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后多了的前男友 第130節(jié)
萬億的孩子中調(diào)皮一點的鬼孩子,碰到空氣就開始生長。它們長出頭長出手長出腳,從她肚子的裂縫里面爬出。頭擠頭,手挨手,撕開她的皮膚,啃噬著她的血rou。 對,她的孩子在吃她! 女人的眼睛血紅一片,眥目欲裂看向自己的主刀醫(yī)生。她用盡全力張口:“救救我……救我……” 可蒼白刺目的手術(shù)燈下,戴著帽子口罩的醫(yī)生,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一雙眼睛麻木地看著她。他的手也在顫抖,但他并沒有去為她縫好傷口。他甚至還伸出手,彎下身,去幫助一個因為頭太大卡在mama肚子里的“孩子”,緩緩把它抱了出來。 手術(shù)室明凈安靜,手術(shù)臺上卻一片狼藉。 黑色的水和紅色的血不斷交融,披頭散發(fā)的孕婦神情驚恐絕望。 而穿著一身綠色洗手服的醫(yī)生抱著一個黑漆漆的鬼孩子站在旁邊。在這一刻,他蒼老沉默的眼眸,好似油畫里的神明,帶著超脫人類的冷漠,審視著生與死。 悔恨、痛苦、絕望、仇視,像是海嘯一般將她淹沒。有幾個鬼孩子爬到了她耳邊,它們喊她“mama”。女人害怕得崩潰,精神錯亂,語無倫次:“不,去找你們的爸爸,別找我,別找我?!?/br> 鬼孩子笑嘻嘻不聽,它們湊到她的耳邊,然后一口咬斷她的耳垂。 “?。 迸舜蠼幸宦?,從手術(shù)臺上滾了下去。整個手術(shù)室就只有她和主刀醫(yī)生,沒有麻醉師沒有護士也沒有其他的醫(yī)生,只有他們兩個人,像是早就會料到今天的局面。 光潔的地板被黑色的水溢滿,長出一個又一個鬼孩子。 那些鬼孩子又饑腸轆轆的,都涌到她的身邊來。 “mama,我好餓?!?/br> “mama,我餓?!?/br> 它們四肢爬行在地上,張嘴說話,露出細密的牙齒。 自然界有一種動物叫沙漠穹蛛。一生只有一次繁衍的機會,一生也只有一年的壽命。 母蜘蛛一長出卵巢,身體就會開始分解;等開始孕育小蜘蛛,它的身體就會分解更加厲害。孩子出生時,母蜘蛛的器官早就全部液化。而這些液化的器官都是剛出生孩子的養(yǎng)料。 生出的孩子們會一擁而上,爬上mama殘破的身軀,鉆入腹部,吸取器官液體,吞噬血rou。 將mama作為食物,吃的一干二凈。 她現(xiàn)在好像就是那奉獻自己的母蜘蛛。 四面八方的黑色活水朝她涌過來,一個個鬼孩子,爬上她的手,爬上她的腳,爬上她的肚子,爬上她的腦袋。它們咬住她的頭發(fā),咬住她的手臂。 牙齒很小卻是很細密尖銳。它們蜂擁而至,把她徹底包裹。 渾身上下都難受疼痛,肚子裂開的縫里還在緩慢的流出水、爬出嬰兒。皮開rou綻,頭發(fā)拉扯。 她絕望、尖叫、掙扎、痛哭、咒罵,到最后意識模糊。身體被啃咬得干干凈凈,人卻還沒死,意識模卻慢慢放空,一雙眼睛死死望向梁濱海。 這就是生命的誕生。 她好似在獻祭一切。獻祭自己的身體獻祭自己的靈魂獻祭的生命,贈與這萬億的孩子新生。 太荒謬了。 秦家人說她精神有問題,神志不清。 她以前不這么覺得,可是在臨死前,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 因為她披頭散發(fā)蹲坐地上,伸出被咬得血rou模糊的手,摸上一個孩子的臉時。心里的所有怨恨痛苦居然被一種奇異的溫柔蓋過。 這是她的孩子。 