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0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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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想似乎也不對,這些年朝廷偶爾會弄出一批雄駿的戰(zhàn)馬,讓愛馬之人為之瘋狂。但很快,這些駿馬就銷聲匿跡了,仿佛只出現(xiàn)了這么一批。直到幾年后,又有一批好馬橫空出世,然后再消失。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了:朝廷在不斷培育良馬,但始終不太滿意,一直在尋找他們心目中最好的馬兒,無論是戰(zhàn)馬、騎乘馬還是挽馬。 “朝廷應(yīng)該對鐵力馬比較滿意,一批批放出來,好多地方都見到了。”趙匡明說道:“一等國道,配上鐵力馬,拉起貨來可真是帶勁?!?/br> “說起挽馬,我倒想起一事?!币︿┩蝗徽f道:“據(jù)將作監(jiān)的大匠所言,少府、內(nèi)侍省、將作監(jiān)、軍器監(jiān)在聯(lián)合打制一款新馬車,聽聞有四個輪子。他們試制了一輛,問題頗多?!?/br> “哪些問題?”趙匡明好奇地問道。 “凡行,遇河止,遇山亦止,遇曲徑小路亦止?!?/br> “為何要停下來?” “這車轉(zhuǎn)不了方向。”姚洎說道。 趙匡明點了點頭。 轉(zhuǎn)向這個問題,其實在兩輪馬車上也有,但沒那么嚴重。轉(zhuǎn)彎時慢一點就可以了,多花點時間,多跑一段距離,總能轉(zhuǎn)過彎來。 但以他的經(jīng)驗來看,四輪馬車轉(zhuǎn)向是比較困難的,只能停下來,用人力把車的方向扳一下。可若是車上載有重物,扳方向就很麻煩了,得想個辦法解決。 總體而言,四輪馬車能運更多的貨物,或許六十斛糧食都不成問題。如今有了挽力強大的鐵力馬,又有寬闊平整的一等國道,其實很適合四輪馬車發(fā)揮作用。 如果真能解決轉(zhuǎn)向的技術(shù)難題,那就進一步降低了運輸成本,造福百姓甚焉。 “這才多久?”趙匡明笑道:“多費些時日,總能搗鼓出來的?!?/br> “也是?!币︿┵澩溃骸澳敲炊啻蠼硿愒谝黄?,或許明年便能看到四輪馬車大行其道了?!?/br> 前方的道路稍稍寬闊了一些,趙匡明收起談興,翻身上馬,道:“早日去北平吧,給朝廷當官,好像也挺有意思,比在荊南瞎混強?!?/br> 出來逛的這一圈,感觸頗深。 曾經(jīng)在夔峽等州當刺史,看著當?shù)厣矫裥U獠在耕作產(chǎn)量頗低的“畬田”,就覺得很煩人。 不過他也知道,山南大抵如此,會種地的人都不多,還盡是南下的北人。時間一長,慢慢地就習(xí)慣了,每天打打獵,看看書,玩弄幾個婦人,倒也不錯。 曾經(jīng)也帶兵出征,擊敗西門道昭就讓他高興了很久。隨后打雷氏兄弟,屢屢碰壁,又怏怏不樂。后來慢慢也習(xí)慣了,他開始與人打爛仗,與雷氏兄弟在爛泥地——各種意義上——打滾,偶有小勝,都興奮不已。 如今看來,以往過的都是什么日子?簡直是浪費生命。 前幾日收到兄長書信,說他走后,雷氏兄弟內(nèi)訌。雷彥威為弟彥恭、彥雄等人驅(qū)逐,不知所蹤,朗州風(fēng)雨飄搖,他已奉朝廷之命,興兵討伐。 趙匡明聽后大笑。 雷氏兄弟這種土包子,除了燒殺搶掠,把朗州、澧州甚至江陵府弄得荒無人煙之外,就什么都不懂了,活該去死。 在這件事上,趙匡明自覺比爛仗對手站到了更高一層,這就注定了他們的人生會有完全不同的走向。 ※※※※※※ 十一月十三,趙匡明、姚洎二人抵達了太原府。 嗯,氣氛有點不對。 他們遇到了途徑此處的威勝軍。這沒什么,但全軍上下兩萬多人盡皆縞素,這就…… 稍一打聽,終于知道南衙樞密使、食封五千九百戶、清河郡王折宗本薨于鄂州,春秋六十有九——活到這個歲數(shù),其實算長壽了。 