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番外3】蛇鞭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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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廖昭杭認識久一點的哨兵都知道,這么多年來,廖昭杭從沒有接受過任何一位向?qū)У氖鑼?。仗著自己先天條件好,每每受到精神折磨,便靠向?qū)乜鄵巍?/br> 他有嚴重的精神潔癖,疏導于他而言是件非常私人的事。 那意味著他需要為向?qū)ч_放權(quán)限,讓向?qū)нM到他的精神圖景,看到他的內(nèi)心世界,他的情緒、意識甚至記憶都隨時有可能被窺探,精神也易被控制。 廖昭杭無法接受與別人進行這樣親昵又坦誠的“活動”,因為他早已有了喜歡的人,他執(zhí)拗地認為被別的向?qū)鑼且环N精神上的背叛。 盡管,他喜歡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依然自作多情地死守著荒唐的準則。 - 自廖昭杭記事起,他便住在孤兒院里。 那個時候國家不太安寧,培養(yǎng)和管理哨兵向?qū)У捏w制沒有現(xiàn)在成熟,科技也較為落后,常常需要犧牲很多哨兵向?qū)韺Ω度肭值膼韩F,流離失所的小孩便逐漸變多。 廖昭杭和那些小孩一起住在孤兒院,他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他唯一的長輩便是院長mama。 院里有十幾個和他經(jīng)歷相似的孩子,他們睡同一個大房間,同一張大床板??梢驗槿颂?,再大的房間和床都顯得那么擁擠。 雖然孤兒院陸續(xù)都有收到一些好心人的捐助,但他們的生活依舊過得艱難拮據(jù)。 一條褲子穿到破,縫補好后又接著穿;夏天沒有空調(diào),便在院子里鋪涼席睡覺;冬天沒有暖氣,便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后來,有志愿者帶了工具和材料來教孤兒院的孩子們做手工香皂,再把他們做的東西定期拿去義賣,為院里減輕了一些經(jīng)濟負擔。 志愿者走后,孩子們自發(fā)做起手工香皂,去富人居住的街道邊擺小攤,一天也能掙個早餐錢。 廖昭杭年紀偏小,制作堿液的過程存在危險性,他是不被允許參與的。 但他手巧,給他一把小的美工刀,就能將脫模后的方塊皂刻出各種精致形狀,從而讓它們賣出更好的價格。 落下的皂屑也不浪費,收集起來留給他們自己洗澡洗臉用。 在廖昭杭刻的所有圖案中,貓和女孩賣得最好。 大家都以為他是照著孤兒院里的流浪貓和院長mama刻的,但只有廖昭杭自己心里知道,他刻的是夢里的畫面。 大概從十一二歲開始,廖昭杭頻頻會夢見一個女生。她很可愛、活潑,像只小貓。 她和一個男生在街上牽著手,一路有說有笑。他們一起上學,背著同學老師談戀愛,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廖昭杭醒來后洗漱照著鏡子,赫然發(fā)現(xiàn)那個男生似乎是長大后的自己。 很奇怪。 他確信自己沒有在生活中見過她,可夢是那么靈動真實。 廖昭杭偷偷告訴院里一個朋友,他夢到了一個沒有見過的人和一些古怪的事情,朋友開玩笑說他是孟婆湯沒喝干凈。 廖昭杭不信鬼神,對朋友的話聽后即忘。 但夢仍未停下,而且更加清晰完整。 他做了錯事,傷害了夢中的女孩,他于心有愧,跪伏在她腳下。 耳邊傳來歡呼聲,廖昭杭在淚眼朦朧中被吵醒。 朋友興高采烈地告訴他,有一家富人得知孤兒院的難處,決定捐助二十萬元供他們學習、生活,另外還會免費提供未來五年份的新鮮食物和生活用品。 二十萬在那一年絕對不是一個小數(shù)字,因而當這家富人開著車來孤兒院時,懂事又早熟的孩子們都穿著自己最整潔的衣服迎接。 