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那邊的生意最費時間，白以寧偏跟人耗，宋知倫穿著夾克走，裹著羽絨服回來，毫不留情地把發(fā)票塞給白以寧報銷。

    他跟宋見湘無甚可說——聯(lián)系有，僅是聊天，沒有電話和視頻，宋知倫沒說自己在國外。

    不能把人逼太緊，會適得其反。

    開門時，他莫名有些不安，隨后立即被門口不屬于他尺碼的男士運動鞋吸引了目光，這個家早沒有第叁個人。

    他皺了一下眉，目光緩慢移到玄關(guān)衣架，那里掛著一件警察制服。

    為了避免獨居危險而特意購買男士用品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宋見湘搞不到也不會去搞警察的衣服。

    未婚夫的案子有眉目了？不可能，就算有也不會先來找宋見湘，她不是法律意義的配偶，無權(quán)得知細(xì)節(jié)，而且宋見湘并無找到兇手的執(zhí)念。

    或是父母——他們出來宋見湘會告訴他的。

    難道是白家？

    宋知倫面色冷凝，心念電轉(zhuǎn)：公職人員沒有大變動，沒有突然踹白家的道理，況且如果白家出了變故，白以寧早轟炸他了，南美這趟用的都是熟人，來回不見阻礙，哪里出了破綻？

    他想得多，面上一點不顯，余光瞥見一個男生出現(xiàn)在視野里，口袋里的手慢慢攥成拳。

    年輕男人有點面熟，穿著件純色毛衣，看見他，眉眼彎彎：“宋宋，你弟弟回家了。”

    靜了一剎，宋見湘慌亂地跑出來，頭發(fā)亂糟糟的。

    “你回來怎么沒告訴我，我去接你。”她的聲音在宋知倫寒光涔涔的問詢里弱下去，宋見湘如芒在背，攥著衣角介紹，“這是我男朋友?！?/br>
    ……呵。

    還不如是白家完蛋。

    他說他叫章朝（cháo）光，很太陽的名字，宋知倫想起來他是那天因為母親吸毒上門逮捕的年輕警官，說話很有特色。

    趁著人打電話的間隙，宋知倫踱進廚房。

    宋見湘背對著她，忙得不可開交，往常她只愿意刷碗。

    他問：“這就是你的答案？”

    宋見湘僵在原地，一瞬間，宋知倫疑心她又要含糊著裝傻過去。

    但她轉(zhuǎn)過身來，聲音清晰地：“我做不到?！?/br>
    聚焦在宋知倫身上時，宋見湘的眼睛總是明亮又柔軟，像清晨荷葉上懸而未落的露珠，他熟悉這種眼神，但討厭她說出來的每個扎他心窩的字。

    “我不可能放棄我過往的人生，去跟一個永遠(yuǎn)也無法登記結(jié)婚的人在一起，如果中途發(fā)生什么意外，我就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愛情很多變的?！彼D了頓，輕微搖頭，“就算不是這個原因，我無法摒棄我成長的地方，我沒辦法向別人解釋我們的關(guān)系，我……不行?！?/br>
    宋知倫冷眼聽她冠冕堂皇卻不堪一擊的理由，心里的慍怒越來越濃。

    根本沒必要向別人坦白，沒人強迫她說出所有的秘密，只要她愿意接受他，哪怕對外一直是姐弟也沒關(guān)系，宋知倫不在乎，他只是想減緩感情變質(zhì)對她的沖擊。

    她的反擊這樣孱弱，既不劃清界限，又拒絕更進一步。

    “所以，”他把話轉(zhuǎn)成自己的邏輯，“你其實想要一段倫理社會下能光明正大的關(guān)系，你在乎世俗的目光，你選擇的配偶也需要接受世俗的評判，那個人可以是你死去的未婚夫，也可以是章朝光，唯獨，不能是我?！?/br>
    宋見湘瞳孔微微放大，她想要說些什么，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反駁。

    宋知倫無心去看，他竭力壓制著暴虐的情緒，避免做出什么過激行為，他用了比較溫和的方式，但是失敗了。

    這不怪他，以后也不能怪。

    “我知道了?！?/br>
    他轉(zhuǎn)身走出去，倏忽停下腳步，譏誚地回頭：“章朝光知道嗎？”

    飯吃得很平和，宋知倫忽略了宋見湘的不安。

    顯然，她也錯誤地判斷了宋知倫的性格，跟她上一段情感充沛的戀愛不同，章朝光沒資格做宋知倫的對手，他甚至不需要正眼看他，唯一棘手在于他市公安局緝毒科警察的身份。

    章朝光很熱情大方，父母不在，見家長的流程由宋知倫代替。

    只是，在聽到宋知倫在白氏集團工作的時候，年輕男人的表情霎時凝滯，眨了幾次眼，語氣有些僵硬：“白氏集團應(yīng)該是市里最大的公司，而且經(jīng)營業(yè)務(wù)廣泛，你能在那工作，很厲害?！?/br>
    宋知倫的水杯拿起又放下，他問得直白：“你覺得這個公司販毒？”

    章朝光驚了下：“沒有。”

    “你是警察，如果不是關(guān)于案件，你不會有這么奇怪的表情，而你在緝毒科?！彼噶酥刚鲁獾难劬?，有意毀氣氛，“你這個反應(yīng)就是在懷疑我。”

    章朝光原本有些客氣的笑容消失了，半晌，沉聲道：“白氏集團很有名，但工作人員也很多，遠(yuǎn)沒有到聽名字就想到工作的地步，反而是你更敏感地聯(lián)系到我的身份，我會很奇怪?！?/br>
    “因為我負(fù)責(zé)采購，跟會計部對賬時，他們說紀(jì)檢來公司查賬，然后公司就有些不好的傳言，你剛才神情很凝重，我當(dāng)然想得多。”他半真半假地回，兵來將擋，毫不緊張，“無風(fēng)不起浪，真有點事，我得先找退路。”

    “沒必要?！彼＠鈨煽桑皼]到那個地步?！?/br>
    宋知倫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把話柄遞給宋見湘，聊日常相對安全。趁這個空閑，他拿起了手機點開跟白以寧的聊天記錄，上一條由白以寧發(fā)起。

    白以寧：督察組來了，你安排下，漏幾條魚，讓那邊交差。

    宋知倫：好。

    以為跟前幾次一樣的形式，突然發(fā)生了轉(zhuǎn)折點，宋知倫覺得有趣，更覺得危險，無關(guān)宋見湘的事影響不了他的理智。

    宋知倫：滾出來。

    宋知倫：她談戀愛了，對方是緝毒科的。

    宋知倫：你查查，他們科在盯我們。

    他撇下手機，愉快地加入了聊天，宋見湘的家庭情況章朝光肯定知道，不必贅敘，大學(xué)和工作聊得更多，宋知倫邀請章朝光多過來住幾天，預(yù)定姐夫，扛起護花使者的大旗。

    宋見湘驚疑不定：“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我看這段時間你自己獨居，怕你寂寞，而且不安全?！崩碛啥嗟煤?。

    “可是，你不是回來了？”

    “嗯？”他不緊不慢地，“我打算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