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2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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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的狗屁倒灶的破事! 李唐賓撇了撇嘴,抬眼看向驛站外送行的成都父老。 “終日整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有那工夫,不如多捐點錢糧?!崩钐瀑e路過一眾成都耆老士紳旁邊時,嫌棄地說道。 眾人臉色一白。這讓他們想起了藩鎮(zhèn)割據(jù)時代,被武夫們拿刀逼著出錢的苦難日子。 陳敬瑄、李茂貞兩代蜀帥,橫征暴斂,幾乎把他們榨干了。而川中也連年混戰(zhàn),人口大減,世道凋敝到了極點。也就這幾年緩過了一口氣來,可你又要來搶錢?派捐這事,咱們哪回不參加?可別瞎折騰了。 “瞧你們那熊樣。”李唐賓哈哈一笑,策馬而去。 此番南征,成都行營幾乎精銳盡出。 他從長安帶來了一萬四千人馬,駐守川北的佑國軍也差不多南下了兩萬人,外加勝捷軍一萬六千人,全軍近五萬上下。 不是不想多帶,主要是沒必要。 川南是什么地形,打了一輩子仗的李唐賓能不清楚?打仗這種事情,不是人越多越好的,不中用的兵,他只會浪費糧食,甚至陣前潰逃壞事。 越是補給困難的地方,越是要用精兵。等局面打開以后,或許可以撤走精兵,讓雜兵上陣,但現(xiàn)在不行。 至于南征的戰(zhàn)術(shù)嘛,說實話,李唐賓沒想玩什么花的,就是與敵決戰(zhàn)。 戰(zhàn)略上已經(jīng)把敵人放進來了,本身就打的一戰(zhàn)破敵的主意。而且,雅安之戰(zhàn),還可以近距離觀察敵人的戰(zhàn)斗力,只要覓得機會,直接就一把壓上去了。 數(shù)萬大軍耀武揚威,一路南行。 劉鄩、丘增祥、王濟川、朱珍、邵知言等大將緊緊跟在李唐賓身后,王彥溫、李存信、劉知遠、相里金、賀德倫、白奉進、邵知為、楊定真等次級軍校稍稍落后幾個馬身。 充當(dāng)先鋒的佑國軍都虞候李璘,已率五千步騎提前出發(fā),這會已進抵成都府西南四十里外的雙流縣。 述律婆閏、楊師厚二人,則帶著兩千騎兵、兩千蜀兵外加?xùn)|川的兩千蠻獠兵,繞道陵榮,直下戎州,是為偏師。 李唐賓沒指望他們這一路創(chuàng)造多大戰(zhàn)果,反正是步閑棋,能創(chuàng)造戰(zhàn)果最好,不能創(chuàng)造便罷,絲毫不惋惜。 大夏家大業(yè)大,損失個萬兒八千的兵馬,已經(jīng)不至于讓人多么rou疼了。 這是戰(zhàn)術(shù)方面的偏師。 在戰(zhàn)略方面,無論是李唐賓親領(lǐng)的大軍,還是述律婆閏、楊師厚帶著的幾千兵馬,都是“正兵”。 “奇兵”則是由淮南降將朱延壽統(tǒng)率的龍虎軍一萬八千眾,他們在牂、播二州還征集了萬余蠻獠,一路向西南方向進發(fā),往響應(yīng)南詔的昆明部落的地區(qū)進發(fā)。 只不過這段路年久失修,顯然不太好走。在沿途各部落征糧時,也不一定會那么便利,最終能發(fā)揮什么作用,則不好說了。 駐守邕州的顧全武部并沒有劃歸成都行營指揮,他們暫時也沒法出擊,因為在征集糧草的過程中,蠻俚部落不堪壓榨,憤而造反,這會正處于平叛之中。 李唐賓尚不清楚那邊的情況,知道了也不認為有什么。 隔著千山萬水,他們也幫不了劍南主戰(zhàn)場,愛咋樣咋樣吧。 ※※※※※※ 雅州城東的山坡上,戰(zhàn)事漸漸變得激烈了起來。 因為百姓大量逃亡,南詔兵沒劫掠到太多東西,不是很滿意。思來想去,也只有先拿下雅州城了。 黎州城已經(jīng)被他們攻破,所獲甚大。光掠奪到的上萬人口,就讓各軍喜笑顏開。帶回國內(nèi)之后,大家都可以分一分,實力又有所增強。 聽聞雅州比黎州更大、更富庶、人口更多,那么就很有必要將其拿下了。 