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骨輪回[無限] 第142節(jié)
“你不是有所耳聞,你當(dāng)時(shí)就坐在我的一側(cè),自然什么都看見了。既然說到這地步,我便將心中疑問一吐為快!”徐長韶上前一步,“秦兄可相信這世間有鬼?” 鐘言正玩兒著手上的玉鐲,忽然動(dòng)作停住。該來的總會(huì)來,徐長韶他還是聰明機(jī)靈的人,瞞不住。 “那日傷我的并非是人,實(shí)則是鬼?!痹俅翁崞鹉侨罩?,徐長韶仍舊心有余悸,“那鬼當(dāng)真厲害,能夠裝作別人的模樣來騙人。起先我并沒有認(rèn)出,直到傷了我……后來我被送回家救治,這事就像個(gè)幌子,總提醒著我,夜晚也不能入睡……這話我也就是和你說說,因?yàn)楫?dāng)時(shí)你也在場,若是和旁人說起,他們一定會(huì)說我是驚懼過度,胡思亂想?!?/br> 秦翎嘆了一口氣:“這……” “我知道,你我自來不合,但能與我談起此事的人也就是你了。”徐長韶說著又看向鐘言,“你們那日是怎么平安脫身的?” 鐘言笑了笑:“因?yàn)槟侨瘴覀冋埩烁呷???/br> “什么?高人?”徐長韶一驚,自己果然沒猜錯(cuò),他們知道內(nèi)情。 “這事讓我來說吧,我夫君恐怕也說不清楚。”既然如此,鐘言也不打算隱瞞了,“沒錯(cuò),那日傷你的確實(shí)是水鬼,而且是兩個(gè)。這世間不止有人,還有一些平日里見不著的邪祟。不光這樣,世間還有人能讓這些東西顯形,并為己所用,謀財(cái)害命。” “這么說……果然是。”徐長韶愣了愣。 “那日的水鬼原本是沖我而來。”秦翎喝了一口茶水,說,“我也不知為何命中遭難,有人要用水鬼殺我,陷我于絕境當(dāng)中。是小言特意為了我請了高人,有高人指點(diǎn),那日我們才能平安脫身,只是沒想到……居然傷了你?!?/br> 那傷口當(dāng)真疼痛難忍,徐長韶都不知自己怎么熬過去的?!案呷??既然有高人,為何不日日夜夜請他安宅辟邪?你家和我家往后不就有所依靠,再無后顧之憂?” “這高人……”秦翎看向了鐘言。 鐘言躲不開他的視線,但心里暗自得意,秦翎好騙,他以為高人已經(jīng)離開了。 這高人就在眼前,但是我不能說。秦翎將目光從鐘言身上收回:“高人已經(jīng)離開了,若再尋恐怕也難?!?/br> 徐長韶難掩失望之情,剛要再問,動(dòng)作不小心撕扯到背后傷口,頓時(shí)倒抽一口涼氣。秦翎到底心軟,看了元墨一眼,元墨趕快將椅子推過來,徐長韶這才再次坐下。 一時(shí)無話,徐長韶是奔著一個(gè)說法來的,但他怎么知曉竟然全讓自己猜到。那日種種皆在眼前浮現(xiàn),原本應(yīng)當(dāng)是恩師壽宴,舉杯慶賀,最后自己被鬼所傷,恩師…… “那恩師他?”他立即問,“也是那水鬼所殺?” 秦翎無奈地抿了下嘴唇,將內(nèi)情都憋在心中:“這我也不清楚,大抵是無妄之災(zāi)。” “師娘和小師妹呢?”徐長韶繼續(xù)追問,“何不請高人再算一算?不管如何,咱們也要將人接回家中。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你我外加這樣多的門生在,總不能讓她們母女二人流落在外,必定要好好安排啊?!?/br> “這……在找?!鼻佤釋?shí)在說不出口別的了,只好求助地看向了鐘言。 鐘言心里也不是滋味,雖然他不喜歡徐長韶,覺得他無禮又總針對秦翎,可他也是個(gè)心直口快、知恩圖報(bào)之人。連他們都知道不能委屈師娘和小師妹,可他們的師父卻將妻女毫不猶豫地養(yǎng)成了水鬼胎母。 人心啊,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呢?鐘言也不知道了。他依稀記著有個(gè)人在燈下說話,讓自己往后當(dāng)心,別人鬼不分,在人的面前要記得收斂鬼形,免得再遭追殺。 