對姑母很是厭煩。

    劉識幼時不懂，現(xiàn)下卻有點明白。

    母妃周而?復(fù)始的提醒，叫他對姑母格外留意，正是多了幾?分警惕心，才?會在看似尋常的生活中找出端倪和破綻。他一面?驚訝母妃的直覺，一面?又感嘆姑母的大膽。

    姑母在織一張網(wǎng)，一張鋪天蓋地能將大權(quán)籠在手中的巨網(wǎng)，而?這張網(wǎng)蓄勢待發(fā)，只等著最合適的時間?鋪開，何為合適，想必是父皇崩逝之時。

    便是太?子也無法與之對抗。

    意識到?此，劉識生出一股強烈的恐懼和后怕，如若母親沒?有察覺，沒?有警醒他去?防備姑母，他或許還把姑母當(dāng)成親人，畢竟自小到?大她都會撫著自己的頭微笑，說他聰明峻拔，與父皇相貌很像，脾氣性格也比兩個哥哥更像他。在姑母的言語間?，劉識感受到?的是來自親人的關(guān)愛，因為太?真切了。

    長大后讀了書，有先?生教導(dǎo)，他也漸漸明理起?來，加之母親不斷的灌輸，叫他提防疏遠(yuǎn)，他便真的能窺出姑母的意圖，她隱藏在慈善面?孔下的真正野心。

    姑母對權(quán)力有著極大的熱愛，但她知道只要父皇活著，她便沒?有能力起?勢，轉(zhuǎn)機便在父皇的子孫身上。而?今姑母越發(fā)大膽，連他也一并?設(shè)計起?來，她以為做出太?子和昌王刺殺他的假象，便能讓三人反目成仇，便能忽視她的存在，達(dá)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結(jié)果。

    劉識睜眼，抬手挑開車簾往外看去?，快到?鎮(zhèn)國公府，這廂也逐漸安靜下來。鎮(zhèn)國公府位于齊州繁華且治安好的城中，遠(yuǎn)遠(yuǎn)快看見?時，道路便比之前的寬敞許多，兩側(cè)栽種著槐樹高楊柳，再往前便是粗壯的海棠，朱紅大門威嚴(yán)壯闊，此時從內(nèi)打開，管事的和小廝在吩咐說話，回頭冷不丁看了眼門外，又轉(zhuǎn)過頭來繼續(xù)，誰知半晌反應(yīng)過來，倏地又把頭瞥去?。

    便見?那輛普通的黑漆青帷馬車上走下一人，墨發(fā)金冠，面?若暖玉，著雪青色圓領(lǐng)長袍，腰間?束著一條月白嵌玉帶子，通身上下寫著兩個字“尊貴”。

    管事的打了個顫，忙小跑著下來，躬身作揖問，那人身邊的扈從右手皆搭在劍柄上，似乎只要他動手，那劍便能立時拔出抹了他的脖子。

    “敢問貴人是？”

    劉識看了眼，溫聲道：“稟你?們公爺，吾乃燕王劉識?！?/br>
    鎮(zhèn)國公盧俊元，世子盧辰釗以及書院上課上到?一半的學(xué)生悉數(shù)出門相迎，整個公府內(nèi)雍容之外儼然有序，丫鬟小廝紛紛駐足原地跪下。

    劉識走在當(dāng)中，盧俊元與盧辰釗走在左側(cè)，右側(cè)是一身玉白襕袍的閔裕文，繞過漢白玉雕如意虎紋影壁，他們步入廊下，因勛爵門戶見?上可不跪，故而?除了國公爺和世子之外，書院的學(xué)生皆跪在旁側(cè)，無不恭敬。

    李幼白在第二排，方才?隔著遠(yuǎn)，她沒?看真切，但有一人的面?孔很是眼熟，此時他們近在咫尺，只要她略微抬頭便能看見?他的。她捏著拳，屏住呼吸向上抬頭，雨后的空氣浸著濕意，磚上冰涼，她卻覺得又熱又緊張，喉嚨不斷下咽，她睫毛輕顫，便看到?兩丈之外，左側(cè)的那個人。

    那人倏地投來目光，極輕極淺的一瞥，對上她的后，又不帶任何情緒的略過，襕袍從她耳邊拂過，若有似無的墨香味與那潮氣一并?涌來。

    她手指蜷曲觸在磚面?，神情冷凝如水，望著烏青色的地磚一眨不眨。

    盧辰瑞起?身，見?她仍跪著不動，便伸手拉她手臂將人提起?來，小聲道：“小白，你?莫不是被嚇懵了？”

