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 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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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當?故地重游,”皇帝望著她,他很少有?這樣仰視的時候,他同樣厭惡一切高高在上的東西,“陪朕看看?” 蕭沁瓷唇角有?細微的抿過的痕跡,她定了半晌,到底還是從車上跳下來,臂紗從他手上拂過,將兩人隔出一段距離,皇帝就知道?她還是不開心。 正門?已經(jīng)?開了,蕭沁瓷等著他先進?去。 光看門?外的光景也能知道?里?頭應該是修繕過的,做不到和當?初一模一樣也不要緊,反正蕭沁瓷已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她偷偷跑來這里?的場景,夜半無?人時陰氣?森森。 如今也是夜半,但廊下掛起了燈,鐵馬叮當?作響,蕭沁瓷走?在檐下,心中想?得仍是舊景,她是個念舊的人,如今這里?只讓她覺得陌生。 或許也有?過去了太?多年的緣故,她實則已經(jīng)?記不清從前家里?的擺設(shè)了,只有?各處院子的格局還沒?有?變能讓她找到舊路。 “你從前住在哪里??” 護衛(wèi)只遠遠跟著,皇帝自己挑了燈,跟著蕭沁瓷漫無?目的地走?,他也沒?有?來過英國公?府,只在修繕時看過內(nèi)侍省呈上來的圖紙,蕭沁瓷住的風和院用朱筆圈了,他如今是明知故問。 蕭沁瓷想?了想?,帶著他繞路:“往那邊走??!?/br> 她父親還在青州任上時回長安的時候少,后來蕭沁瓷被接回來,住的仍然是三房從前的院子,她的風和院也被改過一個字,原本是臨著一池夏荷,結(jié)果她到時正是秋季,池里?的殘梗還未被清干凈,秋景傷情,她便把荷字改了,心里?想?的還是從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和樂。 “你住的院子是后來改過名嗎?”皇帝事無?巨細全都知道?。 蕭沁瓷詫異:“是,您怎么知道??” “這宅子一開始就是高祖皇帝賜下來的,宮闈局還留著當?時督造時的圖紙和所?費耗材,方便日后核對,”皇帝便說,“百余年間這處府宅又前后修繕了五六次,每次都有?明細,朕這次讓內(nèi)侍省修繕時把原來的圖紙也一并找出來看了?!?/br> 他最關(guān)注的是蕭沁瓷所?住的地方,當?然發(fā)?現(xiàn)?那院子就改過這么一次名字,和她回長安的時間也對得上。 “陛下真是心細如塵。”蕭沁瓷明為夸獎,但心里?對皇帝強勢的控制欲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她不著痕跡的蹙了一下眉心,燭光照著前路,皇帝沒?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不對。 皇帝的控制欲太?過強烈,無?論是對朝政還是對臣屬,只是他一貫掩飾得很好,往往只從小處敲打他看不順眼的臣工,讓人惶恐害怕的同時又不至于深思極恐。 蕭沁瓷在西苑和兩儀殿的相處中漸漸發(fā)?現(xiàn)?了他這點,她不動聲色的試探,發(fā)?現(xiàn)?皇帝隱藏起來的遠比他展露得更多,譬如她在清虛觀清修的那兩年,看似無?人問津,實則一舉一動也處在旁人的監(jiān)視之下。 她越發(fā)?小心。 “那棵樹,”蕭沁瓷突然駐足,指著苑內(nèi)的一顆蔥郁大樹,“有?年我放風箏,結(jié)果風箏掛上去了,就請三哥哥上去幫我取,結(jié)果他自己反而被困在上面了,最后還是被五哥背下來的?!?/br> 她語氣?輕巧,難得真心實意的笑了一下。 “你們家的孩子,不該是精通武藝的嗎?”皇帝問。李氏是在馬背上得的天下,因此鼓勵騎射,每年都有?夏獵冬狩,英國公?是武將,蕭家兒郎怎么著也不該被棵樹困住才對。 “三哥哥是讀書人,最不喜歡舞刀弄槍的事?!笔捛叽傻?。 三哥蕭隨瑛是英國公?世子,英國公?領(lǐng)長安內(nèi)外城防,卻沒?想?讓兒子借武將的恩蔭,反而想?讓他去科舉入仕,做個文臣。 其實光看外表三堂哥也是隨了英國公?的,肩寬腿長,立如玉樹,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實則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呢? 