這是她生下的孩子。 生命是何其的偉大啊。 任何詩人藝術(shù)家用盡畢生才學都無法歌頌。 人類的存在,本就是這世上最偉大的事。 她在死前,渾渾噩噩,露出一個溫柔笑意來,閉上眼,俯下身,抱住了懷里的一個小孩。長發(fā)披肩,眉目慈悲,如同油畫中歌頌的“天使母親”。 轟! 黑色潮水將女人淹沒,淹沒至完全看不出人形。 咔嚓咔嚓,噗滋噗滋,啃噬吞咽聲在手術(shù)室里不斷響起。 梁濱海立在一邊,口罩把表情遮住,一雙眼看不出是悲慟還是麻木。 “我的孩子把我吃掉了,我的死換來了他們的生?!?/br> “但它們還是愛我的,我的孩子們沒有消化器官,也沒有固定的身體。它們是流動的,所以我的每一塊血rou、每一個細胞,又可以重新組合在一起,變出一個新的我?!?/br> “生命多奇妙啊,生命居然還可以是一個輪回?!県era從回憶中抽身,輕輕地笑了。 “我的孩子居然又‘生’出了我?!?/br> 四十年前那喋血瘋魔的夜晚,她半跪地上,噙淚微笑,擁抱了萬億的生命。 她用自己的身體獻祭新生。 一片紅與黑交織的地獄里,她身邊涌現(xiàn)出淡淡白光。 極端的恨、極端的愛、極端的溫柔、極端的母愛中。 生門這道鬼門關(guān),她居然走出了另外一條路。 她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力量,她成為了“鬼母”。 萬億的鬼孩子賦予了她強大的力量,但這力量需要和梁濱海共享。 “因為它們覺得,是梁濱海和我一起帶來的‘生’?!?/br> hera諷刺一笑。 “梁濱海沒死前我哪也去不了,我只能蜷縮在他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里。” “萬幸的是,三年前他終于死了。我在他墳墓前,活了過來?!?/br> 葉笙聽著鬼母的敘述,想到了當初洛湖公館梁青青講述的故事。 【“三年前,我爺爺去世了。”】 【“那是一個陰天,從墓園回來的路上我總覺得心里難過。爸爸關(guān)上車門,我沒忍住打開車窗往后望。這一望我嚇了一跳,我看到爺爺?shù)哪贡撞棵苊苈槁橛惺裁春谏臇|西在涌出來。它們像是蛇、像是蟲子,又像是水。在墓碑前凝聚成一個黑色的‘人’的形狀。我大叫一聲,想讓爸爸停車,可是爸爸應該情緒也很低落,沒聽到我的聲音。很快將車開出了墓園?!薄?/br> 怪不得鬼母在淮城那么多年,一直沒被非自然局發(fā)現(xiàn)。原來是梁濱海一直用身體鎮(zhèn)壓著她,用一半的力量,跟她對抗。 hera把手里私立醫(yī)院的宣傳單撕成兩半,輕聲道。 “但是梁濱海死了也沒用。我跟孩子們說了他們的爸爸是秦文瑞,要他們?nèi)フ宜?。可絕大多數(shù)的笨小孩還是覺得梁濱海才是他們‘父’。我的力量一直都只有一半?!?/br> “我本來想直接殺了梁旭和他的女兒的,可是后面版主找到了我?!?/br> “他說,做個交易吧。” “他幫我擁有全部力量,而我作為回報,需要出演他故事里的主人公。” “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啊,城市里接連發(fā)生兇殺奇案,人人惶恐,死者被挖掉眼睛割掉舌頭,最后真相水落石出,原來殺手是個醫(yī)生,死去的人也都是罪有應得?!?/br> “《都市夜行者》,梁旭確實是故事中最適合的失心之人,但是很可惜,我不能挖掉他的心?!?/br> hera的手輕輕扶上自己的胸膛,摸著那一顆跳動的心臟。