    李幼白咬了咬唇，搖頭道：“吃的少，此刻有些頭暈?！?/br>
    盧辰釗嘿嘿一笑，從荷包里摸出幾?顆松子糖拍到?她手心，“不用謝，回頭給我?些敗火的菊花抵了便好?！?/br>
    李幼白含了顆在嘴中，腦中全是那人冷清陌生的眼神，如同路人。許多摸不清的情緒瞬時回歸，她記起?自己拿著匕首偷跑去?大佛寺時，想要找他為父報仇，可惜他不在，又慶幸他不在，否則李幼白在頭腦不清醒的時候一定會做錯事。

    他是無辜的，便不該被牽連。

    但他又出現(xiàn)了，這不能不讓李幼白勾起?敵意，即便理智告訴她，要冷靜，不要激動，不要看見?他便想著殺父之仇，但她內(nèi)心還是波動起?來，翻騰著一陣陣的熱血，那是一種本能。

    李幼白沒?有見?過生父，其實?是沒?甚感情的，但是強烈的使命感讓她覺得很多事不必解釋，因為她和父親骨子里流著一樣的血，他被人冤殺，她有責(zé)任找到?對方，盡最大可能報仇。

    這種意識潛藏在內(nèi)心，便連李沛她都不曾告訴。

    高高的一堵院墻，將貴客與眾人隔成兩個世界。

    墻內(nèi)防衛(wèi)嚴(yán)密，雖燈火璀璨，流光溢彩，但每個煙火寂滅的時刻，都有暗衛(wèi)虎視眈眈盯著四下空處。交疊的光影錯雜成深淺不一的圖案，秋日樹木有著過于冷肅的氛圍，那些搖曳晃動的燈籠，投落出淡淡的團(tuán)霧。

    風(fēng)從臉頰刮過，激起?輕微的戰(zhàn)栗，李幼白仰頭站在院中，望著升騰炸開的煙花，心情糾結(jié)復(fù)雜。

    再過三日便要考試，不能再看見?他，不能讓自己心緒不平，她閉眼，壓抑著過于急促的呼吸，慢慢讓心也冷卻下來，轉(zhuǎn)身回屋，如平時那般背書臨帖。

    三日轉(zhuǎn)瞬即過，盧家學(xué)生們和其他考生一樣，天不亮便起?來收拾書袋，輕衣簡行去?往官學(xué)考場，接受巡檢盤查，之后進(jìn)入第一道門，再檢，入考院，等待考官一聲令下，發(fā)放試卷。

    因要連考三日，故而?男女分院而?坐，不同考場，試卷完全相同。

    進(jìn)入號房內(nèi)，李幼白其實?都不用打量，每間?號房都是深四尺，寬三尺，高六尺，她這一巷總共二十間?，巷首圍著柵欄，巷尾是茅廁。再往遠(yuǎn)處看，眺望樓上的官兵嚴(yán)格地逡巡檢查，便是有絲毫可疑舉動都能收之目下，更何況主考副考同考不定時巡視，尋常手段定也無法作弊。

    李幼白將筆墨紙硯放置在案上，轉(zhuǎn)頭整理了號房內(nèi)的薄被，坐下后微微抬手，額頭有些燙，后背也在出汗。應(yīng)當(dāng)是病了，但除了微熱外沒?有別的癥狀，便不

    怎么擔(dān)心。其實?她在縣試、府試和院試之時都經(jīng)歷過，情形如出一轍，都是進(jìn)考場當(dāng)日渾身發(fā)燙，非但不會影響發(fā)揮，反而?有種提神的效果。她在這種狀態(tài)下會格外亢奮，腦筋尤其清醒。

    她挽起?兩只袖子，聽?見?敲鈴聲響，便見?考官開始發(fā)放試題。

    第一日的考試最為重要，考的是經(jīng)義，出題多從四書五經(jīng)抽取，也是李幼白滾瓜爛熟最為有優(yōu)勢的科目。打開試卷，果然，題目為“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內(nèi)末，爭民?施奪。”，此乃禮記中的詞句，簡言之就是德行重于一切，也可從帝王德為本找出抒發(fā)點，李幼白在腦中很快理清思路后，提筆流暢書寫。

    其余幾?題不外乎如此，她或多或少深入復(fù)盤過，故而?都在預(yù)料當(dāng)中，其中一題與諸葛瀾老先?生的估題相差甚微，也能看出老先?生的才?能著實?了得。