她這樣一說皇帝反而想?起來了,蕭隨瑛是曾名滿長安的麒麟子,他拜在侍御史王韌門?下,王韌贊他有?相才。 這樣一個人,竟然肯為蕭沁瓷爬樹去取風箏。 “那怎么讓他去爬樹了?你身邊沒?跟著下人么?”皇帝素來嚴謹。 蕭沁瓷一怔,面上給?竟然浮起些許尷尬之色:“啊……” “我故意捉弄他來著?!笔捛叽尚÷曊f。 這下反而是皇帝怔愣,意味不明地說:“你也會捉弄人嗎?”他心口忽地發(fā)?熱,那時蕭沁瓷還沒?有?歷過風雨,她幼年失怙,因此在英國公?府也是嬌寵,她就像是被精心呵護的名貴牡丹,還遠沒?有?到開放的時候,因此任性妄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沒?有?人會舍得怪她。 “我年幼無?知,”蕭沁瓷斜他一眼,“做捉弄人的事很稀奇嗎?” 皇帝煞有?介事的點頭:“稀奇呀,”他很是疑惑,“所?以你為什么要捉弄他?” 蕭沁瓷默了片刻,卻不肯說了,只含糊道?:“就是些小事。” 她旋身看似沉穩(wěn)地往前走?,把那株大樹拋在身后,實則皇帝已經(jīng)?很是了解她如今這副模樣了,越是避而不談,越是難以啟齒,或許倒不至于是什么難堪的事,蕭沁瓷在意的往往都是一些會讓她面上掛不住的小事。 皇帝反而更感?興趣了。 “什么小事?”他跟上去,拿言語磨她,“朕實在好奇得很?!笔捛叽煽谥姓f的是他追不回的過往,他找了些許英國公?府從前的舊人,但都對蕭沁瓷不甚了解,蕭沁瓷也未必記得這些人。 蕭沁瓷起先不肯說,但擋不住皇帝在她耳邊再三追問,他也是個有?耐心的,蕭沁瓷一時竟后悔自己怎么就同他說起了這種小事,現(xiàn)?下眼見他有?不得到一個回答是不會罷休的架勢。 “唉呀,”蕭沁瓷終于煩了,沒?忍住嗔怪了一句,她偶爾會帶有?青州口音,是不常顯露于人前的嬌軟,“都說了是小事了,您怎么非要追問?” “既然是小事,又有?什么不能告訴朕的?” 蕭沁瓷默了默,只好說:“我當?時被三哥哥的老師打了手板子,一時氣?不過。” “老師?”皇帝沒?想?到是這么個原因,“老師為什么要你受罰?” “我——”蕭沁瓷又是遲疑,但很快便說,“我忘了溫書?!?/br> 這個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不過皇帝沒?忽略她方才一瞬間的不自然,蕭隨瑛的老師?他心里?一動。 “老師罰你,你也是應該的,”皇帝沒?有?心疼她的意思,反而說,“不過既然是你三哥哥的老師,怎么也來教導你?” 這次蕭沁瓷答得很快:“王大人給?三哥哥講學的時候偶爾也會給?我們講一講,也會跟著他學字?!?/br> “是王韌?”皇帝心中雖然有?所?猜想?,但聽到還是難免驚訝。 王韌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但年年考年年不中,雖然有?個才名但終究無?濟于事。他最后中進?士時年紀已經(jīng)?在四十往上了,五十少進?士,他也不過是堪堪夠入了大周的官場,仕途似乎也就一眼能看到頭。加之他性格獨、說話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并不討人喜歡,偏偏又遇上荒唐的平宗,得罪了不少人,入了御史臺之后在監(jiān)察御史的位置上做了十余年,至今沒?得擢升。 依著他的性格,對今上也是看不慣的,皇帝也不怎么喜歡他。他沒?有?想?過那樣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竟然還肯教小姑娘四書。 “王大人竟然也肯教你們嗎?” “陛下覺得女子就不能聽王大人講學了嗎?”蕭沁瓷佯惱,“還好王大人不似陛下這般帶有?男女成見?!?/br> 皇帝只覺冤枉:“朕哪里?是覺得你不能聽他講學,只是以王御史的性格,實難想?象他給?你們講學的模樣。”要說蕭沁瓷被王韌罰打手板子他是信的,王韌生就那樣一副板正的面孔,想?來也是嚴厲的很。 “但我瞧你的字,同王大人擅長的魏碑不太?一樣。” 蕭沁瓷搖頭:“魏碑太?過凌厲,我荒廢書道?已久,撿不起來了?!蓖蹴g的字太?過鋒芒畢露,蕭沁瓷每落一筆都會被筆鋒傷到,后來她在蘇家進?學,老師說她字寫得不好,讓她改練漂亮圓潤的小楷。 “后來怎么不練了?”皇帝一時不察,問出了這句。 蕭沁瓷半真半假的說:“練字太?苦,當?年跟著王大人學字時我每日都要寫兩個時辰的字,手都酸了,王大人還嫌我寫得不好,罰我抄書,那時我就再也不想?練字了?!?/br> 練字確實辛苦,尤其是還有?那樣一位嚴厲的老師,王韌可不會因為她是貴女就對她手軟,挨板子是常事。 