淡金的長發(fā)如水流動,她彎眼一笑,四只眼睛里都滲出惡意來,古怪說。 “我和他現(xiàn)在是一體的了,畢竟孩子們都喜歡爸媽在一起?!浮汀浮谝黄?,它們才會乖乖聽話?!?/br> 葉笙隔著長桌,看向正位上那個金發(fā)白裙的女人。他算是知道了為什么鬼母會是a+級異端。 鬼母說:“我的故事講完了,還滿意嗎?” 鬼母忽然一笑,雙手輕輕抱起一個鬼孩子,她說:“滿意的話,你們該給我一個答復了?!?/br> “只有悲劇才能成就經(jīng)典;只有遺憾才能創(chuàng)造完美。用你們的愛情,來染成都市夜行者,一生里,唯一的污點吧?!?/br> 葉笙坐在這里的時候,能清晰感覺到,那種潮濕、黏膩、陰冷的氣息越來越重。 地面、墻壁、天花板,甚至桌子,都好似有液體在滲出。本以為秦宅中鬼孩子的含量已經(jīng)讓人心驚,可是面對鬼母,知到一切真相,他才知道秦宅里成千上萬的鬼孩子跟鬼母身邊比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小巫見大巫。 鬼母跟他們講故事,并不怕拖延時間,因為她本來就在等時間。她等鬼孩子滲透整棟廣播大樓。 葉笙左右四顧,淡淡道:“挖心的話,你不給我們工具嗎?” 鬼母饒有興趣看著他們,說:“不用,我的孩子會幫你們?nèi)〕鲂呐K。你們兩個只需要做選擇就行了,誰來為愛赴死——”她舔了下唇:“為我奉上一顆為愛至死不渝的心。” 葉笙手搭在桌子上,清冷抬眸,許久,薄唇開口吐出一個字:“我?!?/br> 鬼母陰惻惻看著他們:“你們都不需要商量一下的吧?!?/br> 葉笙冷漠地扯了下唇:“不用商量。你要的至死不渝的愛情自始至終只有我有。他對我沒有任何感情,只是逢場作戲?!?/br> 鬼母挑眉:“嗯?” 葉笙垂下眸,站起身來:“走吧,我和你換個地方,別在這里讓他看見血。” 寧微塵一直在旁邊聽著,聽到這里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動作溫柔又強勢,冰涼的手扣住葉笙的手腕,支著下巴抬起頭。桃花眼里滿是戲謔的笑意,跟情人聊天一樣曖昧說道:“寶貝,你現(xiàn)在撒謊真是越來越流利了啊?!?/br> 葉笙:“……” 葉笙面無表情看他,清寒的眼里全是“別給我惹事”。 寧微塵嘆息:“明明拋夫棄子,翻臉不認人的是你?,F(xiàn)在你卻倒打一耙,說我對你沒有任何感情?!?/br> 寧微塵拉著他的手,把葉笙拉下來,自己站起來俯身下去,薄唇勾起,眼眸纏綿悱惻,輕聲道:“我怎么可能不愛你呢。” “為了你,我死幾次都愿意。” 第94章 死生亦大矣(四) 鬼母看到這一幕,臉色陰沉、眼神扭曲。 這不是她想看的結(jié)果——她想看的是這兩人為了活命反目成仇互相殘殺,而不是在她面前真的表演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葉笙被寧微塵那句“為了你,我死幾次都愿意”搞得愣了幾秒,心底掠過一種非常怪異的情緒。 不過他是個很能控制自我的人,快速恢復面無表情,反握住寧微塵的手腕。 葉笙眼眸清凌凌,像一把薄薄的刀,剜了寧微塵一眼,冷聲道:“你別給我搗亂?!?/br> 他們的姿勢曖昧清晰,像是在依依相別。 寧微塵彎唇一笑:“哥哥,你演得這樣敷衍。我都無法自欺欺人,你覺得鬼母會信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