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甲胎蛋白升高是確診的最明顯的指征，在沒有其他更好的檢查條件的情況下，必須要查這個?！?/br>
    “但是……”

    “我就問一句，咱們醫(yī)院能做嗎？”

    “這個……，我們畢竟是小醫(yī)院，設(shè)備和技術(shù)都達(dá)不到這個條件，如果非要查的話，只能將樣本送到海那邊省城的大醫(yī)院去做?！?/br>
    鄧大姐“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主任、醫(yī)生，求求你們，幫忙我妹子吧！”

    林辰歆想了想，語氣堅定：“劉主任，麻煩您幫忙安排一下吧，要花多少錢，我來出?！?/br>
    劉主任擺擺手：“不用你出這個錢，我們科室還有經(jīng)費，就由科室安排吧，這個病例如果能確診，對我們來說，也是很寶貴的學(xué)習(xí)經(jīng)驗?！?/br>
    “那就謝謝劉主任了。大姐，快帶香妹去抽血?！?/br>
    抽完血也快到飯點了，林辰歆帶著姐妹倆去食堂吃飯。

    食堂里今天吃的還是帶魚，一開始林辰歆還覺得，食堂的紅燒帶魚特別好吃，但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這樣吃?。?/br>
    問了別人才知道，原來醫(yī)院的食堂跟漁業(yè)公司簽訂了供貨合同，漁業(yè)公司那邊打了什么魚就送什么過來，最近這段時間大概是帶魚比較多，因此食堂里便天天吃帶魚。

    考慮到鄧香妹姐妹倆常年生活在海邊，不缺海鮮吃的，索性去專賣小炒的窗口，打了一個小炒rou、一個炸藕夾，里面都是rou餡，再來一個龍骨燉粉葛湯，又要了三大碗白米飯，熱氣騰騰地端上來。

    鄧大姐都驚呆了：“這，這可怎么好意思讓林醫(yī)生你這么破費啊！”

    “沒什么，是我自己饞了，我剛從東陽島回來，那地方遭了災(zāi)，沒什么好吃的，我都餓了好幾天了，就饞這口rou了，你們就當(dāng)是陪著我吃一頓吧！以后可沒那么好的伙食了啊，我可供不起?！?/br>
    “林醫(yī)生，那你吃吧，我們用不著吃這個，我看那窗口上有賣番薯粥的，我們就吃那個好了。”

    這年頭白米白面金貴，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倒是紅薯便宜，所以食堂里便用大量的紅薯加上少量大米熬成粥，便宜量又大，還挺受歡迎的。

    林辰歆看了看那邊：“你們愛吃番薯粥也不是不行，不過下一頓再吃吧，這些我買都買了，也不能退回去，我可跟你們說啊，我這個人呢，窮講究，吃飯只吃新鮮的，要有剩的，我就直接倒了，絕不留到下一頓，你們要是不幫我把這些吃完，可不就都浪費了嘛！”

    “這……”鄧大姐知道，這是林辰歆好心，故意這么說呢，這些飯菜的分量，本來就是按照三個人的飯量來買的。

    “林醫(yī)生，對不起??！”

    “怎么了？”林辰歆端起碗，“你們不餓嗎？我可餓壞了，一邊吃一邊說?。　?/br>
    “我先前還在抱怨來著，在心里罵你喊了我們來陵川，自己又躲出去了不管我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你是去東陽島救災(zāi)了，林醫(yī)生，你可真是個好人?！?/br>
    林辰歆笑了起來：“我呀，也是倒霉，本來呢，去義診也是單位的正常工作安排，誰能想到我一去，就發(fā)生風(fēng)暴潮了呢！”見姐妹倆畏畏縮縮地不敢夾菜，不由分說地一人夾了一大筷子塞到她們碗里，“快吃，吃完我還得趕緊回去休息一下子，累死了都。”

    “林醫(yī)生，剛才我在醫(yī)院里打人，給你丟臉了吧！”