思索片刻過后,鐘言打破了屋里的沉默:“既然徐公子知道這些事,往后就要多加小心了?!?/br> “我有什么可小心的?你切莫胡說?!毙扉L韶的語氣強(qiáng)硬了一些。 秦翎又一次看向元墨:“元墨,去,把椅子給我撤了。” “誒誒,我不是那個(gè)意思,秦兄莫怪。”徐長韶趕忙開口,這來來回回地站起來,傷口都要開裂了,“這樣吧,馬上就到年下,我打算去隱游寺上香求佛,你們可否同去?” 再去隱游寺?鐘言倒真的動(dòng)了心思,也好,問問那白眉老和尚到底怎么回事,再看看寺里有沒有什么可以偷的法器。 三人又聊了些別的,徐長韶坐坐就坐不住了,疼得一身冷汗。于是秦翎讓元墨送他出去,并且定好了同去上香的日子,回屋后輕輕地捏了捏鐘言的手:“明日……我吩咐繡娘來,給你做幾身合身的衣裳,再有做幾雙過冬的鞋子。” “干嘛花這份錢啊,秦大公子的銀子就這么多?”鐘言拽著他的扇子墜,唉,自己這針線手藝還不如小翠的零頭,是要好好學(xué)了。 總不能讓外人看著秦家的大公子出去,骨扇高貴,觸手溫潤,結(jié)果掛著一個(gè)填了艾草餡兒的包子,墜在下頭左搖右晃。 秦翎沒有言語,而是拉著他的手坐在床邊來:“這……也不是我亂花銀子,而是當(dāng)初你嫁過來的時(shí)候我沒問過喜娘你的身高尺寸,置辦的衣裳小了。你比尋常女子高,又沒裹腳,過冬的鞋襪一概都要重新再置。你喜歡什么樣式,什么顏色,明日就和繡娘說,銀子不必?fù)?dān)心。” 鐘言低著頭,像害羞了。 “真的,我銀子很多?!鼻佤嶙屗判模拔乙粋€(gè)人花不完?!?/br> “那也要省著些啊,往后那么多年呢。我沒什么特別喜歡的,什么樣式都可以。”鐘言讓他這幾句話燒得心神意亂,除了師兄,哪有人這樣一心一意地對待自己過??蓭熜纸o自己的疼愛是兄弟之情,并非夫妻之愛。 “只是可惜了,你不喜紅色,若是喜歡紅色,冬日里在雪景中穿上一身……”秦翎沒有說完,或許是男兒不愛穿紅吧,所以小言不喜歡。他根本不知道這紅色觸他的氣運(yùn),忌火命本身就懸著一口氣,不能見那些。 “我穿淡色就好,反正衣裳多,我也穿不過來?!辩娧杂^察著他的氣色,心里總有個(gè)顧慮,怕他活不過今年的冬,“對了,徐長韶那人究竟和你什么過節(jié)?從前不好嗎?” “也不是?!鼻佤徇€在想他穿紅的樣子,在龍鳳花燭下,面龐也被烘得微紅,“他和我都是恩師的得意門生,只是我讀書比他晚幾個(gè)月,在我之前,徐長韶是恩師最為器重的人,頗有才氣?!?/br> “你這是不是拐彎抹角夸自己?。俊辩娧孕χ鴨?,“他頗有才氣,結(jié)果又比不上你?” 秦翎萬萬沒想到這層,他自來也不是自夸之人,這會(huì)兒卻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最后說:“那自然是,你若不信可以隨意翻看我的筆墨,我自然比他要好些?!?/br> “比他好多少?”鐘言好喜歡看他較勁的那份嚴(yán)謹(jǐn)。 “好上許多?!鼻佤岵患偎妓鞯鼗卮穑凑谛⊙孕闹?,自己不能讓徐長韶比下去。 鐘言懷著心事,小聲地說了他一句“傻子”,也就只有這樣實(shí)心腸的人才會(huì)這樣比較,自己當(dāng)然清楚他比徐家公子強(qiáng)多少倍。時(shí)候還早,鐘言讓他教自己寫字,兩個(gè)人又一坐一站,在窗欞的前頭靜默不語。 紙上留下了鐘言的字跡,看著是比前幾日寫得好些,但仍舊算不上好看。秦翎反而不著急,慢慢地,執(zhí)筆教他,反正自己還有很多個(gè)春秋冬夏,身子已經(jīng)大好。 連續(xù)十幾張白紙寫滿,全部都是一個(gè)“永”字,似乎這字能練就出一筆好字。鐘言寫煩了,讓秦翎教他寫名字,秦翎換了他自己用慣的好筆,取一張新紙,鄭重地蘸了墨汁。 他拿筆很早,但從未有過這樣緊張的時(shí)刻,生怕兩個(gè)字寫錯(cuò)了,生怕兩個(gè)字寫丑了。 “鐘言……”秦翎很用心地寫,寫完又笑了,“你這樣的名字我還是頭一回見呢。” “怎么,你還會(huì)批名字吉兇?”