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4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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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觀誠羅列了四大類,邵樹德聽完后,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他知道,世間之事,往往有相當復雜的因素。 說穿了,還是國家的影響力增大了。 像喝了茶力大無窮這種扯淡傳說,若沒有大夏禁軍戰(zhàn)場上的勝利,且傳播到大食境內(nèi)各個“藩鎮(zhèn)”的話,可能會有這種事嗎? 伱的影響力越大,實力越強,別人就越容易接受你的東西。 他建立的這個帝國,如果能持續(xù)保持強盛的文明和擴張性的影響力的話,茶葉銷售只會越來越好。 其實不光茶葉了,其他商品同樣如此。 邵樹德早就知道,有些胡商喜歡買極具中國特色的工藝品帶回去,高價售賣。就像中原也會買極具異域風情的鎧甲、工藝品一樣,大家對外界都很好奇,都愿意了解對方的文化,如果家有余財,是不介意采購一些回來欣賞、把玩的。 在這個過程中,文化強勢的一方,買得少。 文化弱勢的一方,買得多。 文化孱弱到極點的,那就恨不得全盤模仿對方的生活方式了。 影響力,也叫軟實力,是國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用得好的話,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據(jù)邵樹德了解,目前大夏在這方面還是非常強勢的。 比如,有大食商人特地跑到產(chǎn)瓷器的地方,單獨與瓷器商人、窯主交談,按照他個人的要求,專門定制一批極具中國元素,同時又相對符合大食審美的瓷器——主要體現(xiàn)在圖案上。 當然,有些人還專門訂購造物主元素的瓷器,這些都是近年來興起的方向。 工藝品很好賣,利潤高得一塌糊涂,這是人所眾知的事情。 但怎么把工藝品賣出去,賣出高價,才是本事。 這需要國家影響力的配合。 一旦國勢衰弱,這些買賣必然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衰弱定然是全方位的衰弱,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茶葉之事,你多想想辦法?!鄙蹣涞露诘溃骸安荒馨芽诒鰤牧?。這個買賣如果長久起來,可不得了,其間是有大利的。不光市舶司得利,各個茶場也大得其利?!?/br> “是。”邵觀誠應道。 他知道,有些胡商jian猾似鬼,買最劣等的茶,回去后當做最頂級的茶來賣,簡直敗壞大夏茶葉的名聲。但這事還不好管,因為你不知道人家買回去是賣給誰的。 唯一的解決辦法,只有不斷提高茶葉銷量,把各個品種的茶都賣出去,久而久之,欺騙之事就會少一些。 “揚州是個好地方啊?!鄙蹣涞抡酒鹕?,看著遠方。 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兒云彩,璀璨的陽光照射著這座古老的城市。 曾幾何時,這里屢遭兵火,喪亂不休。 蔡賊孫儒據(jù)揚州時,甚至當街叫賣人rou。 蔡賊平滅后,揚州邁著艱難的步履,重走了一遍發(fā)展的里程。 江水潮漲潮消,三十年過后,揚州的面貌已經(jīng)煥然一新。 放大到整個歷史長河,華夏大地滄海桑田,天地逆旅,百代過客。一切塵埃落定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依然如此堅韌。 我也只是一代過客。 邵樹德心中感慨,但會盡量留下自己的印記。 第062章 淮南行之三 邵樹德在淮南待到了芳菲凋謝的時候。 揚州有肥沃的農(nóng)田,有繁盛的貿(mào)易,有廣闊的經(jīng)濟腹地,本身又是全國第二優(yōu)良的海港。 當然,如果只從自然稟賦來說,當然算不得數(shù)一數(shù)二。但此時的揚州、廣州,其實都是內(nèi)河港,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沿海港口。前者依靠長江溝通外海,后者依靠珠江。 其實都無所謂了。 海船的吃水還沒那么深,內(nèi)河港口只要水深足夠,一樣可以停泊大船。 他對揚州的恢復比較滿意,甚至可以說欣賞,這是實話。 這也是他想象中的繁華揚州,雖然離巔峰還差著一段距離。但歷史車輪還在前進,揚州還在發(fā)展。 自中晚唐以來爆發(fā)的商業(yè)大潮是不可阻擋的。即便他不插手,歷史上商業(yè)依然會在兩宋時期臻于極盛。 那是商人的黃金年代,是貿(mào)易的黃金年代,也是古典時代商稅在財政收入中占有濃墨重彩一筆的年代。 作為一個穿越者,邵樹德清楚一個事實:正如世間萬物有共性,同時也有個性一樣,所謂的“古代”各個時期,有共性的同時,個性同樣很強。 他面對這樣一個特性突出的晚唐,有煩惱,也有喜悅。 人生沒法重來,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正如賭博時買定離手一樣,籌碼押下了,現(xiàn)在就等開寶。 