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02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不舍嬌嬌、暗衛(wèi)夫郎陪我爆紅娛樂圈、穿成渣了年代文男主的白月光[七零]、再生氣我就要演你了!、穿成年代文大佬的漂亮meimei [七零]、妖痣、人美為患、重生八零:科研大佬種田報效祖國、七十年代幸福小生活、表演之神[娛樂圈]
“哈哈!切莫傷了和氣?!迸峁谟中α?,勸道:“時辰不早了,該出發(fā)了,圣人還在等著呢。” 第022章 李天下與陽謀 裴冠、李存勖等人走得還是蔚州、易州道。 一路緊趕慢趕,十月十八日至甁形關。鎮(zhèn)將劉琠親出城送行,讓李存勖又罵了一聲“狗東西”。 二十日至靈丘,二十三日夜至飛狐,隨后便出了蔚州界,直入易州。 一路上,看著曾經(jīng)的河東城池紛紛換了主人,李存勖臉色難看不已。李從珂、李從璋二人也有些感傷。 都非沒心沒肺之人,這些年的征戰(zhàn)廝殺,到頭來竟然是一場可笑的夢,念及此處,沒人還笑得出來。 普通士兵的心情其實更糾結。若不是聽聞去了幽州有錢帛賞賜,鬼才跟著走這么遠呢。他們又不是李存孝手底下那些苦哈哈,勞師遠征,圖個什么? 二十六日,抵達唐縣,算是終于走出了大山。 定州刺史趙岑帶著數(shù)百夫子,帶著豬羊、米酒前來勞軍。 裴冠見了,稍稍松了一口氣,道:“趙使君來得太及時了?!?/br> “少卿何出此言?”趙岑驚訝道。 “軍心有些不穩(wěn)?!迸峁诳嘈Φ溃骸皵?shù)日前,軍中有謠言,‘大夏天子未垂恩澤,翻有猜嫌。我等防戍邊遠,經(jīng)年離阻鄉(xiāng)國,死活不知?!?/br> “這……”趙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問道:“后來怎么壓下去的?” 都是老武夫了,當然知道這是極度危險的信號。一不留神,讓軍士串聯(lián)起來,煽動更多的人,在場諸人,能逃得一命都算好的,更別說帶著人馬去幽州了。 其實這也就是晉軍了,如果換成河北武人,估計已經(jīng)反了。 趙岑依稀聽說,昔年圣人為天下軍士排等次。 夏兵、梁兵能打又聽話,排甲等。 晉兵、燕兵能戰(zhàn),但習氣較重,排乙等。 鄆、兗兵戰(zhàn)力不如晉兵,也不如晉兵聽話,排丙等;淄青兵戰(zhàn)斗力甚至還不如鄆、兗,但更聽話一些,同列丙等。 魏博、滄景、成德、義武等軍,戰(zhàn)力強于鄆、兗,不如晉兵,且非常不聽話,列丁等。 江淮兵,戰(zhàn)力不如河北、河南,但聽話勝于河北,同列丁等。 按照這種排法,晉兵其實還可以了,畢竟是大雪天都能給你數(shù)百里追敵的耐苦戰(zhàn)之士,此時情緒波動,估計也是因為心中彷徨。 “十余人抽戈露刃環(huán)石君立,欲還潞州。幸得李從珂集親隨武士而來,將其誅殺?!迸峁谡f道:“今日大酺一次,應能稍稍安穩(wěn)一些?!?/br> “原來是此事?!壁w岑嘆道:“這幫武夫,實在無法無天得緊。其實無妨,圣人已遣銀槍及侍衛(wèi)親軍赫連雋部抵達定州,全程護送,應無大礙?!?/br> “這就好?!迸峁诮K于放下了心。 確實也是巧了,就在二人說話間,數(shù)千騎從東南方向馳來,遠遠下寨。 正在休整的晉兵大嘩,不過很快在軍官的呵斥下止住了。 李從珂帶著親兵緊緊巡視著。 目前軍心不穩(wěn)的主要是石君立的廳前黃甲軍。他們的家人遠在澤潞,聽聞要遠征契丹,又對夏人不太信任,因此軍心浮動——事實上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走到定州才有嘩亂的苗頭。 至于萬勝黃頭軍上萬眾,大伙表示情緒穩(wěn)定。 他們的家在代州,離此并不遠。而且賞賜沒有澤潞軍士多,饑餓感較強,本身又是新編組的部隊,軍士們互相之間還不夠熟悉,暫時沒興趣鬧。 “石將軍、李將軍,你們看銀槍軍如何?”裴冠抓住機會,又開始了他的洗腦戰(zhàn)術。 “臨敵不亂,氣定神閑。下營之際,還遣游騎抵近探查,都是廝殺場上滾出來的老武夫了?!笔⒄f道。 “其實交過幾次手。代北之戰(zhàn),聽聞把契丹沖得潰不成軍,應有幾分本事?!崩顝溺嬲f道:“不過,最難得的還是聽話。你說夏王以及當年的朱全忠,怎么就能練出這么聽話的武人呢?呸,全忠給軍士臉上刺字,這都能忍,河南寧無男兒耶?” 裴冠聽了哈哈大笑,道:“河東若被黃巢、秦宗權之輩蹂躪一下,武人也會更聽話一點。