    一場完畢，傍晚時考生各自等在號房，拿出備好的干糧果脯，李幼白吃得慢，因為發(fā)燙所以整張小臉都是紅撲撲的，喉嚨有些癢，若不是為著體力，其實?不大想吃東西。

    巡考的官員走來，她抬眼望去?，看到?走在副考旁邊的人，他負(fù)手前行，目光從一間?間?號房慢慢前移，最后對上李幼白的眼睛。

    李幼白停止了咀嚼，手指慢慢捏緊干糧，那人只依例像檢查其余號房一般，待隨從草草翻過李幼白的，便又繼續(xù)往前離開。清冷的眸子，白凈的臉，泛著玉澤一般俊美疏離。

    同巷考生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拐過彎去?，消失不見?。

    接連又考了兩日，第三日時，為時事政務(wù)，也都在日常練習(xí)當(dāng)中，李幼白對此很是謹(jǐn)慎，不會答得過于新穎，也不會落于俗套，她喜歡居中

    三日大考結(jié)束，房官收卷，彌封糊名，之后交由專門的謄錄官員進(jìn)行朱筆謄抄，對讀無差后墨卷存放在外簾，朱卷則被謹(jǐn)慎送往房官處審視批閱。

    齊州城的房官匯集了官學(xué)私學(xué)山長，知名先?生，再有禮部的官員同步進(jìn)行，要選出上等卷三十，呈送給主考官查閱，之后恐疏漏，會再選十名作為副榜備用。此間?時間?大約二十日，二十日后需張貼榜單，公布排名。

    李幼白覺得渾身無力，疲乏的虛脫一般。她強打起?精神收拾好書袋，跟著考生往外有序離開。

    半青和白毫早早等在考院門口，因有侍衛(wèi)攔查，故而?他們只能站在考院對面?，半青怕李幼白看不見?自己，特意穿了件顯眼的赭紅色對襟褙子，頭上的珠花也是紅的，故而?李幼白從書院一抬眼，就看到?一抹赭紅掛在樹杈上，沖著她興奮地?fù)]手。

    她欲上前，聽?見?身后有人喚她，回頭，盧辰釗朝她快步走來。

    剛站定，手便熟稔地探到?她額頭。

    “你?發(fā)熱了？”他皺眉，將書袋遞給蓮池，又觀她氣色唇色，越看越沉郁，“何時開始的，可有其他癥狀，期間?有無用藥？”

    李幼白搖頭：“不打緊的，只是一點微熱，并?不是高熱，睡一覺便全好了。”

    她實?在太?累了，恨不能蒙上被子狠狠睡上三天三夜，面?前的盧辰釗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眼底烏黑一團(tuán)，向來干凈的衣袍此時滿是褶皺，唯獨那張俊臉還能看的下去?，卻也是青須竄出，顯得那臉多了幾?分英武硬朗之氣。

    走到?車前，半青從樹杈上跳下來。

    “姑娘，考的怎么樣？”她嘰嘰喳喳，也不知道避諱，白毫無奈的搖頭，誰家剛考完就被逼著問東問西，但李幼白習(xí)慣了，也不覺得違和，只淡淡一笑回她“還好?！?/br>
    每回都是如此，半青接過書袋，笑瞇瞇地歪頭說道：“還好就是很好，想來姑娘定能高中！”

    白毫促她：“好了，少說話，快扶姑娘上車歇歇?！?/br>
    但凡從考院出來的人，沒?幾?個臉色正常，畢竟在號房里悶了三日，吃不好，睡不好，且消耗極大，就像被吸干了精氣，個個無精打采，滿臉灰敗。

    李幼白忽然間?有些不舒服，眼前一陣發(fā)黑，她忙扶著車轅站定，低聲道：“白毫，給我?口水喝?！?/br>
    白毫見?狀，不敢耽擱，轉(zhuǎn)頭爬進(jìn)車?yán)锏沽吮K溫和的熱茶，遞上前。

    李幼白指尖掐著木頭，看著就在眼前的茶盞，卻是天旋地轉(zhuǎn)，剛想伸手去?捉，人便沒?了意識。

    第28章

    李幼白?倒的太快, 以至于白?毫和半青根本就沒反應(yīng)過來，待意識到伸手去接時?，李幼白?已經(jīng)仰倒在地。

    他們剛要蹲下, 便見一人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在他倆之前將李幼白?從地上抱起?來，剛抱穩(wěn)便抬頭沖兩人低斥：“你們作何吃的，自家主子倒地竟傻愣愣瞧著，若摔出?個好歹, 擎等著挨罰吧！”