鐘言拿著這張紙,視若珍寶。 “自然是不會(huì)的,只是你名字當(dāng)中的撇捺少?!鼻佤嵊终耗瑢懴铝俗约旱拿?,書法中自帶他的勁骨,哪怕被病磋磨多年也未見更改,“你瞧我這名字?!?/br> “你這名字也好啊,秦翎,撇捺這么多,剛好和我湊一對?!辩娧孕闹笨诳炀驼f了,將這兩張紙當(dāng)心肝寶貝收好,完全沒注意旁邊的那人已經(jīng)手足無措,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 秦翎像是被他的話燙了一下,座椅的椅面好似著火,讓他坐立難安:“湊一對,這是你的心里話么?” 湊成一對,秦翎不是不知道鐘言的心意,雖說他眼下還是裝作女子,可情分不假。為自己所做之事歷歷在目,但秦翎還是想聽他親口說一遍。 他甚至從未覺著自己這名字有什么好,但方才一聽,甚好。 “是心里話啊,我都嫁了你,我不和你一對,難道和元墨一對?”鐘言搞不懂他胡言亂語什么,元墨卻緊張萬分。他看著少爺那道目光注視過來,雖然還是和和氣氣,可怎么都覺著有點(diǎn)不對。 少奶奶您可別胡說了,少爺往后扣我的月錢,我可怎么辦啊。 正當(dāng)元墨愁眉苦臉的時(shí)候,大丫鬟春枝跑了進(jìn)來,跑得耳墜都掉了一只:“少奶奶不好了!四小姐出事了!” “什么?”鐘言立馬跑了出來。秦翎動(dòng)作沒他快,但也緊隨其后。 “說是,徐家公子往外走的時(shí)候,唐突了咱們四小姐?!贝褐σ舱f不清楚,吞吞吐吐的,外加這是大事,張揚(yáng)出去那還得了? 秦翎聽完就咳嗽不止,氣火攻心像是。他臉色煞白,一時(shí)間許許多多的事情晃過心頭:“他走沒有?在哪里!” “還沒走呢,不過四小姐已經(jīng)被嬤嬤們送回屋了?!贝褐卮稹?/br> 鐘言一琢磨,這事可能還有隱情,畢竟徐長韶是個(gè)剛在水鬼手下死里逃生的人,沒理由直接跑去唐突了秦瑤:“這事不能急,春枝,你去悄悄地請徐公子過來,知道這事的下人們一概叮囑,不許說出去?!?/br> “是!”春枝連忙跑出去找人,倒是門口那只雞跟著著急了似的,咕咕咕地?zé)┰曛邅碜呷ァ?/br> 不多會(huì)兒,外頭下雪了。 又是一場小雪,徐長韶是踩著雪花來的,這回再進(jìn)屋不僅沒有椅子坐,秦翎和鐘言兩人的視線就像要扎死他?!扒匦帜懵犖艺f……” “你把我小妹怎樣了?”秦翎捏緊了拳,鐘言趕快將人扶著坐下,兩個(gè)人同樣心急。這事可太蹊蹺了,秦瑤知道家里有外男做客必定不會(huì)出來。 “不是我將她怎樣,這事只是湊巧?!毙扉L韶后背疼得苦不堪言,“在東回廊那邊的小路上,我正要出去,一頂小轎從西邊過來,剛好和我相撞。我一見那小轎就猜到是誰,你家有小妹,這都是大家所知之事,于是便停下讓小轎先走。誰知抬轎子的嬤嬤一個(gè)不穩(wěn)當(dāng),小轎歪了,轎子上的人直接翻了下來。地上就是石板路,我豈能見死不救?” “就只是這樣?”秦翎聽完心中好受了些,還好不是他為非作歹,“你見著我小妹的面了?” 徐長韶磕巴了一下:“見、見著了,她差點(diǎn)摔在地上?!?/br> “只是見著一面?”秦翎又平靜了些,若只是見一面也算無妨,大不了讓下人們一字不提。 可徐長韶這回沒敢回話。 “到底如何了?”秦翎站了起來。 “她摔下來,那么高,我接住的,兩人一起摔了下?!毙扉L韶只好說了,為了怕秦翎和鐘言不信,還指了指后背,“我都沒顧得上我的傷,還請你們和小妹好好說說,千萬別怪罪我唐突之罪?!?/br> 秦翎聽完一下子坐了回去,連鐘言都愣了一瞬。這可不是光見著面,而是有了肢體接觸,徐長韶若接住秦瑤,必定是抱著她了,兩個(gè)人又一起摔在地上……怪不得春枝那么驚慌,兩人當(dāng)時(shí)一定是滾在一起。 大家都不說話,徐長韶只好再說:“我當(dāng)真不是有心,秦兄盡可放心,這事我絕不會(huì)說出去一言半句?!?/br> “若是說了,怎樣?”