離開揚州之前,邵樹德在附近幾個縣走了走,看了看。 此時的揚州地貌,與后世迥然相異。 很多陸地還是沙洲、島嶼,很多地方還是淤泥沼澤,很多后世的縣鄉(xiāng)尚未出現(xiàn)在地圖上。 邵樹德其實早就知道這個事。但他依然徒勞地去尋找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種發(fā)泄,一種憤怒,一種年老后產(chǎn)生的復雜心緒。 剛穿越時是什么心態(tài)? 被殘酷的世道教訓一番后是什么心態(tài)? 戰(zhàn)場上僥幸生還,然后慢慢積累實力后是什么心態(tài)? 開國稱制時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 現(xiàn)在他,又是什么心態(tài)? 人,其實很復雜,心中藏著善良、傲氣、自尊、堅韌、軟弱乃至魔鬼。 邵樹德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 他只知道,離人生終點越近,他越覺得自己像是一頭困在籠子中的野獸,懼怕衰弱后帶來的病痛,想要求得解脫,但又留戀不已。 他做了很多改革,創(chuàng)立了一堆新朝雅政,但他卻是一個不喜歡改變的人。 這些事情,都是他一開始就想做的,從未改變過。 世事風風雨雨,人生暮年的他終究是耐著性子在做,憑著慣性在做,靠著幾十年形成的執(zhí)念與可怕的習慣在做罷了。 四月初九,平海軍數(shù)艘艦只抵達揚州。 當高大的水師艦船小心翼翼地靠近棧橋時,還引起了一波轟動。 尤其是那些大食商人,他們第一次見識到了東方的軍艦戰(zhàn)船,對高大的船體比較敬畏,開始正視這個國家的造船及航海技術(shù)——雖然離他們這種航海大國還有相當?shù)牟罹?,但確實進步不小。 邵樹德最后看了一眼掩映在田野綠樹之中的揚州城后,便登上了船只,揚帆南下,橫渡長江。 ※※※※※※ 四月的長江波濤滾滾,東流逝水,日夜不休。 乘船橫渡長江,對邵樹德而言是一種新體驗。 他其實很喜歡乘船,但拒絕坐海船。 他不信任此時的航海技術(shù),不想把小命丟在海上,哪怕可能性很小。 平海軍調(diào)來的都是新式快船,可靠性上佳,長江波浪也沒大海那么兇猛,整個渡江過程甚至可以稱得上平緩。 在京口上岸之后,他在江邊逗留了很久。 這是一個非常著名的渡口,位于后世的鎮(zhèn)江,南京東側(cè)。 北朝一旦攻取淮南,將兵鋒推到長江北岸,下一步基本就是直取南京了。 南京一下,其他地方基本傳檄而定,不用費多少勁。 而北軍渡江的地點,基本就那幾個,京口絕對是重中之重。 大夏治下的京口,沒有多少軍事屬性,從表面來看,這絕對是一個繁榮的商埠——事實上,京口本來就是漕運節(jié)點。 江南各地的物資、漕糧自此進入長江,然后在揚州集散。這是中唐藩鎮(zhèn)割據(jù)以后,朝廷在北方籌集不到足夠錢糧的情況下,重新拾起的漕運路線。 大夏一掃割據(jù)群雄,北方錢糧自然手到擒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江南錢糧會在朝廷收入比重內(nèi)占據(jù)越來越大的份額,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更別說此番稅制改革,江東、江西二道需上供三分之二以上的錢糧,京口的重要性日益增長。 “大勢如此?!鄙蹣涞赂锌宦暎骸敖现皇?,慣于消磨陽剛之氣,直如蜀地一般,但對天下而言,又天下不可或缺?!?/br> “少不入川”這個說法,北宋才第一次見史,但在此之前,人們又何嘗沒認識到呢? 江南與蜀地,其實差不太多了,都是一個盛產(chǎn)財富的地方。唯一的區(qū)別,大概就是蜀地較為封閉,江南沒法獨善其身罷了。 離開江岸稍遠之后,邵樹德并未急著去南京,而是習慣性巡視起了鄉(xiāng)村。 他發(fā)現(xiàn)一個特點,即江南的農(nóng)田普遍打理得十分不錯。 一個突出特點就是精耕細作。以菜畦為例,邊角料般的數(shù)十步地,竟然也被人為分割成了好幾塊,種上了不同的蔬菜。 田壟被梳理得非常整潔,一看就經(jīng)常打理。 入眼所見,幾乎沒什么雜草,顯然經(jīng)常耕鋤。 菜葉子綠瑩瑩的,看樣子經(jīng)常有人澆水、施肥。 田地中央埋著一個大木桶,里面積滿了糞尿,臭氣熏天。 農(nóng)人的糞勺撂在地上,可能是看到有大人物過來巡視后,直接嚇得跑路了…… 這是一副與北方迥異的農(nóng)業(yè)生態(tài)景象。 邵樹德想起了太子曾經(jīng)提交的一份奏疏,重點提及江南農(nóng)業(yè)的未來發(fā)展之路。 太子已經(jīng)深刻認識到,與北方農(nóng)民相比,江南農(nóng)人的田地數(shù)量少得可憐,只能走精耕細作的路線。 他想到的辦法是加強育種——與司農(nóng)寺不謀而合。 后者培育的很多蔬菜種子,陸陸續(xù)續(xù)推廣到了廣闊的南方。 現(xiàn)在他們又盯上了果樹、茶葉的育種,總之是在這條路子上使勁。 那么,有沒有其他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