又一打聽,南衙樞密使朱叔宗、北衙樞密副使折嗣倫即將聯(lián)袂抵達太原府,安撫威勝軍將士。 “全軍縞素,不愧折家軍。”趙匡明低聲說道:“他們本是要去遼東的吧?” “應(yīng)先至北平,由圣人檢閱之后,再發(fā)遼東?!币︿┱f道。 “那南邊怎么辦?” “或會遣一支禁軍南下。馬殷其實也不太敢北上,有沒有人過去,都無所謂的?!?/br> “就這副做派,威勝軍前景不妙啊?!壁w匡明說道:“圣人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平生最恨這些私兵,早晚給拆沒了,或許打渤海打沒了?!?/br> 邵圣的套路,大家都看出來了??胺Q雜牌軍之敵,威勝軍這個鳥樣,一定會被打壓。 “也未必。去了遼東,不就歸秦王節(jié)制了么?”姚洎說道。 趙匡明拍了拍姚洎的肩膀,道:“姚掌記,你沒當過一鎮(zhèn)官長,不知其中的彎彎繞。不會的,至少也要拆得七零八落之后,再歸秦王節(jié)制。秦王對威勝軍越親近,這支部隊的下場就越慘?!?/br> 姚洎哈哈一笑,道:“有道理,一時不察,想岔了?!?/br> 趙匡明抬頭看了看晉陽的街景,酒樓茶肆林立,但食客甚少。緩了一年了,河?xùn)|竟然還沒恢復(fù)過來,難道以前更差? “讓開,讓開?!鼻胺浇值乐?,響起了一陣呼喝聲,不多的行人紛紛走避。 趙匡明拉住一人,問道:“何人來了?” 此人cao著濃重的河?xùn)|口音,道:“還能是誰?保寧軍的武夫唄!從江州返歸后,終日耀武揚威,今日奉命送一批少男少女去古交城?!?/br> “去古交城作甚?”趙匡明問道。 古交城在晉陽以西的山中,位置非常緊要,但其實不是什么好地方,耕地少,窮。 “內(nèi)務(wù)府在那弄了個皇莊。恰好俘獲了一批契丹、奚人少年,便送過去了?!毙腥苏f道。 “皇莊……”雖然內(nèi)務(wù)府已經(jīng)辦了不下十個皇莊了,但趙匡明還是第一次聽聞。 不需要別人過多解釋,一聽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還專用少年男女作為莊戶,這是在培養(yǎng)死士么?還是契丹、奚人死士?圣人可真是了得! “皇莊占了河?xùn)|的地,就沒人說些什么?”趙匡明問道。 “占的又不是我家的地,關(guān)我甚事?”行人說道:“再者,晉王在時,那地拿來養(yǎng)馬,結(jié)果卻盡是瘦馬、病馬。河?xùn)|就這個鳥樣,還不如換個人試試。地,盡管拿去,多打點糧食,讓我少去晉祠撈一回不死蘋也行啊?!?/br> 趙匡明搖頭失笑。河?xùn)|百姓,對李克用怨念不淺啊。 行人見他無話,悄悄溜走了。 趙匡明也拉著姚洎離開。威勝軍,他們最好少沾,不會有好事。 第006章 新風(fēng)俗 離開太原府之后,一路北上,經(jīng)忻州、代州、蔚州、媯州,一路抵達北平府。 忻、代本來就是河?xùn)|腹地,倒沒什么,還是老樣子。但蔚州、媯州以及隔壁的云州,則大不一樣。 簡而言之,雁門關(guān)之外的州縣,因為近三十年來的拉鋸戰(zhàn),人口已經(jīng)下降到了一個非??蓱z的程度。朝廷不得不發(fā)關(guān)中、關(guān)北甚至河南的曹、宋、汴、滑四州少地百姓移民,充實當?shù)貞艨凇?/br> 而這么一番cao作之后,當?shù)仨樠鄱嗔?,不再是千村萬落生荊杞的荒蕪模樣——多富裕談不上,但確實足夠安定,人均資源也多。 這一日,在蔚州興唐縣外的村莊內(nèi),趙匡明、姚洎二人暫避風(fēng)雪。 “杖翁是關(guān)西人?”趙匡明接過一碗羊湯,連連道謝。 “靈州鹽池縣的。那地方?jīng)]什么地,只適合養(yǎng)馬?!崩先俗讼聛?,用緬懷的神色說道:“鹽池縣其實不錯,就是地少啊。我家不在鐵柱泉,不然就不走了?!?/br> “可是缺水?”趙匡明喝了一碗羊湯,贊不絕口。 “缺。”老人點了點頭,道:“圣人治靈夏那會,修了不少陂池,但還是缺水。沒有水,再多的地也只能放在那里,無法開墾。也就養(yǎng)點牲畜了,甚至牲畜都養(yǎng)不多?!?/br> “蔚州不也缺水么?”趙匡明問道。 “比鹽池縣好?!崩先苏f道:“冬天的雪都比那邊大,天暖后化凍,正好春耕。你看看外間的牧草就知道了,都是草場,但草場也不一樣哩,分三六九等的?!?/br> 趙匡明回憶了一下。確實,蔚州的牧草長得還是挺茂盛的,但似乎沒法與汝州廣成澤相提并論。那里氣候更溫和,有山林,有湖泊,有草原,有溫泉,怪不得自漢以來,天子都在那邊修行宮,檢閱騎軍部隊,確實好啊。 但河南那種地方,種糧食有更高的收益,不可能變成牧場的。廣成澤至今沒法擴大,且面臨著草場縮減、開辟耕地的威脅,與陰山一帶大不一樣。 “杖翁這碗羊rou湯不錯。冬日天寒,喝上一碗,渾身舒坦?!壁w匡明喝完羊rou湯后,示意了一下,隨從摸出半緡錢,放在案上。 “用不著這么多。”老人推辭道。 “一會還得買點熟rou呢,收下吧。”趙匡明笑道。 聽他這么說,老人才收下,又囑咐正在院中殺羊的兒子,挑幾塊好rou蒸煮。 趙匡明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忙活。 杖翁有三個兒子,長子是府兵,被征發(fā)戍守牛皮關(guān)去了。 次子在刮羊皮,三子在殺羊。 他們的動作很熟練。羊兒脖子上有個尖刀捅出的傷口,鐵鉤從傷口內(nèi)穿入,鉤住整個脖頸,懸掛在木梁上。 老人次子用尖刀小心翼翼地刮著羊皮,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這會已近尾聲,羊皮被完整地揭了下來,置于一旁。 沒了皮的羊懸掛在那里,隨風(fēng)輕輕搖晃。一身材健碩的婦人走了過來,將羊從鉤子上取下,然后放在一旁的砧板上,用刀斧切割。 “嘭嘭!”健婦的動作很穩(wěn)、很準,也很有力。如果被征發(fā)打仗的話,至少可以站在城墻上拿斧子砍人。 “嘩嘩!”屋檐下另外一位婦人就要秀氣多了。 她正在腌制羊rou。 這是從關(guān)北帶來的習(xí)慣。自從三茬輪作制大興后,深秋時節(jié),家家戶戶都會殺掉一部分牲畜,腌制咸rou。 rou大部分拿到市場上售賣,小部分自己留著吃。 這種行為是廣泛性的,幾乎整縣、整鄉(xiāng)、整村地這么做,已經(jīng)有風(fēng)俗的雛形了——再過幾十年、百余年,肯定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風(fēng)俗了。 腌rou也是需要成本的。除了粗鹽之外,似乎還添加了一些香料,這讓趙匡明看著有些稀奇。 江陵府那邊牲畜比較少,腌制時也不怎么放香料,因此他覺得很新鮮。 “這里的鹽沒有胡落鹽池的青鹽好?!币娳w匡明盯著,婦人也不覺得害羞,落落大方地說道:“聽聞是北邊草原池子里撈出來的,不太好。要說最好的鹽,還得是豐州印鹽,那可是貢品哩。圣人有福氣,打小就吃印鹽。就是到了現(xiàn)在,圣人天天都要吃豐州白面做的蒸餅,蘸著印鹽吃。” “你怎知道?”趙匡明笑問道。 “四里八鄉(xiāng)都這么說,那還能假?”婦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四里八鄉(xiāng)都是哪里人?” “靈州的、宥州的、夏州的都有,不過還是綏州人最多?!?/br> 趙匡明啞然失笑。 “這是香料么?”他問道。 “胡椒,可以去去腥氣?!眿D人訝異地問道:“官人不知道此物?” “知道?!壁w匡明笑道:“昔年元載大肆斂財,驕縱無比。后被唐代宗賜死,抄家之后,搜出珊瑚數(shù)十株、鐘乳五百兩、胡椒八百石。” “元載是誰?”婦人問道:“怎么屯了那么多胡椒?” “唐代宗時的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