    說完，左手穿過李幼白的雙膝, 略一沉腰將人抱起?來, 瞥了眼他們的馬車，似乎很不滿意，轉(zhuǎn)身朝他的馬車闊步走去。

    方才他和李幼白?分?開?，便覺得李幼白?面色不好, 視線一直沒從她身上移開?, 原以為到了車前有隨從照顧, 且就在車邊, 不會有什么事，誰知, 到底是他疏忽了, 眼睜睜看著她摔仰過去, 他就算急奔也沒能撐住, 幸好, 她攥住車轅的手給了緩沖, 故而摔得并?不厲害。

    半青被嚇壞了，張著嘴眼睛睜的滾圓, 快要哭出?來。

    “完了，姑娘會不會摔壞，我怎么沒看好她？我真沒用！”她說著，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白?毫拉住她的手，“姑娘摔的時?候，咱們反應(yīng)遲了，但我回想了一番，姑娘倒地時?速度其實沒有那么快，也就是說，她后腦應(yīng)當(dāng)沒有磕到，你是不是沒聽到“咚”的一聲？”

    半青傻乎乎想：“我不記得了，我腦子笨?！?/br>
    白?毫點頭，認(rèn)真道：“我腦子好使，咱們趕緊駕車回去，省的姑娘要人伺候?！?/br>
    半青連滾帶爬上了車，喊道：“路上快一點，越快越好！”

    盧辰釗將李幼白?抱在膝上，五指從她后腦勺的青絲間穿過，細(xì)細(xì)檢查沒有血跡，也沒有鼓包，這才放了心?。

    手指一點點抽出?，讓她側(cè)躺在自己身?上，馬車輕晃，他伸手擋在外側(cè)，那人的腰撞到他的掌腹，極快的一瞬，然隔著秋衣，他還是感覺到了她的溫?zé)?，確實是微微發(fā)熱，但也像個小火爐似的，烘烤著他的小腹，大腿，連同?隔了好遠(yuǎn)的臉，都像是被火熏了一般。

    他的手指顫了下，目光落到她臉上，她閉著雙眸，濃密的睫毛與眼底黑影重疊，顯得小臉愈發(fā)純白?，猶如瑩潤的珍珠，令人想要采擷。他不動聲色咽了咽喉嚨，雙手垂在身?側(cè)一動不動，如同?石化。

    側(cè)門?處的小廝見自家馬車回來，剛要放掛炮仗，卻被盧辰釗一記眼神瞪了回去，手里提著炮仗，正不知如何是好，蓮池提著書袋，拎著袍子跟了上去，扭頭沖他小聲說道：“且留著便是，等郎君高中?，有的是機會?！?/br>
    說罷，忙追了上去。

    世子爺人高腿長，一步頂他兩步，他又?走得急，非要蓮池跑起?來才能跟上，尤其春錦閣距離側(cè)門?極遠(yuǎn)，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看到垂花門?。蓮池早已累的氣喘吁吁，但進(jìn)屋瞥了眼世子爺，卻是面龐如舊，氣息勻促，那精健的腰背此時?充滿了力量。

    蓮池忍不住又?看了眼，再看屏風(fēng)后的李娘子，暗嘆：李娘子是得補補，日后成婚，照世子爺這體格，怕是要受罪。

    半青和白?毫沖回來時?，大夫已經(jīng)診完脈，說的便是勞累所致，發(fā)熱不太要緊，但也不能大意，開?了降溫的方子，又?另外寫了幾味滋補藥方，囑咐道：“尋常滋補方子容易補出?火氣，如今正逢秋日，天高氣爽容易內(nèi)燥的時?節(jié)，我添了些潤肺止咳的在里頭，既能營養(yǎng)又?不至于過火，按照此方子早晚各一服，補上半月即可?！?/br>
    半青領(lǐng)了方子跟著蓮池一同?去往庫房，取過藥膳后又?去廚房，那些廚娘都認(rèn)得蓮池，故而聽說是給

    春錦閣做的湯補便都很熱情，一個勁兒?說必親眼盯著，半青本要守在那兒?，但聽她們勸阻，便又?出?來，覺得站在那兒?礙眼，又?折返春錦閣去。

    但她剛來到廊下窗外，從半開?的窗縫間便看到了不得的大事。

    世子爺坐在床沿，目光繾綣的望著自家姑娘，似看不夠似的，一直沒有移開?眼睛。有風(fēng)吹來，繞過山水屏風(fēng)拂動簾帷，吹得床上人衣裳輕簌，世子爺又?彎下腰去，伸手為姑娘撥開?額角的發(fā)絲，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把?姑娘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