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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之敵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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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話音一落,地面上的控制人員便反應過來,鐵門后的防爆閘門在開啟后沿滑軌往里對合,發(fā)出轟隆隆的響聲;在堡壘狀基地的外側,巨型探照燈和紅外確認儀亮起,將所有強光對準突如其來的入侵者。

    可對方比他們的動作更快。

    幾乎在導彈探照燈亮起的一瞬間,后排五輛重載軍車伸出高射炮筒,黑洞洞一片,橫五豎五,整齊有序地指向堡壘外墻安裝的反擊武器。

    溪崖瞳孔驟縮,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對方就在等他使用對地武器,手動cao縱的對地炸彈需要人工瞄準,一旦打開探照燈,就相當于把自己的位置全部暴露了。

    “別開燈!”溪崖當即吼道,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轟——!

    筒梭炮彈出膛時會帶來啵的悶響,幾十道巨大的火焰推尾宛如從天而降的流星群,劈開漆黑天際,一齊朝堡壘外墻撞擊而去。

    到處都是炸裂的轟鳴聲,地面巨震,如野獸成群奔跑時重踏的足音。爆破裝甲彈在第一輪轟炸時劈開菱形外殼堅硬的防御,隱藏在炮彈里面的小吸盤爆破球被點燃。龜甲般的墻體被炸穿一個大洞,冷風嗖嗖往里灌,室內明亮的燈光向外溢出,如同被敲碎了的雞蛋流出的晶瑩蛋液。

    沖擊波倒散,平地起狂風,被轟下來的炸彈碎片與炮臺殘渣一起傾瀉到地上。

    溪崖聽見近在咫尺的車聲,他回身一看,即將要完全閉合的防爆閘門被硬生生摜開一個口子,滑軌被截斷,門再也無法閉合。車隊中頭一輛悍然撞進縫隙里,憑借其改裝后強悍的車頭力量,輪胎抓地,油門給到最大,發(fā)動機發(fā)出咆哮般的吼聲,幾乎瞬間,門邊被擠得變了形。

    門邊的巡邏員迅速隱蔽在提前壘好的壘地臺后,地面炮臺對準試圖強闖的軍車,拉下火栓,間隔炮向其發(fā)射。

    就在這時,軍車猛然向后一倒,方向盤一打,整輛笨重的軍車詭異地展現(xiàn)出靈活的身法,向門外一側,避開了第一波攻擊。而隨著炮火的誤傷,閘門岌岌可危,軍車向前一撞,將轟然裂開的閘門碾在車輪下。

    軍車一個打輪直接平移撞向正在裝填炮彈的壘地臺,其他車輛緊隨其后,從洞開的基地大門處涌入。

    危機迫近。

    溪崖暗道不好,匆忙下了瞭望臺,在眾人掩護下狂奔到堡壘內部。

    為了以防萬一,有一條地下通道能通向后方的山里,撤離地點常備車,只要趕得及就能成功突圍。

    溪崖沖進門內,堡壘內部的防沖擊鐵門緩緩下落,隔住外面的腥風血雨,他長長舒了口氣,正準備回身,突然見下落的縫隙里掃過一片白光,直刺他眼球。

    緊接著,原本好好的門突然被轟飛,颶風撲面,碎片從溪崖驚愕的臉邊劃過,過了幾秒后,血液和痛感才齊齊涌來。

    對方摧枯拉朽,勢如破竹,轉眼間便沖垮了這座堡壘。

    溪崖在眾人的掩護下倒退一步,軍車車頂?shù)姆烙瓴急幌崎_,露出一挺黑黢黢的機槍。

    機槍開始掃射,眾人一一倒下,血rou紛飛,溪崖在無數(shù)人的掩護下退到盡頭升降梯的角落,他拼命地按動下降的按鈕,升降梯微微一晃,鏈條轉動,開始下降。

    溪崖麻木地看著地上鮮紅的血泊,目光上移時,一個人從熄火的軍車上跳了下來。

    他一身純黑防彈衣,腰間別著殺人道具與小型炸彈,他一腳跨過尸體,托起狙擊步槍,槍口沖著溪崖的腦袋,面部側歪,露出半張兇狠的臉來。

    是銀。

    溪崖渾身血液仿佛被凍住了,死亡前的徹骨冰寒席卷了他的全部意志,他恐懼地望著對方,聽見了槍響。

    謝敏扣下了板機。

    叮——!