秦翎擦了擦汗,他自然不會(huì)覺得小妹被人抱一下就如何,可女兒家禁不住別人的口舌,他怕得是,別人如何看待秦瑤。 未過門的小姐被外男抱了下,知道內(nèi)情的人明白是徐長韶好心搭救,不知道內(nèi)情或有意亂傳的人指不定會(huì)說出什么。秦翎的心已經(jīng)亂成一片,他雖說是大哥,但從未想過小妹會(huì)在家里出這樣的岔子。 徐長韶自然也知道這事嚴(yán)重:“我若是說了,不得好死?!?/br>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還請徐兄一字不提,將此事掩過?!鼻佤衢]了閉眼,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 等到再送走徐長韶,秦翎和鐘言仍舊為這事憂愁,嬤嬤們那邊來人傳話,說四小姐受驚嚇,想讓大哥和長嫂明日去看看她。這事本來就是鐘言的分內(nèi)事,長嫂就要管這些,他自然同意,只是他想不通,怎么就這么趕巧了,徐長韶剛死里逃生,又卷進(jìn)了秦家的事? 莫非是……有人算著日子,想逼秦瑤出嫁? 他還來不及想明白,元墨又偷偷從外頭接了一封信回來,信封上什么字都沒有,但鐘言一聞,這氣味是刷棺材的桐油。 是福壽堂,福壽堂的大當(dāng)家給自己來信兒了,托他辦的那事八成是有消息了。 “元墨,你來。”鐘言小聲叫他過來,“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今夜和我出去一趟?!?/br> “小的明白?!痹呀?jīng)習(xí)慣夜間陪著少奶奶出行,今晚要下雪,他們得準(zhǔn)備衣衫。 院外已經(jīng)點(diǎn)上燈,雪也有越下越大的勢頭,元墨在門口點(diǎn)上了爐子,將雞窩拽過來烤火,沒注意到地面上滾了雪球,像有人推動(dòng)它,一點(diǎn)點(diǎn)地大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徐長韶:起來,坐下,起來,坐下…… 元墨:下個(gè)月的月錢恐怕沒了。 第111章 【陽】融rou雪3 等到真正入睡的時(shí)辰,秦翎輾轉(zhuǎn)反側(cè)。鐘言躺在他的里側(cè),明白他的憂慮。 “我看那徐長韶雖然與你不合,可不是浪蕩之人。我問過家丁和春枝,他確實(shí)是為了救小妹?!辩娧院退侄?兩個(gè)人都不約而同地抓著對方,生怕睡覺都能走丟,“今日這事,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小妹必定受重傷?!?/br> “這些我都懂。”秦翎緩慢地轉(zhuǎn)了過來,像小夫妻說枕邊夜話,“可是……” “我明白你擔(dān)心什么。要我說,定下這規(guī)矩的人真太可惡了,誰規(guī)定女子見了外男就壞了名聲呢,一通屁話?!辩娧栽谇佤崦媲罢f話毫無顧忌,“死了死了,還留下這些沒用的規(guī)矩,真是老不死的,留下幾句臭話,比萬年王八還長。” 原本秦翎愁眉不展,一下被他逗笑了。笑過后他忽然又珍惜起來,若沒有小言,自己的人生無趣又乏味。 “別想了,總歸這事怪不著咱們秦瑤,方才嬤嬤們也說小妹沒重傷,喝了安睡的湯早早歇著了。明日咱們一起去看她,你可別說她什么?!辩娧援?dāng)然清楚秦翎不會(huì)怪秦瑤,只是這傻子愁眉苦臉一晚上,秦瑤就算沒事,看到大哥這樣也得嚇出事來。 “我必定不會(huì)說她,只是這事太湊巧了。”秦翎說不上哪里不對,原本沒察覺自家不對勁,小言嫁進(jìn)來之后,處處都不大對了,每個(gè)院都攪成一鍋粥。唯一讓他放心的就是三弟小泠那邊一切無恙。 “湊不湊巧的,明日問問嬤嬤們就行?!辩娧缘哪_踝又一次勾住了秦翎的小腿,“誒,你長rou了?!?/br> 秦翎的雙腿一抖,感受到的是他冰涼細(xì)膩的腳心rou,軟軟的、薄薄的雙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