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為何獨酌 第6節(jié)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金色光芒疾襲而來,一下穿透那妖怪的胸膛,帶著它向后飛摔出去,一下將整個茅草屋都撞塌了。 赫連雪的手臂被那妖怪抓得生疼。 好在戚南行他們及時趕來,一群人圍攻上去,很快便將那妖怪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 只聽一聲凄厲又猖狂的嘶吼,塵土飛揚的廢墟中,那只妖怪又爬起來,身形迎風(fēng)漸長,越長越大,最后竟然膨脹得如同一座小山般龐大。 它噴著粗鼻刨著尖爪,抖擻著長滿灰黑色剛毛的身體,巨大的頭顱上睜開一雙慘綠如燈籠般通明的眼睛,襯著那一嘴森白鋒利的尖牙,竟然是一頭可怕的狼妖。 眾人神情一凜,連忙打起精神對付,紛紛運著飛劍去斬那狼妖,漫天劍光縱橫交錯,接連不斷地劈到狼妖堅硬的剛毛上,激起萬千刺眼的火花。 戚南行一劍斬斷狼妖的一只前爪,那畜生吃痛發(fā)起怒來,使勁甩起渾身剛毛。萬千剛毛飛出去就像一根根尖銳的利針,有仙門弟子被那剛毛刺中,登時慘叫著臉色青黑一片,顯然劇毒無比。 赫連雪飛快地跑著躲避那些劇毒的剛毛,可那狼妖卻像是恨上了她,一爪子朝她狠狠抓過去,還好她躲得快,險險擦著她的頭皮過去了。 只聽一陣摧天裂地的狼嚎聲,四下忽然刮起猛烈的腥風(fēng),逼得人睜不開眼。 赫連雪感覺頭暈?zāi)垦?,眼睛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見。也不知那狼妖使了什么妖法,竟然連她都中了招。 “這風(fēng)有毒!快閉氣!”柴良在黑暗里大聲喊著,一邊不停地運著仙劍去刺那狼妖的眼睛。 狼妖吃痛越發(fā)狂怒,巨大的腳爪刨起漫天塵灰飛揚,伴隨著濃稠的黑霧,直嗆得人快要窒息了。 赫連雪看不到前路,暈頭轉(zhuǎn)向間竟然朝那狼妖的方向奔去。 眼看她就要葬身于狼妖口中,戚南行一個起落飛身過去,單手將她攔腰抱起,急速掠到狼妖背后。 待將赫連雪放下地,戚南行抬手一揮,解開她身上的伏仙網(wǎng),兜頭朝那狼妖擲去。 似乎感覺到危險降臨,狼妖猛地?fù)滠S掙扎,愣生生在網(wǎng)收口之前沖了出去。剩下一條后腿沒得逃脫,被那越收越緊的伏仙網(wǎng)絞成一堆碎rou,伴著腥臭的血滴漫天灑落。 “快追!”戚南行一聲令下,帶人去追那殘缺一條腿依舊飛快逃竄的狼妖。 留下赫連雪一個人站在原地,眼前漸漸恢復(fù)清明。 身上沒了伏仙網(wǎng),感覺連呼吸都舒暢起來,她騰身飛到半空,遠(yuǎn)遠(yuǎn)看到叢林深處劍光霹靂如電,追擊著發(fā)狂的狼妖四處奔逃,攪動得整個大地都隨之震顫起來。 赫連雪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要不是還想打探那枚玉佩,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隨手從儲物袋中抽出一柄普通長劍,她沖向那一片混亂之中,跟在里面瞎摻和。 當(dāng)著這些仙門中人的面,她不能使用魔族的心法和招術(shù),以免被識破身份,只能用長劍胡亂砍著,做做樣子。 她自小就不愛用劍,哪怕阿娘一直想將魔劍紫淵傳給她,可她總是偷懶,一直不肯好好練劍。 比起劍道,她更喜歡咒術(shù),戴在她右手腕上那一串火云天魔鏈就是她最順手的武器。 萬般變化隨心所欲,生殺予奪都只在她一念之間。 “若雪小心??!” 突然一聲疾呼打斷赫連雪的思緒,她一抬頭就看到前方不遠(yuǎn)處的若雪似乎被那尖嘴獠牙的狼妖嚇蒙了,竟然在狼爪下軟了腿,眼看就要躲避不及。 她可不能死,玉佩的事還沒打探清楚呢。 赫連雪連忙沖過去,手上的劍沒用,可她又不能用咒術(shù),只好閉著眼抬臂一揮,替若雪擋下那一記狼爪。 脖頸上戴的須彌墜子爆出火紅的光,將赫連雪整個籠罩在其中,護(hù)得她毫發(fā)無傷。 可那狼妖卻仿佛被烈焰灼燙到一般,凄厲嚎叫著抬爪避開,隨即便被戚南行一劍刺中眉心,劍飛過去,戳了個對穿。 