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吻笑了下:“后悔有用嗎。當初博士死前，給我留了一句話:人類走到絕境，錯的也是對的。伯里斯和寧知一先后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惡魔已經(jīng)放了出來，所以我們必須以惡魔的方式活著?！?/br>
    老頭捂住耳朵，扯下嘴角:“這些秘密你都對我說了，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讓我活著了?！?/br>
    葉吻:“舊蝶島的事根本沒那么復雜，把一切資料隱藏，只不過是怕動搖年輕執(zhí)行官的心智罷了?！?/br>
    老頭嘲諷:“哦，怕他們知道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人類咎由自?。颗滤麄冎郎锼巹┛鞗]有了？”

    “一百年前，地球的深海破了一個口，匯成一個小池子，源源不斷的能量從地核深處流出，帶來了萬物百年的進化?？傻厍蚴菚杂陌　Ｉ忓N的存在，本身就是地球在自愈！”

    老頭聲音破碎尖銳。

    “災厄元年，生命紡錘在原始湯上慢慢抽絲、旋轉(zhuǎn)！其中蘊藏著萬物的法則，等它抽絲完成，時間逆轉(zhuǎn)——那個‘口’就會被堵上！所有的災難結(jié)束！”

    “是你們偷走了紡錘，阻止了地球的自愈！哈哈，你們這些災厄時代的獲利者，怎么會讓災厄結(jié)束呢?！?/br>
    葉吻沒什么情緒地笑了下。

    老頭語氣滿是譏諷:“難道不是嗎？災厄的到來，給人重新劃分出了三六九等。伯里斯成了a國總統(tǒng)，寧知一成為全球首富，異能的存在，讓人掌握生殺予奪的權(quán)力。你們怎么會舍得讓它結(jié)束？”老頭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了:“災厄年初，七大版主遠沒有現(xiàn)在那么不可戰(zhàn)勝，帝國也只有雛形，一切終止在那個時候再好不過，可你們……可你們……”

    葉吻打斷他的話:“晚了，說這些已經(jīng)太晚了?！?/br>
    “我在移植【原始湯】后，就一直被伯里斯養(yǎng)在身邊。靈商，你對于他們的了解還是太片面。當一個人擁有的權(quán)力過多，他會開始變得極度自負傲慢，自詡為人類的引路燈。伯里斯不光是為了權(quán)，寧知一也不光是為了錢。到達他們那個身份地位，錢和權(quán)真的沒那么重要。他們是真的覺得災厄是好事，災厄的到來，會讓人類突破自身極限，走向更新的更強大的文明?！?/br>
    “伯里斯是個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忠實信徒?！?/br>
    老頭嘲諷說:“事實呢？”

    葉吻說:“事實是，異端比人類成長得更快?，F(xiàn)在一個s級版主，就足夠覆滅人類的文明?！?/br>
    老頭繼續(xù)嘲諷:“葉吻，你看到芬撒里爾【啟明世界】的標語了沒，eniac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不怕你們了?！?/br>
    葉吻說:“我知道?！?/br>
    老頭:“你知道它們想干什么嗎？”

    葉吻搖頭。

    老頭冷笑:“反正不會是對人類有利的事?！?/br>
    葉吻:“我在來找你之前，翻了下總局最近已經(jīng)歸檔的危險地檔案，重點在【怪誕都市】和【夜哭古村】。故事大王的原計劃是，用千萬人的鮮血寫一個故事，吸收人類恐慌的情緒。而夜哭古村，是傳教士在華國的一次信仰試點，祂想從華國‘家’文化入手，在這片土地上汲取力量?！?/br>
    “它們都在試圖，一次性獲得大量能量。”

    “我推測eniac創(chuàng)下【啟明世界目的應該也是一樣的。故事大王的寫作和傳教士的試點都失敗了，但是有【啟明世界】為祂們善后?！?/br>
    “每個人進入【啟明世界都會在游戲交付自己的喜怒，信仰，思想，甚至生命力。通過【啟明世界帝國可以一次性獲得大量能量。雖然，我還不知道祂們打算用這些力量干什么。”

    老頭說:“全世界的異能者都在圍觀這場游戲。你就不怕傳教士趁機給他們洗腦嗎？畢竟很多人早就不滿非自然局的管控了。”