若像邵圣那樣一手一腳搭建禁軍,并讓他們家人的生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武人也會承你的情。二位將軍,河東將士上了陣確實是能打的,可若總是這般桀驁不馴的模樣,早晚要吃大虧。不僅僅軍士們吃虧,你等也要吃虧。此中道理,我也不便多說,二位將軍應心知肚明?!?/br> 李從珂、石君立微微嘆氣,李存勖也沉默不語。 一路上非常低調的李克柔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說話了:“其實河東這份家業(yè),大兄也cao持得非常辛苦。廳前黃甲軍武人軍心浮動,也怪不了他們。重陽的賞賜還沒發(fā)下呢,就又要遠征,換誰都不樂意。如果到了北平府,夏王能發(fā)下軍賞的話,人皆歸心矣?!?/br> “銀槍軍……”李克柔找了張馬扎坐了下來,道:“其實早些年旋鴻池會盟之時,就見過這支部隊了。那會其實不行,河東有數(shù)支騎軍可輕易摧破之。但打了這么多年,銀槍軍是越來越難纏,河東諸騎軍卻未有寸進?!?/br> 說到這里,他看向李存勖,道:“侄男也不要嫌叔叔說話難聽,諸位將士也不要心中不服,我說的都是實話。甲坊署那邊與我說,晉陽西作坊二十年前可年制馬甲四百副,而今卻只有二百余。這些年,各路金槍班直,還有幾個都用得起步槊?早晚全換成長槍。樓煩監(jiān)至今沒有起色,征募民間私馬,卻怨聲載道。現(xiàn)在么,怕是沙陀三部都沒多少戰(zhàn)馬了。再打幾年,河東可湊得出一萬騎軍?” “諸位,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吧。去了北平府,夏王還有賞賜發(fā)。何必呢?何苦呢?吃了武夫這碗飯,風里來雨里去,陣前廝殺也好,勞師遠征也罷,甚至蟻附攻城都是等閑事。若吃不了這份苦,便不該拿這份錢。今日我便賣個老臉,向定州趙使君商借錢帛,補發(fā)賞賜。諸位兄弟,不愿跟著搏富貴的,拿了錢就走吧。大伙一起并肩子廝殺多年,走到現(xiàn)在都不容易,須不能壞了情分。” 將校們一聽,感慨萬分。很快便有人將話傳至各營,廳前黃甲軍那邊一陣sao動,不過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唉!”李存勖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只見他忽然起身,走到輜重營地,抽出腰間橫刀,將一輛輛車上的麻繩斬斷,然后打開箱子、包袱、麻袋,將絹帛、銅錢、財寶都扯了出來。 夕陽西下,照在錦緞、銅錢、銀碗、金器、寶珠上面,發(fā)出奪目刺眼的光芒。 軍士們不由自主地圍了過來。 “本應我獨自一人赴幽州,卻連累了諸位離隔父母、跋山涉水,實在有愧。這些錢財,便分予諸軍吧。廳前黃甲、萬勝黃頭各書記、判官,速速點驗。鼎釜之類的粗笨物事,亦可估值分發(fā)?!崩畲孥谜f道。 軍士們聽了,面有愧色。 “發(fā)下去!”李存勖一刀橫斬下去,木屑橫飛。 “侄男,這是大兄怕你在外面受氣,給你準備的……”李克柔好懸沒把“嫁妝”兩字說出口。 “去了北平府,還怕沒有吃喝?”李存勖突然笑了,道:“我李亞子也是大好男兒一個,披上甲,跨上馬,自可于萬軍之中尋覓富貴,叔父何憂也?” 裴冠、趙岑互相對視一眼。沒想到這個李亞子,還真不簡單。 “無妨?!迸峁诘吐暤溃骸笆ト酥T般手段,拿捏河東驕兵悍將還不成問題。倒是這個女婿,以后得盯緊點了,不能讓他領兵?!?/br> 趙岑默默點頭。其實,河東那么多兵馬,將來總要收拾的,此時練練手,倒也不錯。 一場風波平息之后,諸軍北行,于十一月上旬抵達北平府良鄉(xiāng)縣近郊。 這里就是他們暫時的駐地。黃頭萬勝、廳前黃甲二軍一萬三千軍士于此等候圣命,銀槍、侍衛(wèi)親軍在附近立寨,密切看護。 邵樹德也從昌平湯返回臨朔宮,檢閱天雄軍、銀鞍直三萬將士。 十一月初六,裴冠、李存勖、李克柔等人得到旨意,兼程趕往臨朔宮面圣。 邵樹德好好觀察了一番這個在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女婿。 其實這會根本看不出來什么,也就一個頗有英氣的青年貴胄罷了。 長相倒不賴,但眉宇間一股桀驁不馴、滿不在乎的神色。 野心不小,銳氣十足,即便在他面前也不曾收斂一二。 邵樹德笑了,他最喜歡調(收)教(拾)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十一月初八,他降下德音: “自累年以來,四方多故。