他們路過一樹海棠,冬日海棠無?葉,唯有?遒勁枝干,這讓蕭沁瓷想?起英國公?府學堂外有?一樹垂絲海棠,春日花瓣落進?來,蹭花了蕭沁瓷剛寫好的一張大字,于是又被罰了十張。 皇帝搖搖頭:“嬌氣?。”話里?親昵,“所?以你不敢尋王大人的麻煩,就只能找你哥哥出氣??” “有?事弟子服其勞?!笔捛叽傻?,“哥哥為老師受點過是應該的?!?/br> 皇帝搖頭:“朕看王大人當?年罰你還罰輕了?!?/br> 蕭沁瓷看他一眼:“陛下如今要是愿意,也能叫王大人罰我。” “朕如今可舍不得了。”他聲音輕輕的,落進?海棠的枝干中,走?過了就沒?叫人聽見。 蕭沁瓷裝作沒?聽見。 但她掩在斗篷下的手忽然攥緊了臂間輕紗,流水般的觸感?握在手中沒?有?任何感?覺,她如夢初醒似的——她為什么要和皇帝說這些? 這些都只是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縱然她在其中撒了謊,但里?頭的細節(jié)全是真心實意的,適當?展露自己的舊事能讓他心疼,就像她從前做過的那樣,但絕不包括這些,她不該讓皇帝看到她幼稚不懂事不尊師重道?的一面,也想?不明白同他說起這些小事對自己有?什么益處。 她不該說這些的,可她還是說了。她從什么時候開始對皇帝有?問必答?不再抗拒他的接近? 蕭沁瓷悚然一驚,連自己的風和院也不想?再去了。但她又強撐著不肯讓皇帝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樣,只沉默下去。 風和院里?栽著丁香薔薇,果木下的泥土還帶著潮氣?,都是新移植的,葡萄藤下有?一架秋千,處處是舊景,處處又都是新物。 蕭沁瓷往秋千那里?去了,卻沒?坐。葡萄藤下原本擺著的是一張石桌,后來石桌被蕭沁瓷命人撤走?,順著葡萄藤垂下的藤條做了一架秋千。 “要坐嗎?”皇帝看她撫過秋千的繩索,“朕推你。” 蕭沁瓷搖搖頭:“算了?!?/br> 蕭沁瓷不喜歡蕩秋千。她一開始是覺得好玩,可是玩過兩次后蕭沁瓷就失去了興趣,她討厭蕩秋千時失控的感?覺,也討厭有?人在背后推著自己忽上忽下,所?以這架秋千后來就成了擺設(shè)。 皇帝略一細想?就明白了蕭沁瓷的不喜,他也伸手握住了秋千繩索,略一使勁就讓它晃了起來。 “試一試?”他說,“朕輕輕地推?!?/br> 蕭沁瓷眼中多了些渴望,但還是搖頭。 她從葡萄架下出去了,抵至房門?前,門?窗都緊閉著。 “進?去看看?”皇帝跟到她身后。 蕭沁瓷仍是搖頭,說:“算了。” “阿瓷,朕說這里?是你的家,不是虛言,”皇帝認真道?,“朕已經(jīng)?將它賜給?你,以后你可以回家住?!?/br> …… 蕭沁瓷慢慢看他:“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回這里????” 這才是皇帝帶她來這里?的目的,他根本不想?放蕭沁瓷去方山。 第68章 痛苦 “這里不好嗎?”他說, “你從前說,即便朕放你還俗歸家,你也無?家可歸, 如今朕將你的舊宅還給你,你以后就住在這里不好嗎?” “不好。”蕭沁瓷神色淡淡, 直言了當?shù)木芙^,“不是有片瓦能遮風擋雨就叫家的,家字里面更重要的是同住在在一個屋檐下的人?!?/br> 她已生了厭倦。厭倦再和皇帝這樣無休止的虛與委蛇,他明知道她要什么,卻?始終不肯給。 皇帝要她住回宣陽坊的舊宅,這里緊挨太極宮,隨時?處于他的監(jiān)視之下,這樣?的安排再符合他的心意不過, 可對蕭沁瓷而言算什么呢?她不過是皇帝養(yǎng)在宮外的外室罷了, 同這宅子一樣,見不得光。 他憑什么、憑什么要蕭沁瓷委曲求全? “你覺得人更重要, ”皇帝說,“那朕陪你一起住在這里如何?” 蕭沁瓷像聽見了笑話:“您陪我住在這里?” “只要你愿意,朕就可以是你的家人?!?/br> “您想做我的兄長嗎?那我現(xiàn)在就可以叫您一聲哥哥?!彼室庹f, “陛下, 別說什么陪我住在這里的話, 你我都知道這不會是真的。” “倘若我答應了您, 最大的可能也不過是我被?您金屋藏嬌在這里, 等?著您心血來潮時?的臨幸,此處離興安門那樣?近, 您過來時?可以不驚動任何人,就這樣?日復一日, 直到有朝一日您厭倦了我,再隨手將我打發(fā)掉?!?/br> “陛下,我不會做您的掌中玩物?!?/br> “那你想做朕的皇后嗎?”皇帝低聲問,語里有誘惑的嫌疑。 他們終于談及到這個話題,皇帝頭一次挑明了問她,他妄圖用自己?的真心而非權(quán)勢來打動她,在朝暉樓、在湖心亭,他以為他打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