潑天腥臭的血雨中,濃稠的黑霧漸漸褪去,狼妖那一雙慘綠的眼睛漸漸失去光芒,終于轟隆一聲倒塌在地。那龐大的狼軀越縮越小,最后又變成先前那個蒼老孱弱的老婆婆。 她渾身血痕累累地趴在地上,眉心一個血rou外翻的大窟窿,眼底落下兩行血淚,氣若游絲地啞聲哭著:“阿昌去哪兒了……你有沒有見過我們阿昌?” 看到戚南行用伏仙網(wǎng)將那妖怪捆起來,柴良問他:“師兄,這妖怪怎么回事?不是狼妖嗎,怎么又變成人形了?” 清俊的少年默默搖頭,似乎也有些不解,他走到妖怪面前,問:“何三郎他們在哪里?把他們交出來。” 柴良也跟著呵斥:“快點,老妖怪!你是不是把他們?nèi)汲粤??尸體呢?剩下的骨頭總該有吧?!” 然而不管周圍的人怎樣恐嚇逼問,那妖怪卻始終不應(yīng)答,只有鮮紅的血淚流個不停,一直重復(fù)絮念著……你有沒有見過我們阿昌? “阿昌是誰?”若雪跟在赫連雪旁邊,小聲問著。 自從她被赫連雪救下以后,已經(jīng)說了好幾聲謝謝,小尾巴似的跟著赫連雪,眼神里滿是傾慕與信任。 眾人似乎也有這個疑問,紛紛看向赫連雪。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焙者B雪背著手,事不關(guān)己地站在一旁。 眼看問不出結(jié)果,戚南行將那妖怪收到束妖瓶中,然后帶著眾人回去搜查妖怪的老巢。 不一會兒便從那倒塌的茅草屋地底下挖出三十二具森森的白骨。 眾人一看這陣勢,全都沉默了。 何三郎那些失蹤的書生,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這天晚上的浮來鎮(zhèn),陷入一片痛聲哀哭之中。 三十二具尸骨擺在那里,尤其有九具尸骨還很新,血淋淋的骨節(jié)上甚至還掛著沒啃完的rou渣。 那些失蹤書生的家人哭得異常慘烈。 原本聽說鎮(zhèn)上來了有能耐的仙君,可以幫他們將失蹤的家人找回來。他們明知兇多吉少,卻還是忍不住期盼能抓住妖怪,讓他們一家人團(tuán)聚。 如今妖怪當(dāng)真被抓住,可是他們的親人再也回不來了。 聽著何府上的痛哭聲,何家夫婦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已經(jīng)哭暈過去好幾回。 柴良看著守在妖怪旁邊打坐的戚南行,不解地問:“師兄,你還留著這畜生做什么?外面的百姓正在架火臺,都要燒了它解恨。趕緊把它了結(jié)了吧,省得再生事端?!?/br> 戚南行手中結(jié)著往生印,隔著一豆朦朧的燭火,看到蜷縮在角落里的妖怪身上重合著兩種不同顏色的神魂。 一種兇惡烏黑,一種哀愁如水。 過了許久,他睜開眼睛,看著角落里那個血淚縱橫的老婆婆,默然不語。 “大師兄,怎么了?”幾個師弟見他面色不太好看,不禁有些擔(dān)心。 “它不僅是個妖怪?!逼菽闲忻嫔兀八纳眢w里,還有一個人。” 眾人聞言都有些愣,包括赫連雪都忍不住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006章 面對眾人的疑問,戚南行解釋道:“這妖怪的本體是頭狼,已經(jīng)修煉幾百年,馬上就要開智,修成人身??墒遣恢勒l抓住它,硬將它的魂魄揪出來,另塞了一個人魂進(jìn)去,也就是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老人。” “狼妖心存不甘,想要奪回自己的身體,可它的內(nèi)丹已經(jīng)被煉化成這個老人的內(nèi)丹,狼妖只能附在她身上,不停和她搶奪神智,變成一個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br> 廂房里靜悄悄的,眾人都是滿臉驚疑,從未聽說過這般詭異的事。 “什么人那么喪心病狂,竟然將一個人的魂塞到狼身上?”柴良?xì)鈶嵉?,“多大仇??/br>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 他們可以捉妖,卻解決不了因果。 “我們要殺了它嗎?”若雪拉著戚南行的衣角,有些不忍,“那個老婆婆也是壞人嗎?” 