    “沒事，那種人，就是該打，要不是怕鬧出事來，你們自己吃虧，我還想讓你多打幾下呢！”

    鄧大姐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呀，我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只是你也知道我媽跟我妹的性子的，我家里又是那樣的情況，我要是再不自己立起來，我們還不知道要被人欺負(fù)成什么樣呢！”

    “嗯，你做得對，以后啊，香妹自己也要立起來，誰要是罵你，你就大膽地罵回去，要是有人打你，你就看看自己打不打得過，打得過就打回去，打不過就想辦法，讓打得過他的人幫你?！?/br>
    鄧香妹聽她這么一說，沒忍住笑了出來，這可是林辰歆今天見到她以來第一次看見她笑。

    鄧大姐也說：“林醫(yī)生你可真有意思，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們這樣說話呢，別人啊，都是說，有什么辦法呢，忍忍吧，誰叫咱們投胎成了女人呢，女人啊，就是得吃苦的?！?/br>
    “誰說的，我也是女人，我就不吃苦，也不吃虧?！?/br>
    “林醫(yī)生，你念書多，有文化，我們怎么能跟你比呢！”

    “香妹，別聽你姐的，這次治完病回去啊，就好好地念書，將來考到大城市里面去上大學(xué)，讓那些現(xiàn)在瞧不起你的人，到時候想討好你都摸不著門。”

    第42章

    林辰歆還是沒休息成。

    吃完飯她把姐妹倆帶回了宿舍：“這幾天你們就先住我這里, 床不夠大，香妹跟我一起睡床，大姐就要辛苦你打地鋪了?！?/br>
    “打地鋪好啊, 唉喲，這么好的屋子，能住在這里打地鋪也是福分啊, 林醫(yī)生, 真是不好意思，這回真的是太麻煩你了。”

    “算不上有什么麻煩的, 我平時也就是回來睡個覺而已, 而且我經(jīng)常要值夜班, 夜班的時候直接就在醫(yī)院睡了, 你看我這些天沒回來，都有些灰了，待會再收拾一下吧！”

    “我來我來, 林醫(yī)生, 你快去休息吧, 我來收拾就好。”鄧大姐連忙去拿盆子和抹布。

    林辰歆也不跟她客氣，告訴她哪個盆子和抹布可以用，自己拿了換洗衣服就準(zhǔn)備去洗澡。

    忽然有人來找：“林醫(yī)生, 張院長找你呢, 你趕緊去一趟吧！”

    林辰歆有些詫異：“張院長找我？知道是什么事嗎？”

    “聽說好像是你在醫(yī)院打了病人的事，被人告上去了, 趙副院長可生氣了，說要給你處分呢, 你還是趕緊去解釋一下吧！”

    鄧大姐一聽就慌了：“肯定是剛才那個死八婆，她還有臉去告你, 林醫(yī)生，這可怎么辦啊，真是對不起啊，都是我惹出來的禍，要是害了你，我這心里，可怎么過得去……”

    林辰歆語氣淡然：“沒什么大事，不用那么擔(dān)心的，我先去看看?！?/br>
    去了張院長辦公室，林辰歆淡定敲門：“張院長，您找我？”

    張院長明顯比她焦躁得多了：“歆歆啊，你看你，怎么又弄出個打病人的事兒來了呢，這趙副院長本來就應(yīng)該你今天上午不給他面子的事很不高興了，這些可好，他說你這事一定要嚴(yán)肅處理，這病人都告上門來了，我想幫你壓也壓不下去啊！”

    林辰歆誠懇地說：“張叔叔，真是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打人的事確實是我不對，也是那個人當(dāng)時說話太難聽了，我一時氣不過，才打了她，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受處罰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您也不用為我徇私，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吧！?/br>
    張院長搖頭：“你啊，唉！你看這早上才表彰了你呢，才多久的功夫，又鬧出這事兒來，這可真是?！?/br>
    “張叔叔，我還年輕不懂事嘛，您就別怪我了，以后我會注意的啦！”林辰歆忽然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里，原身跟母親撒嬌時候的模樣，便試了一試。