    電光石火間,升降梯完全沒入深井。

    子彈打在升降梯的上欄桿處,只差一秒,就能爆了溪崖的頭。

    溪崖的視網(wǎng)膜仍殘留著銀沖他開槍時嗜殺又兇惡的臉,被全然的惡念與恨意填滿,使他像一柄浴血而出的劍般,瘦長而鋒利。

    穿過短短的隧道,四面封閉的墻面使溪崖從將死的恐懼中拔出,他用力呼吸著,大口大口往肺里吸氧,手心全是冷汗。

    升降梯再次向下,來到開闊的地下檢修區(qū),高度不一的空曠場地在腳下鋪開,極高的地面支撐結構如生長的巨樹,鋼鐵枝葉密密麻麻鋪在天花板上,結實又安全。

    通往地下通道的門開著,溪崖心里一松,剛要長舒一口氣,突然感到頭頂一震,仿佛有什么東西跳了下來,落在了升降梯的上面。

    溪崖不可控制地顫抖著,仰頭死死盯著上面,掏出口袋里的手槍,上膛,冷汗如瀑。

    幾乎下一秒,頭頂?shù)蔫F板和紙一樣脆弱,彈雨極其輕易地在上面腐蝕出一個個白色的孔洞,在陣陣槍聲中落在溪崖腳邊。

    溪崖心里一驚,他猛地靠在升降梯角落,四面鏤空的立方體骨架構造使得他隨時都可能向下跌落,他剛抬起槍向上反擊,只覺勁風從他背后襲來,黑影當頭落下,重重踏在他后背上。

    謝敏抓著被槍打癟的欄桿當空一蕩,從后背將溪崖直接踹飛出去,升降梯距離地面還有二十幾米,這么摔下去必死無疑。

    溪崖倉皇間抓住一道橫桿,整個身體全騰在空中,他手臂青筋暴起,嚴重的脫力感令他心生絕望,誰知謝敏竟拉了他一把,反手劈開溪崖的槍,將人拖回升降梯內。

    溪崖背部墊地,生生被摜地吐了口血出來,然而他瘋了一般抱住謝敏踩來的腿,竟拖著謝敏跳下了升降梯。

    他們從二十幾米的高空中跌下,兩道漆黑的人影糾纏在一起,情況一時岌岌可危。

    謝敏嘖了一聲,他往腰間按了一下,一個抓勾拖著長長的伸縮繩精準抓住最近的欄桿,鎖住,兩人在空中蕩了一下,緩沖力道。

    謝敏像空中翻騰的鳥,身姿矯健靈活,他勾起腿,膝蓋大力頂進溪崖的胸腹,在聽見對方劇痛下悶哼的一聲后,他反手拔出匕首,一刀扎進溪崖右手臂的肌rou中。

    傷口不深,血是緩緩地往外流,他角度把控精準,在不傷及筋脈的情況下讓溪崖無法再用力。

    他屈起膝蓋,一腳將受傷的溪崖踹了下去。

    砰——!

    下落四五米,溪崖猛摔在一個空曠的大平臺上,各種修理戰(zhàn)機時使用的廢棄零件到處都是。他咳出幾口鮮血,被震得整個人意識恍惚,奮力捂住右手出血的位置,還沒等起來,就聽咚的一聲,謝敏在他之后跳了下來。

    對方毫發(fā)無傷。

    溪崖向后蹭了幾步,血在安靜的臺子上拖出一道濕漉漉的痕跡,扭曲又狼狽,他的面部因緊張與恐懼扭曲著,每一塊緊繃的肌rou都藏著絕望的氣息。

    幾乎同時,逐漸向下運行的升降梯轟然爆炸,繩索都被燒開了花,鏤空框架向下砸去,摔在地上,巨響回蕩在空曠的廠區(qū)內。

    銀在向他射擊時就安裝了爆破彈,銀根本沒想讓他活著出去!

    明白了這點,溪崖心一橫,他仰頭盯著謝敏的一舉一動,手掌利用錯位差摸向身后的匕首,一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冷靜平穩(wěn),道:“銀,你這是什么意思?”

    “比起銀,我還是更希望你叫我謝敏。”

    謝敏俯視著他,一步步帶著莫大的壓迫感,碾著溪崖的心,他把玩著手中的手槍,眼中冷意閃爍。

    溪崖震驚地望著他,自然明白對方這話是什么意思。

    銀親口承認了自己叛變的事實。

    “至于做什么,我表達的還不夠明顯嗎,當然是殺你?!?/br>
    謝敏露出一個邪性至極的笑,他抬平手槍,槍口下壓,一槍擊中溪崖在背后緊握匕首的左手。

    血花迸濺出來。

    溪崖痛得瞳孔一縮,牙關緊咬,領口到下頜的線條鋪上痛苦的痕跡,他在地上扭曲著,血跡像一朵朵花,開在他身旁各處。

    “你讓我度過了一段非常有趣的時光,我怎么能不來感謝你呢?”