最重要的是——雅州城頭打出了夏國燕王的旗號,這意味著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不夸張地說,若捉住了此人,邵樹德起碼拿幾十萬貫錢財來贖人,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 五月十七日,大長和國先鋒大將楊詔至雅州城東,總督各部戰(zhàn)事。 他先派本部兵馬攻繩橋南岸的勝捷軍營壘,一連攻了三日,不克。且遭到雅州城內(nèi)沖下來的兵馬側(cè)擊,甚是麻煩。 于是轉(zhuǎn)而挖壕溝,圍困住平羌水南岸的大營,開始仰攻雅州。 這一打又是兩天。 五月二十二,燕王邵明義登上城頭,俯瞰山麓。 “賊人如此仰攻很是吃虧,但鍥而不舍,或許有詐。”邵明義將張武喚了過來,問道:“如果賊人繞道后山,有沒有可能得逞?” 張武思慮了一下,道:“山高林密,沒有道路,很難迂回。” “樵夫走的砍柴山徑呢?”邵明義沒有放松警惕,追問道:“商徒為避開稅卡,趟出的小路呢?有沒有?” “這個——或許是有的?!睆埼涫菛|川合州人,對西川這邊的情況也不是很清楚,聽了之后立刻喚來幾名本地商徒,仔細詢問。 “殿下,確實有兩條小路,都是樵夫、獵戶上山走的,狹窄逼仄,艱險無比。有些不法商徒也會利用這些道路逃稅?!?/br> 邵明義點了點頭。這才對嘛,潼關(guān)禁坑,最初就是逃稅的商人趟出來的路。大路之外沒小路,就像吃rou不放香料一樣不可思議。 “知道怎么做嗎?”邵明義問道。 “末將立刻遣人伏于道旁,靜候敵軍?!睆埼浯鸬馈?/br> “賊人不一定會從后山來?!鄙勖髁x說道:“我也只是提出有這么一個可能而已。每條路放個數(shù)百人即可,重點在于嚇退敵軍,不至于讓咱們措手不及。從后山遠道而來,兵甲不全,糧械兩缺,重點在一個‘奇’上面,可一旦被發(fā)現(xiàn),也就沒什么意義了?!?/br> “殿下用兵果然老成。”張武一臉佩服地說道。 邵明義聽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學(xué)的圣人。《新書》都快讓我翻爛了,征戰(zhàn)之事,來來回回就那么幾招。楊詔急著破城劫掠,又想捉住我,定然傾力來攻。你看他派出的兵馬,已經(jīng)不僅僅是黎、雅蕃兵了?!?/br> 張武轉(zhuǎn)頭望去,卻見一大群裝備著鎧甲利刃、強弓勁弩的蠻兵正沿著山道往上猛攻。 南詔,并不是啥都沒有的部落。 這是一個立國時間很長的國家,有自己的兵器制造業(yè),有官員管理馬政,有成建制的騎兵甚至具裝甲騎。一百多年前,他們可是讓唐玄宗連連吃癟,讓極盛時期的吐蕃慘敗連連。 一百多年后,如同渤海一樣,國勢衰弱了,沒以前那么厲害了——夏人嘴上稱呼他們?yōu)椤澳闲U”,但心底可不會真以為他們是野蠻人。 這會在進攻的應(yīng)該就是楊詔的老部隊了。裝備還是不錯的,配合也相當(dāng)嫻熟,看著是經(jīng)制之軍,比那些蠻獠像樣多了。 但終究處于仰攻狀態(tài),頗多不利。打著打著,就有些吃不住勁,傷亡實在太大,這一波進攻的人已經(jīng)耗盡了士氣,開始向山下潰退。 “咚咚咚……”鼓聲擂起,在夏營后方休整多時的一支部隊驟然殺出,追著潰兵猛砍猛殺,收割戰(zhàn)果。 山道雖然寬闊,但混亂之中的南詔兵依然被沖得跌跌撞撞,哭喊之聲連片。 邵明義不看了,轉(zhuǎn)身下了城頭,張武也趕緊去布置后山的事情。 楊詔打了兩天,也就一開始沖破了山腳下一個營地,隨后就被阻于半山腰上的一處緩坡??催@樣子,他還得再打幾天,才有可能進至雅州城下。而這個過程中,不丟下幾千具尸體是不可能的。 攻雅州要死多少人?估計楊詔心里也沒譜,因為他不知道城內(nèi)確切的兵員數(shù)量。但來都來了,不打一下又心有不甘。而且,如果真對雅州視而不見,繼續(xù)北上的話,人家還可以從山上殺下來,斷你后路,你怎么辦? 有些事情是明擺著的,容不得你半點取巧。 有些坑也是明明白白在那的,你沒有選擇,只能跳下去。 