黑色車門打開,出來一對夫妻和一個女孩。廖昭杭還沒看清,視線便被院長mama擋住。 院長感激地和他們鞠躬握手,那男人告訴院長,他的女兒很喜歡孤兒院做的香皂,所以一定要讓他來看看。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應聲從爸爸身后走出來,廖昭杭看見了她的臉,忽地怔住。 那分明是夢中人的縮小版,他一下認出了她。 廖昭杭忘記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怦怦的心跳。 十二歲的他早早嘗到了青澀的悸動,也體會到了現(xiàn)實的苦澀。 她的父母是在塔里工作的有頭有臉的哨兵與向?qū)В皇且粋€貧窮的孤兒,他們的差距猶如云泥。 他只敢在心里卑微地惦念,根本不敢再多幻想。 奇怪的是,在現(xiàn)實中見過她之后,廖昭杭就不再做那個長大后的夢。 他刻意在睡前回想,入眠也只是一片空白。 那些夢的記憶隨著時間漸漸淡去,他忘了夢中的甜蜜,只剩下自己傷害她后愧疚的情緒。 廖昭杭感到慌張,用紙筆在深夜里拼命記下僅存的痕跡,但也只能寫下只言片語。 他無措地掉淚。 或許,那真的是一場虛妄的夢。 到了十六歲,廖昭杭意外覺醒成一名哨兵,被送去塔接受國家統(tǒng)一的管理。 同年,境外的巨獸襲城,她的父母去支援前線,不幸犧牲。 廖昭杭得知這個噩耗時是在哨兵學校的教師辦公室。 她的姑姑是老師,因為她家的事情請假了一周,辦公室的其他老師們便都在聊這事。 廖昭杭后來在學校門口見到過一次她和她姑姑同行的背影。 已覺醒成哨兵的他視力極好,就算距離遠,也能看清她瘦削的脊背。 廖昭杭不敢靠近,只敢遠遠地望。 他在夢里夢外都對她有虧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訓練。 廖昭杭在十八歲這年結(jié)業(yè),比同年覺醒的哨兵提早了兩年。按照慣例,塔會給優(yōu)秀的哨兵分配匹配度高的向?qū)А?/br> 廖昭杭沒有接受塔的強制分配,主動申請駐守南境。 她父母犧牲的那座城市已被巨獸夷為平地,至今沒有重建,而南境是離那片廢墟最近的邊境城市。 他要用他的方式,報答那善良的一家,替她的父母守護好她。 日復一日枯燥的訓練與巡邏,擊殺試圖闖入國家的異獸,他在南境一待,便是七年。 但廖昭杭怎么也沒想到,他在二十五歲這年又遇見了她…… …… 那次疏導結(jié)束后,陸續(xù)有不同種類的異獸從南境的四面八方入侵。在一次次的協(xié)力過程中,他們接觸得越來越頻繁,成為配合默契且相互信任的戰(zhàn)友。 他們一起看過塵沙肆虐的南境,淋過同一場滂沱大雨,也在劫后共賞日出日落。 也許是出于對他精神體的喜愛,又或是單純?yōu)榱硕号?,阮芙夏?jīng)常為廖昭杭開一些小灶。 每當哨兵們作戰(zhàn)結(jié)束,她都會以專業(yè)的態(tài)度為他們疏導,然后,再單獨為廖昭杭進行特殊的精神疏導。 她用掌心撫摸他的精神體,他不會反抗,只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像條可憐兮兮的狗。 而那兩米多長的白虎就低伏在她腿邊,抬著大腦袋往她手里亂拱,吐著粉色的舌頭,討好地舔她的腳腕。 他對她的喜歡一覽無余。 在向?qū)媲?,他簡單得像一張白紙?/br> 他從不把話說出口,她也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他們進行著曖昧又愉快的疏導,阮芙夏摸得滿足,他也很滿足。 南境安穩(wěn)了一陣子,北境卻出了意外。 塔派遣他們?nèi)ケ本持г?,這次回來后,阮芙夏沒有為廖昭杭疏導。 她冷著臉把他叫到疏導室,厲聲說:“上衣脫了,轉(zhuǎn)過去?!?/br> 廖昭杭唯有服從,沉默地脫去衣服,露出裸露的上身。 北境那只異獸來得兇猛,饒是廖昭杭也受了不輕的傷。 他的背上落了四五道斑駁的血痕,由隊醫(yī)處理過,愈合了一半,長出薄薄的痂。 