晉陽輸誠,愿求相好。朕思偃兵甲,義難違拒……” “前唐銀青光祿大夫李存勖華胄恭仁,溫良美茂。當申下嫁之命,式寵親善之家……可為駙馬都尉?!?/br> “藍田公主擢秀天潢,聯(lián)華宸極。柔順之心,葉于禮度;肅雍之道,慶于言容……既以下嫁臣寮,儀則須依古典。嚴奉舅姑,夙夜勤事,此婦之節(jié)也。” “夫婦之際,教化之端,枝連帝戚,事系國風,須有常儀,莫紊彝典……” 旨意一下,即布告諸州,令天下咸知。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李克用答應之時,李存勖動身之刻,便應該想到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 第023章 被日歷控制的男人 藍田公主出降李存勖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以飛快的速度傳遍各地。 最先沸騰的自然就是北平了。 各坊之中,形形色色的人表情各異。 蕃部酋豪們的臉色總之不是很痛快。 當初編戶之亂剛爆發(fā)的時候,他們被圣人留在城中飲宴。等回過神來之時,部落就已經(jīng)被大軍壓境。 領頭的不在,剩下的人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除了少數(shù)故意要老爹死的不肖子外,大部分都稀里糊涂地投降了。隨后就是武力脅迫之下的編戶齊民,不光上戶口,還遷移到外地,打散安置。外地的人再遷過來,把他們的地占了。 因此,別看他們已經(jīng)默認了既成事實,但心中的怨恨卻是始終存在的。一直寄希望于外界環(huán)境的變化,比如河東、成德聯(lián)手擊敗夏軍,幽州、滄景、易定再起來叛亂,讓河北徹底變天,恢復以前的秩序——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人家總有夢想的權力的吧? 如今驟然聽到晉王之子尚大夏公主的消息,頓時如喪考妣,難受得要死。 商人和讀書人對此倒是持欣喜態(tài)度。 前者不用說,做生意的最忌諱兵荒馬亂。他們對一個安定的秩序有著變態(tài)的渴求,非常希望天下一統(tǒng),然后清剿躲藏在山林水澤間的賊匪,誅殺哄搶貨物的武夫,將沉重的商稅降下來。 讀書人則把自己看作這個國家的官員預備隊。 和平了,武夫們的重要性就會降低,才會有他們后來居上,占據(jù)權力巔峰的可能。他們實在被壓制得太狠了,萬分盼望這個世道能變一變——在他們看來,再壞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壞了,不是么? 至于地方大族,他們的態(tài)度就兩極分化了。 家大業(yè)大的世家門閥對此持積極態(tài)度。在亂世之中,他們這樣巨大的目標很容易成為武夫們劫掠的對象。很多傳承悠久的大族就不得不化整為零,再不復當年的輝煌。今上對世家大族整體上還是以合作為主,這一點大伙都看得出來。 他成功,總比讓李克用之流成功好。 而那些將門世家則有些猶疑。 老話講得好,狡兔死走狗烹,北地一統(tǒng)了,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嗎?圣人對武夫是什么態(tài)度?天下一統(tǒng)后,還需要那么多武夫嗎?還需要他們這些扎根于地方的將門世家嗎?沒人敢保證。 有些將門世家甚至都在認真考慮,讓子孫轉而學文了,或許能在另一條道路上有所收獲,繼續(xù)保持他們的地位。 但不管人們怎么想,既成事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河東看樣子要降了,成德鎮(zhèn)如果覆滅,北地就陷入一統(tǒng),這是安史之亂發(fā)生后,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天,真的要變了。 如今唯一的懸念,就是這個邵家王朝能堅持到什么時候,會不會二世而亡。 不過,即便真的二世而亡,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新崛起的王朝有大夏打下的良好基礎,只要皇帝不傻,都知道繼續(xù)邵圣做的事,天下最終還是會歸于一統(tǒ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