    沒想到這一套還是蠻管用的，至少張院長就挺吃這一套：“好好好，你這孩子，既然你叫我這一聲叔叔，我也得盡量幫你爭取一下，這個處罰是免不了的了，不過盡量不要進檔案，就讓你寫個檢討，然后扣幾塊錢工資，你看可以接受吧？”

    “行啊，沒問題！”林辰歆一口答應(yīng)得爽快！

    她一個實習(xí)醫(yī)生，工資本來就低，才十八塊錢一個月，扣完了也沒什么所謂的，她現(xiàn)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錢。

    說起來還要感謝徐思妍給她寫了一個優(yōu)渥的家境，家里本來給她帶來的錢就不少，后來知道她的行李泡水之后，除了給她寄來好多各種票證，還又給她匯來了兩百塊錢，生怕她在這邊吃一點苦。

    而且在這兒生活的這段時間她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的消費水平真的低得令人發(fā)指，就算沒有家里的支援，她那十八塊錢工資也足夠她自己花用的。

    扣這么一點工資，她是真的不在意。

    聽她說得輕松，張院長的心里也輕松多了，他剛才最擔(dān)心的，可就是林辰歆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了，老朋友交待他幫忙照顧閨女，他就照顧成這個樣子，以后他都沒臉再去見老友了。

    好在這是個懂事又會體諒人的好姑娘，性子也好，夠大氣。

    “行，那這事就這么處理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你們蔣主任說一聲，明天讓你好好地休個假?！?/br>
    “謝謝張院長?！?/br>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林辰歆這才得了嘉獎，馬上又受處分的事兒，她還沒來得及離開醫(yī)院呢，就被傳得大家都知道了。

    路上遇到的醫(yī)生護士，都對她面露同情，有些比較相熟的，還會特地過來安慰她幾句：“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那種人，要不是醫(yī)院里有規(guī)定，早就想打一頓了，不過以后啊，還是要克制一下，咱犯不著跟那種人一般見識，對吧！”

    林辰歆疲于應(yīng)付：“對對對，我以后一定會注意的?！?/br>
    就連徐思妍也特地過來堵她：“林辰歆，你可真了不起啊，這下你的大名在我們醫(yī)院可真的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我說你這個人怎么就那么愛出風(fēng)頭呢，好的風(fēng)頭要出，壞的風(fēng)頭也不放過啊！“

    林辰歆眨眨眼睛：“你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徐思妍有些氣急敗壞：“我聽說東陽島遭了災(zāi)，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托你的福，還活蹦亂跳，好得很，倒是你，養(yǎng)了這么幾天，腿上的傷都好了嗎？好了的話也要小心啊，可千萬別又摔著了，下次義診又要別人代替你去??！”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總不能每次都抽到東陽那種破地方?！?/br>
    “那就祝你好運啦，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太累了，要回去睡覺了，再見！”

    林辰歆不知道，徐思妍特地來找自己，究竟是心虛還是內(nèi)疚，不過她也不在意，這次去東陽島，累是真的累，危險也是真的危險，但還挺有意思的，也很有意義，反正她是一點兒都不后悔去了的。

    又折騰了一輪回到宿舍，剛好鍋爐房也開始供應(yīng)熱水了，便收拾了東西去洗澡。

    人呢，果然是要有過對比，才能感覺得到幸福。

    之前一直覺得沒有熱水器，不能淋浴，只能用桶打了水洗澡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可是經(jīng)歷過在東陽島連洗澡都成為一種奢侈享受的生活之后才知道，能有一個安全的地方，有足夠的熱水，就已經(jīng)是一種幸福了。