戚南行慢慢搖頭:“她的神魂是亮的,應(yīng)該不是惡人。” 若雪眼睛一亮:“那可不可以不殺她?我們只殺狼妖,可以嗎?” 戚南行點頭:“要想辦法,將她的魂魄分離出來,放她去轉(zhuǎn)世投胎?!?/br> 不然的話,若是將她和狼妖一起斬殺,她的魂魄就徹底消散了。 他說著,看向赫連雪:“司徒姑娘,在下想請你幫個忙?!?/br> “不幫?!焙者B雪端著手臂,沒好氣道,“你們不明不白綁了我,又拿我作餌,現(xiàn)在還想找我?guī)兔??你看我長得像菩薩嗎?” 戚南行走過去,俊美的臉龐神態(tài)謙和,拱手道:“先前之事,是在下唐突,多有得罪,這里向姑娘賠禮道歉。” 他低頭行禮,又道:“只是這狼妖體內(nèi)的老人是無辜的,她也是被人所害。要想將老人的魂魄剝離出來,需要進(jìn)入狼妖體內(nèi),將它的內(nèi)丹單獨毀掉?!?/br> “要去你自己去,干嗎又來找我?”赫連雪臭著臉,她才不上當(dāng)。 戚南行解釋道:“我們師門修煉的心法至陽,與這狼妖相克,無法進(jìn)入它體內(nèi)。聽說貴宗修的是陰性心法,或許可以一試,所以還請姑娘再襄助一次。” 赫連雪聽得有些心虛,擺出一臉的不耐煩:“有什么可襄助的,一起殺了得了。要不是老人將那些書生引誘過去,狼妖怎么可能害那么多人?她一點都不無辜,她是這狼妖的幫兇?!?/br> 似是沒料到她會這樣想,戚南行抿著薄唇,不贊同道:“這老人未必是自愿的,也許是被狼妖逼迫。我觀過她的神魂,死后應(yīng)該上青篇,不該魂飛魄散?!?/br> 赫連雪聽四護(hù)法說過,不論神仙人還是魔妖鬼,死后都要下地獄受審。善者上青篇,惡者列黑簿,以定下一世是什么出身。 她沒想到戚南行竟然能看透別人的神魂,一時不免有些心虛,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她是個死后列黑簿的魔族? “可是我不會呀?!彼哪抗廪D(zhuǎn)向別處,避開他的視線,“我又沒上過別人的身,不知道怎么辦。” “我陪你一起?!鼻蹇〉纳倌暄凵衩鞒憾鴪远?,“你在里面的聲音,我都能聽見,我告訴你怎么做?!?/br> 紫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轉(zhuǎn)了一圈,赫連雪暗自慶幸,還好他們魔族修煉的也是陰性心法,不然就露餡了。 她回身看著他,清咳一聲:“你若非想救她,也行,我可以幫忙。但是事成之后,你要給我報酬。” 漆黑的鳳眸湛亮透徹,戚南行問:“姑娘想要什么?” 赫連雪隨意地掃了眼若雪,露出微笑,俏皮道:“到時侯再說吧。” 于是到了夜半之時,其他人都避開,進(jìn)氣不如出氣多的妖怪被鎮(zhèn)在一個圓形陣法之中。 戚南行點起一盞油燈,交到赫連雪手上:“小心這盞燈,別讓它熄滅了,不然你可能找不到回來的路?!?/br> “妖怪變化多端,可能會千方百計迷惑你?!彼侄?,“你進(jìn)去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要找到妖怪的內(nèi)丹,毀掉就好?!?/br> 赫連雪鼓著腮幫子,這怎么聽起來危險重重的? 可是她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此時也不好再反悔。要不是為了玉佩,她也不會管這閑事。 “你可把我看好了?!彼P膝坐在陣法前,左手結(jié)印,右手托住那盞油燈,頭也不回道,“不然的話……”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下一刻,她閉上眼睛,感覺身上一輕,進(jìn)入妖怪的靈府。 手里的油燈昏黃如豆,只能照亮腳下一小塊地方,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人對未知總是充滿恐懼。 赫連雪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喂,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