第044章 鐸鞘 鄭仁旻是個有雄心的人,同時也是個沒什么逼數(shù)的人。 或許是一開始的順利讓他昏了頭,當(dāng)前方傳來消息,楊詔頓兵于雅州城下的時候,他就很不滿意了。 五月二十四日,他在黎州召開了朝議,商討下一步的行止。 參會的都是重臣大將,以及外藩節(jié)度使、蠻部大首領(lǐng)。 辰時,鼓樂齊鳴之后,一隊手持鐸鞘的宮廷侍衛(wèi)入場列定,身著龍袍的鄭仁旻在宮人的簇擁下,坐到了龍椅之上。 “拜見驃信。”群臣紛紛拜倒于地。 “起身,賜坐?!编嵢蕰F手中也拿了一柄鐸鞘,讓人看著有些不安。 鐸鞘是南詔時代的寶物。 閣羅鳳攻越析詔,得此神兵。從此以后,鐸鞘便作為南詔的“天降神兵”,是天命的象征,“王出軍必雙執(zhí)之”——鐸鞘是一種有長柄,外形似刀戟、殘月的武器,與郁刀、浪劍一樣,是南詔軍隊常用的制式長兵器。 不同文化、不同環(huán)境、不同審美的國家,其兵器自然也與中原不一樣。 自閣羅鳳在戰(zhàn)場上繳獲鐸鞘后,此兵器一直是南詔王室重寶,代代相傳。 異牟尋時代,因為與唐朝會盟修好,其宰相尹輔酋入使中原,奉表謝恩,將鐸鞘作為國禮獻給唐室——這是閣羅鳳所得正版鐸鞘,并非工匠打制,據(jù)傳聞乃“天降”,生來就是一副神兵利器的樣子…… 遺憾的是,正版鐸鞘那么神奇,“所擊無不洞,夷人尤寶,月以血祭之”,長安卻找不到了,或許已經(jīng)遺失在戰(zhàn)亂之中,就像南詔的國運一樣。 鄭仁旻手中的這柄鐸鞘雖然看著華麗,但卻是在西京大理尋名家打制的猴版,沒有那種強烈的天命象征意義了。 “楊昶,黎州旬日便攻破了,為何雅州遲遲難下?”鄭仁旻坐于上位,輕聲問道。 這是一個不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臉色蒼白,雙眉稀疏,顴骨高聳,從面相上來說,一股刻薄之相——對普通百姓而言,二十五歲不小了,但對天子來說,著實十分年輕。 鄭仁旻的眼神也不是很銳利,似乎還帶著幾分畏怯。但仔細觀察的話,又可以看出幾分殘忍乃至癲狂的底色,這是一個被逼到墻角后,有著很強烈毀滅欲望的人,毀人,也毀己。 楊干貞不是很看得起他,甚至有些想殺了這廝,自己到龍椅上坐一坐。但他又是個十分謹(jǐn)慎的人,沒有完全把握的話,絕對不會輕動。 “驃信,夏國邵氏宗親燕王坐鎮(zhèn)城內(nèi),鼓舞士氣,還帶了援兵,急切間難以攻克,也是尋常?!睏罡韶懻f道。 鄭仁旻下意識握了握手里的鐸鞘,長久沒有聲音。 清平官(布燮、宰相)段義宗抬頭看了看鄭仁旻,突然說道:“驃信,此番出兵,拓地已然不少,如果攻不下雅州,也沒必要硬來,或許……” “段昶!”鄭仁旻仿佛突然被驚醒,立刻反駁了起來,他的語氣又急又快,道:“如果就此退兵,黎州可能守???” “難?!倍瘟x宗不太喜歡說假話,如實回答道。 “如果退到大渡河以南,一定能守住嶲州嗎?”鄭仁旻問道。 “或可試試。大渡河水勢湍急,只可以小船、皮筏濟渡,防守起來的話比較簡單。嶲州又地勢艱險,或許……” “一定能守住嗎?”鄭仁旻追問道。 段義宗果然是老實人,只見他搖了搖頭,道:“不一定?!?/br> 鄭仁旻又看向麗水、銀生等節(jié)度使,問道:“出兵以來,你們擄掠到的人口、財貨,都足以彌補開銷嗎?都滿足了嗎?” 幾位外藩節(jié)帥面面相覷,皆不能對。 “元知道,國中很多人在等著看笑話呢?!编嵢蕰F冷笑一聲,又道:“甚至就在這座城池之內(nèi),都有人心懷叵測。但諸位可別忘了,先帝在位期間,是如何對待有謀逆之心的人的?元登臨大寶數(shù)年,尚未行此激烈之事,莫不是都以為元好說話?” “驃信息怒?!北姵技娂娊鈩?。 你別說,鄭仁旻這番話還真有那么幾分作用。 今上不怎么樣,先帝鄭買嗣可是個狠人。鄭氏宗族數(shù)百人在各地為官,尤其是大理、鄯闡兩京重地,尤多鄭氏子弟,這都是鄭買嗣時代布的局。 大長和國與南詔一樣,只要京師大理和陪都鄯闡府不亂,外藩節(jié)度使、蠻部首領(lǐng)就很難有機會,除非他們聯(lián)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