阮芙夏毫不心疼他的傷,凝出白蛇,驅(qū)動精神力將蛇尾變得硬實,以蛇尾作短鞭,狠狠抽了一下他的背。 “啪——” 血痂掉落,未愈的新傷上添了道深深的楞印,鮮紅的血滴滴往下流。 廖昭杭疼得直冒冷汗,咬牙一聲不吭受著。 “廖昭杭,違背我的命令?”阮芙夏冷冷問,“我的話在你這不管用了是不是?” 哨兵與向?qū)Х止っ鞔_,廖昭杭作戰(zhàn)能力強,負責執(zhí)行,阮芙夏則為他進行統(tǒng)籌指導,時刻安撫他的情緒。 可這一次,廖昭杭沒有聽阮芙夏的話。 他以自身為誘餌,吸引了北境那只惡獸的絕大部分注意力,再讓北境的其他哨兵趁機出手。 槍林彈雨中,廖昭杭差點和那惡獸一起去了西天。 阮芙夏憋了一路,回來后終于忍不住,她狠狠地又甩出一鞭。 精神力凝成的蛇尾鞭如同鋒利的刀刃刮過他本就傷痕累累的脊背,廖昭杭頓時皮開rou綻,痛得倒吸一口氣。 她的蛇尾沾上他背部的血。一滴一滴落下,地上很快開出一朵血花。 “我是不是跟你說了,回來、回來。” “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辦法,需要你出這個頭嗎?” 阮芙夏聲音都在抖,那時候,她親眼見著一顆子彈離他只有十公分,隨時可能誤傷身為誘餌的他,她卻無法叫她的哨兵回來。 阮芙夏回想起那一幕,繼續(xù)懲戒不聽話的哨兵,落鞭后又問:“再給你一次機會,能不能聽我的話?能不能改?” 廖昭杭忍著痛不說話。 他不會對向?qū)дf謊,所以他的沉默就是回答。 廖昭杭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比阮芙夏豐富,他不認為有比這更好的做法。那巨大的異獸毀了將近半座城,這是最佳止損辦法。 再來一次,他還是會以身為餌。 阮芙夏幾乎要被他執(zhí)拗的態(tài)度氣瘋,一字一頓說:“轉(zhuǎn)過來?!?/br> 廖昭杭艱難地挪動腳步,每轉(zhuǎn)一點都是巨大的折磨。 他rou體與精神即將透支,當他面對著阮芙夏時,雙腿驟然軟下,失了支撐身體的力氣。 阮芙夏不去扶他,看著跪在面前的哨兵說:“廖昭杭,你知不知道我爸媽是怎么死的?” 她回想起數(shù)年前的往事,想要告誡面前的哨兵,她的擔憂與害怕。 “我爸當年就是像你那樣,以身涉險……后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媽為了救他,也賠進去一條命……”她的聲音帶了哽咽,“那年我只有十四歲……我不想看見你和他一樣……” 有咸咸的水珠落在了他干裂的唇邊,廖昭杭聽見她的哭音,驟然抬頭。 當年那個瘦削的女孩已經(jīng)長成堅強的向?qū)В烧勂痣p親,她像個孩子一樣心碎委屈。 “能不能聽我的話……”阮芙夏蹲下身摸他的臉,“城沒了可以重建,但你要是出了意外……”她頓了頓,狠心道,“我是不會去管你的?!?/br> 看著她的眼淚,廖昭杭終于松口改變主意,作下保證:“……好?!?/br> 阮芙夏露出淡淡的笑,起身,指著病床說:“趴上來?!?/br> 她為他處理背上的傷口,摸他頭發(fā)表示安慰。她沒有真的想要打他,只是想讓他明白她的在意。 阮芙夏坐在床邊,廖昭杭躺在床上,依戀地將腦袋枕在她的大腿上。 在一次次特殊的疏導中,他們的關系早就超越了普通向?qū)c哨兵,愈發(fā)曖昧而耐人尋味。 阮芙夏慣例要為他進行精神疏導。 廖昭杭想放出白虎,阮芙夏卻揉著他的耳朵,淡聲說:“廖昭杭,把你那屏障給我關了。” 廖昭杭一僵,慢吞吞要把頭從她腿上挪走。她卻強硬扣住,命令:“關了?!?/br> 他不敢接話。 “你到底怕我發(fā)現(xiàn)什么?” 他的那點小心思,她早就知道了。 “關了,快點。” 廖昭杭閉上眼睛,把臉埋到她的褲子上,悶著聲音說:“你確定要進去嗎?” “嗯?!?/br> 他頓了很久,破罐子破摔:“……好?!?/br> 廖昭杭生平第一次為別人開放權(quán)限,關閉了精神屏障。 阮芙夏釋放出精神力,身體變得輕盈,乘著銀色熒光緩步進入哨兵的精神圖景。 