    葉吻說:“他們再不滿，生物藥劑也是扼住異能者命脈的存在?！?/br>
    老頭說:“可eniac說祂會放出生物藥劑的配方?！?/br>
    葉吻嘲弄說:“配方？生物藥劑最重要的配方就是藏在蝶島地下的生命之絲?！?/br>
    老頭:“那如果帝國的目標就是蝶島呢?！?/br>
    “那我等著他們?！?/br>
    葉吻說完，面無表情。她看著桌上搖曳的燭火，談起往事:“災厄初期，人類異能者的異化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伯里斯擔心那些失控的人傷害無辜，于是創(chuàng)下了世界娛樂之城，用來關(guān)押異化的異能者。很多人不知道世娛城為什么是十大危險地之一，因為一百年前，這里是監(jiān)獄，是墳地?！?/br>
    “災厄9年，人類從起源之地偷走生命之絲，才終于有了解決異化的方案?！?/br>
    “可是一百年，生命之絲的力量早就越來越薄弱，尤其是災厄20年，還用它對付了一次唯一的神明級異端，現(xiàn)在它支撐不了多久了?！?/br>
    葉吻喃喃。

    “在我小時候，夏季蝶島蝴蝶破繭的聲音甚至能蓋過潮汐。但是現(xiàn)在，蝶島的蝴蝶越來越少。”

    “生物藥劑快沒有了。人類異能者的宿命是異化和暴斃?！?/br>
    葉吻說:“葉笙說的沒錯，我們真的在自取滅亡?！?/br>
    “可是在滅亡之前，我還是想看看，人類到底能走到何處?！?/br>
    老頭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說:“所以你這些年在旅島，一直在研究【去移植】？”

    葉吻淡淡說:“嗯。研究【去移植也在研究【去異能】。如果世上所有的異端都被解決，我會馬上發(fā)布命令，強制剝奪所有異能者的異能?！?/br>
    老頭冷笑:“異想天開，哪怕七大版主被你們殺死，異端也不會消失，深海之底的裂口還在源源不斷的輻射能量。更何況，現(xiàn)在的七大版主，隨便一個對人類來說都是空前劫難。你最好把生命之絲快支撐不住的消息瞞一瞞，那些版主知道這件事，一定第一時間攻擊蝶島?！?/br>
    葉吻:“放心吧，生命之絲只是造物的力量消減了，殺人的力量還是在的。有生命紡錘在，那些版主還不敢靠近蝶島。人類比之s級異端，還是有一項美德的，團結(jié)?！?/br>
    “s級版主間，相互忌憚又相互制衡，是我們唯一的勝算?！?/br>
    老頭:“可祂們討厭蝶島和非自然局是統(tǒng)一的，【啟明世界】祂們難得那么齊心協(xié)力，說不定就是為了對付蝶島?！?/br>
    葉吻:“我知道。非自然局安排了【廚師】進入其中，我也叫【預言家】密切關(guān)注這里的事?！?/br>
    老頭:“把【啟明世界】交給s級執(zhí)行官，把異端帝國交給葉笙，你呢？又要回旅島去研究【去異能】的方法了嗎?！?/br>
    葉吻淡淡說:“我要去一趟陰山福利院，之后我會回蝶島，然后見一見寧致遠?！?/br>
    老頭:“你和寧致遠不是鬧翻了嗎?！?/br>
    葉吻唇角掛著莫名的笑:“是啊，鬧翻了。我和寧致遠都在懸崖上走鋼絲的人?！?/br>
    “本來，我哥哥和他的愛人應該永久沉于深海。我先破了例，而后寧致遠又破了例。”

    “寧致遠相信人性本善，他認為洗去所有記憶，給出一個良好的成長環(huán)境。當初世上最危險的存在，說不定會成為人類的保護傘?！?/br>
    “生命之絲洗了三次他的記憶，才徹底成功?！?/br>
    “真荒唐，造就大清洗的人，現(xiàn)在成了一個人類社會、什么都不知道、游戲人間的富家少爺。【預言家】不知道他的身份，依舊在他出生時憂心忡忡，莫名覺得不安。因為她的一句話，非自然局對他進行了十幾年的調(diào)查。他們懷疑他被移植了s級異端碎片，實際上，他本身就是s級異端?！?/br>
    老頭:“你為什么不阻止寧致遠？”

    葉吻:“阻止不了，災厄9年，博士阻止不了伯里斯，災厄80年，我也阻止不了寧致遠。這位愚蠢又固執(zhí)的好人，是寧家那片罪惡土壤難得的奇葩?！?/br>
    葉吻的語氣稍有疲憊:“不過算了。百年之后，最危險的也早就不是寧微塵了。異端帝國那七位版主，我現(xiàn)在都沒他們的線索。”

    老頭:“你在旅島深居簡出那么久，知道最近發(fā)生的事嗎?！?/br>
    葉吻愣住，想到什么，點頭:“我出來，先看到了一段視頻。”

    她又笑了，但是這一次的笑，和之前那種帶著冷淡嘲意與上位者審視的笑不同。很平靜，很溫和，視萬物為死物的灰色瞳孔涌現(xiàn)出一點輕微漣漪。像是茫然，又像是釋然。