    謝敏歪頭,給手槍壓了一顆新子彈,擊中在溪崖身上,沒見血,但寒冷的凍傷感從傷口處蔓延開,緊隨其后的是麻木感。

    “你殺了我吧?!?/br>
    溪崖感受到身體力量的流失和逐漸麻痹的感官,一切僥幸的希望都化為灰燼,他看著謝敏那張在逆光下不算清晰的臉,一切驚濤駭浪般復雜的情緒被壓下,反而變得平靜。

    他早就預見了這一天。

    “不,死亡是解脫,我不希望你有如此美好的結局?!敝x敏微微一笑,取出匕首,掌心貼著冰冷的刃一劃,說道。

    溪崖努力地呼吸著,視線甚至不敢落在那冷銳的光芒上。

    “畢竟他可是因為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這點傷又算什么?!?/br>
    謝敏道,他觀察著溪崖的表情,對方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很細微,面部弧度未變,若不是他眼睛毒,根本看不出那點細微的改變。

    “沒弄死他是我的失誤。”溪崖恨恨道。

    “真的嗎?可我怎么覺得你很關心他,我似乎聽見了某人在雪崩時喊了一句話,是什么來著?”謝敏走近,一刀捅進溪崖的右腿,在對方本能抽搐時向前一俯身,很輕地道。

    “‘誰讓你開槍的?’,我記得對嗎?”

    話音如游絲,卻狠狠扎進溪崖心里,他甚至連疼痛都忘記了,面容僵硬,只能感到內心莫大的危機感。

    “說啊,該不會連話都說不出了吧?”

    謝敏蹙眉,捅進對方大腿的匕首輕輕一轉,溪崖疼得出汗,擠出痛苦的悶哼聲。

    “怎么辦,不愿意說話,我該怎么才能撬開你的嘴,你又不怕死。”謝敏自顧自道,他語氣輕飄飄的,內容卻惡毒到了極點,連眼珠都泛著冷光。

    “不然我把你的腦袋提到執(zhí)政官面前吧,只要你死了,你關心誰都跟我沒關系了?!?/br>
    謝敏站起身,他踹了腳溪崖汩汩流血的腿,在他腰側蹲下,用沾著血的匕首拍了拍溪崖的臉。

    “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謝敏把匕首上的血液盡數(shù)抹在溪崖的臉上,一下一下,那鋒銳的奪命之刃反復摩擦對方發(fā)緊的皮膚,像是在為最后的飲血做準備。

    “執(zhí)政官可能在殉道者內部也有一個臥底?!彼鹧?,道。

    他話音落下后,溪崖渾身陷入一種微妙的緊張感中,仿佛被按下暫停鍵,連呼吸都消失了。

    “你看起來很緊張,溪崖,放松,我不是在說你?!?/br>
    謝敏小聲安撫道,他控制著匕首的尖兒不斷向下,離對方的皮膚只差半厘米,停頓一秒后,逐漸向下,沿著對方的下頜到了脆弱的頸線。

    他像小孩子學簡筆畫一樣,用匕首描著溪崖脖子上青森的血管紋路,認真又專注。

    “我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但我怎么也想不通,被我在曼德城扔掉的刻有郵差慣用暗碼的消音器為什么會被執(zhí)政官破譯。我不懷疑郵差對封控區(qū)的忠誠,那么只可能是我們之中混入了壞人。”

    “一個與郵差打交道、熟知暗碼又不會令他起疑心的壞人,破壞了我們的關系,偷走了我們的情報,令我們淪落到今日這副面對戰(zhàn)爭的被動局面?!?/br>
    “請問,那個居心叵測的壞人是你嗎?”

    謝敏用匕首抵住溪崖的脖子,低聲問道。

    溪崖張了張嘴,從先前近乎死寂般的平靜中走出,他笑了一下,滿臉凌亂血痕令他看起來狼狽又瘋狂。

    “這是你為我找的死因?你以為子爵會信嗎?他已經(jīng)斷定你叛變,就算殺了我,你也再無翻身的余地?!?/br>
    “還是說你認為那個被稱為暴君的執(zhí)政官會主動接納你?你我不過是任人棄之敝履的棋子,一輩子都是,你覺得執(zhí)政官殺了子爵后會怎么對你,我斷定,你會比我死的更慘。”

    溪崖的神色變得歇斯底里,他用力把身體挺起來,但在麻痹的情況下無法做到,只有頭顱能努力向前伸。

    “他的父輩能殺了你的父輩,他能殺了你,你逃不掉,你永遠都逃不掉!”

    謝敏冷漠地俯視著他,用手一下將溪崖的下頜卸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錯了,我不會重蹈覆轍,我不需要攀附任何人而活,我將擁有他。如果他敢背叛我,我就讓他后悔招惹了我,就算是死,我也會帶著他一起死。”

    “畢竟我們關系匪淺?!?/br>
    謝敏說完,將匕首抵在了溪崖脖頸上,眼中兇光畢現(xiàn)。

    “至于你,死了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