穿過黑暗軌道,入眼,是無盡的綠色。 森林廣而幽深,寂靜無人,但有藏果的松鼠,撲蝶的獵豹。 明明他的精神已極其虛弱,這里依舊是一片祥和。 阮芙夏繼續(xù)走。 越往前,越是幽靜,氣味也從草木的芳香變?yōu)檠旱南绦取?/br> 她看到了那只受傷的白虎,在它周圍,是倒塌的建筑物。 它低促地呻吟,無助地等待救援。 阮芙夏拾了顆小石子向前投擲,那混沌的黑暗便驟然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 裂痕狀如蛛網(wǎng),一路延伸至阮芙夏腳下,再到那藏果的松鼠,撲蝶的獵豹。 就好像一顆石子扔進湖心,引起的不是小小的漣漪,而是整片湖的塌陷。 頃刻間,地動山搖,叢林輕易毀滅了。 阮芙夏明白,這個哨兵內(nèi)心極度倔強,哪怕明明要撐不住了,表面仍要裝云淡風輕。 她向著那只虎走去。 那地上的坑,倒下的樹,在她面前仿佛都不存在,阮芙夏每一腳都踩得穩(wěn)當,絲毫不受干擾。 她來到白虎面前彎腰蹲下,輕輕撫摸它的傷口,銀色的光似螢火散開,盈滿了整片林。 坍塌的樹木重生,建筑也恢復原樣,他的精神世界煥然一新。 白虎感受到溫暖的撫慰,不由伸出舌頭一下一下舔著阮芙夏的手心,嘴里發(fā)出嗚嗚的低叫。 阮芙夏摸了摸它的頭,對它旁邊重修好的建筑感到好奇。 那是一間無人居住的房子,帶一個小院,門口用黑色的漆歪歪斜斜寫著“真心孤兒院”五個字。 阮芙夏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幾個字,她還沒回憶起來,虎便興奮地領她進去。 一進門,院里有十幾個木頭雕刻出的假人。阮芙夏大概知道他把自己的故居和重要的人都復刻了一份,存在自己的精神圖景里。 駐守邊境這么久,心里沒存些念想才是不正常的事。 正這么思索著,阮芙夏忽地一怔,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她的爸爸mama,他們正和一個中年婦女笑著聊天。 再看白虎旁邊的男孩,深處的記憶驀然涌現(xiàn)出來。 藏在他精神圖景里的秘密,就是這個孤兒院的男孩和女孩。 難怪。 無需窺探他的記憶,她一下想通了所有。 阮芙夏離開廖昭杭的精神圖景,靜靜凝視著他。 廖昭杭不敢主動開口說話,他在她的不言中等待審判。她會否反感他變態(tài)的癡戀,嫌棄他低微的出身,認為他的接近是有所圖謀。 他的頭垂得很低。 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太不夠格喜歡她了,也不配奢求她。 維持不明不清的現(xiàn)狀,他已經(jīng)十分知足。 她始終不說話,廖昭杭猜測她是厭惡自己的,想開口道歉,卻聽見她問:“所以你來南境,是因為我嗎?” 她沒有問他卑劣的感情,也沒有問他窘迫的過去,只是問他來南境的原因。 廖昭杭滯住。 滾了滾喉結(jié),潤了下干澀的嗓,可發(fā)出聲音時還是低啞。他用難聽的聲音說:“是。” 然后,他帶她去了一個地方。 南境的最東邊,他為她的父母刻了一個石碑。 她父母的尸體早就被當年的異獸吃進肚里,他便跑去那座廢墟城中挖了幾株草木,栽種在南境,當做這就是他們。 阮芙夏看著面前的石碑和碑旁的小花笑了笑。 “是為了你……”廖昭杭低聲說,“也是為了他們。” “他們是英雄?!?/br> 沙啞的聲音被風吹散。 隨即,他肩上一沉。 “借我靠下?!比钴较囊兄麑捄竦募绨虻偷偷馈?/br> 廖昭杭僵著身不動。 他們在輕柔的風聲中佇立,在他們身邊,白蛇緊緊纏繞虎身。 冷清蕭條的南境里,安靜的擁抱就能帶來莫大幸福。 阮芙夏抱著廖昭杭緩了會兒情緒,他卻從頭到尾沒有回抱她。 她能讀出這個哨兵的小心翼翼,他的珍視,他無盡的愛意。 她被這種純粹打動,忽然踮腳,貼了下他的唇角。 廖昭杭一瞬錯愕,反應過來時,她已經(jīng)往回走,留下一句很輕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