    “他們又遇上了?！?/br>
    葉吻安靜說。

    “我當初給寧致遠下令，讓寧微塵成年之前永遠別回華國。就是怕干擾他的記憶?！?/br>
    “沒想到，他成年后回國，第一次接任務，又陰差陽錯和我哥哥相遇了?！?/br>
    “命中注定般，他們重新糾纏在了一起?！?/br>
    葉吻說:“沒人記得我哥哥。所以寧致遠知曉此事時，非常高興。寧致遠覺得，寧微塵對人類產(chǎn)生愛情，是‘善’的表現(xiàn)，代表他跟人類有了牽掛，以后會幫我們對付帝國。”

    葉吻說:“他真是瘋了。”

    老頭差點吐血:“所以葉笙剛出陰山就和寧家扯上了關(guān)系？”

    葉吻:“這就是命吧。我看了很多檔案，怪誕都市，夜哭古村，信仰博物館，還有剛剛圖靈歸檔的樂園，我的哥哥總是在創(chuàng)造一個又一個奇跡。不過事不過三，【繭】已經(jīng)開始注意到他了，希望【繭】不要太早反應過來?！?/br>
    老頭說:“你把槍留給了葉笙，被【繭】那種功利主義者知道，他一定會氣死的?！?/br>
    葉吻:“那本來就是我哥哥九死一生從人魚灣獲得的東西。和他的靈魂綁定，除了他誰都用不了?！?/br>
    老頭說:“【繭】現(xiàn)在才是蝶島真正的掌權(quán)者吧。你去旅島的這十八年，無形中把權(quán)都放給了他。我聽說他不光管理蝶島，還在a國參政，他早就不只是一個簡單的s級執(zhí)行官了?！?/br>
    葉吻:“隨便他?！?/br>
    老頭嘆息:“你出來了還好，你要是沒出來，讓【繭】先盯上葉笙，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雖然他對葉笙沒記憶，可是懷疑次數(shù)多了，他去翻閱絕密文件，總會發(fā)現(xiàn)遺漏之處的?！?/br>
    葉吻但笑不語。

    老頭盯著她冷漠的側(cè)臉，握著手里的銀色瓶子，嘀咕說。

    “真稀奇。葉笙一個普通人，出入那么多次頂級危險地沒死，【繭】以前怎么沒盯上他。”

    葉吻說:“我了他去的每一個危險地的檔案，歸檔人都在有意無意隱藏他?！竟终Q都市】的歸檔人是洛興言，【夜哭古村】和【信仰博物館】的歸檔人是羅衡，【樂園】的歸檔人是圖靈。洛興言不用說了，通篇都是維護。羅衡不知道什么原因，有意無意省略了些疑點。只有圖靈中規(guī)中矩，不過在【樂園】也看不出來什么?！?/br>
    “檔案寫成這樣，【繭】當時又忙著查世娛城出現(xiàn)大量生物藥劑的事，所以沒注意他?！?/br>
    說完，葉吻說道:“對了，是你發(fā)布的懸賞令嗎？關(guān)于樂園?！?/br>
    老頭哼哼一聲。“嗯。”

    葉吻:“為什么？”

    老頭翻白眼說:“人快死了就會念舊。等你死了，說不定也會想再看一眼樂園。”

    葉吻笑笑:“或許吧?！?/br>
    老頭下逐客令說:“你快走吧，現(xiàn)在你們異能者應該很忙?！?/br>
    “嗯。”

    葉吻起身，從海上木屋的透明玻璃，看著那座曾經(jīng)關(guān)押失控異能者的應許之地。

    籠罩在茫?；异F中的世娛城。

    “一百年，誰能料到現(xiàn)在局面呢?！?/br>
    一百年的發(fā)酵，讓耶利米爾成了蒼穹之上，俯視眾生的存在。成了他們現(xiàn)在，最大的敵人。

    第285章 霧都

    葉吻沒有在世界娛樂之城停留太久。

    她來到弗麗嘉港的售票處，拿出通行證:“一張去華國的船票，謝謝?！?/br>
    售票處的機器識別她的身份。

    “審核通過，正在出票?！?/br>
    葉吻從取票口取走船票，離開前，她回頭看了這座隱藏在霧中的城市一眼。

    她已經(jīng)很久沒來這里了。這片曾經(jīng)充滿殺戮和瘋狂的監(jiān)獄和墳場，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成了“紙醉金迷”的代言詞。

    耳邊是風聲，潮汐聲，喧囂聲，和游輪長鳴不止的汽笛聲。港口人來人往，一艘艘船靠岸，又一艘艘船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