    洗完回到宿舍，林辰歆一邊站在窗戶底下擦頭發(fā)，一邊讓鄧香妹姐妹倆也去洗：“奇怪，我這頭怎么這么癢呢！洗了好幾遍難道都還沒洗干凈嗎？”

    前幾天她就感覺頭癢得厲害，一直以為是因為沒洗干凈的緣故，好不容易忍到回來，痛痛快快地洗了一輪，怎么還是那么癢？

    而且這種癢跟以前頭發(fā)臟的癢還真不一樣，就像有什么小蟲子一直在頭皮上爬似的，她沒忍住，又在頭上撓了好幾下。

    鄧香妹眼睛尖：“林醫(yī)生，別動?！闭f著走過來在踮起腳尖在她的頭上鼓搗了一會兒，捏住了什么東西，用兩個大拇指的指甲蓋按壓了一下，只聽“啪”地一聲細(xì)微的聲響。

    鄧香妹把自己的指甲蓋伸到林辰歆的眼睛底下：“林醫(yī)生，你長虱子了。”

    林辰歆聞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指甲上那只被壓扁了的可怕小蟲子，忽然尖叫起來：“啊啊啊啊?。　币贿呌檬织偪竦厝啻曛^發(fā)，一邊在屋子里不停地轉(zhuǎn)圈圈。

    她發(fā)誓，這一輩子，啊不，兩輩子都從來沒有在人前這么失態(tài)過。

    鄧香妹姐妹倆也驚呆了，很顯然她們很不明白林醫(yī)生為什么會這樣。

    “這，這也沒啥吧，很多人都會長虱子的??！”

    林辰歆停下來抓住她：“那你們呢，你們也長嗎？”

    “有、有時候也會長的?！?/br>
    “那怎么辦？”

    “抹、抹點農(nóng)藥，熏一熏就好了?！?/br>
    “抹農(nóng)藥？你們不要命啦！農(nóng)藥是有劇毒的，皮膚接觸也會要命的?！?/br>
    “可咱們鄉(xiāng)下就是這樣的啊！還有，用篦子梳頭，也可以把虱子篦出來的?！?/br>
    林辰歆又開始抓狂起來：“啊啊啊，我該怎么辦啊，救命啊，怎么會長虱子的啊！”她在非洲待了三年都沒染上虱子，怎么在東陽島上住了幾天就染上了呢！

    天哪，這可太丟臉了，她一個最應(yīng)該講衛(wèi)生的醫(yī)生，居然長虱子了。

    “對了，酒精，酒精可以消毒殺菌，也一定可以殺死虱子的，我這就去拿點酒精回來?！绷殖届О衙硪蝗?，顧不上披頭散發(fā)，徑直殺回醫(yī)院去，領(lǐng)了兩瓶酒精回來。

    回去以后用酒精浸濕了所有的頭發(fā)，然后用毛巾包了起來熏著，這也算是急病亂投醫(yī)了。

    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你們倆也快去洗頭洗澡，洗完回來我也給你們熏一熏，不然的話以后還會互相傳染上?！?/br>
    還有換下來的衣服，她本來已經(jīng)洗干凈了正準(zhǔn)備晾上的，這會兒也覺得不放心了：“還是也用酒精泡一泡？”可是這樣的話，酒精就不夠用了，她就算是醫(yī)生，也不能無限量地領(lǐng)取的。

    鄧香妹提議：“要不就煮一煮吧！”這也是她們鄉(xiāng)下對付虱子的土辦法。

    “也對，沒有爐子和鍋，我去買。”為了給衣服消毒，還得去現(xiàn)買鍋的，鄧香妹姐妹倆也算是長見識了。

    可是林辰歆也不能當(dāng)著她們的面把衣服給扔掉了啊，這年頭衣服多矜貴啊，她要是這么暴殄天物，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林辰歆這性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覺得要處理虱子這事實在是太重要了，一刻都耽誤不得，顧不上頭上還包著毛巾，就要出門去買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