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9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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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貨可已齊備?”邵樹德問道。 “皆已齊備。正丁一人給糧二斛、錢一緡、絹一匹、毛布一匹,百戶以上,各有分差。”解氏答道。 “善?!鄙蹣涞抡f道:“讓兒郎們列隊,朕要親自督發(fā)賞賜。” “可汗之光輝,可昭日月?!鄙壑Y感佩道。 發(fā)賞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長夏宮諸人聽聞,盡皆大喜,自發(fā)地扶老攜幼,跪了下來,將草原塞得滿滿當當。 邵樹德也饒有興致地起身,拉著何氏、阿史德氏的手,緩步而出。 “拜見無上可汗!” “拜見可敦!” “拜見閼氏!” 部眾們頭幾乎磕在了草地上,恭敬虔誠無比。 邵樹德看著跪滿一地的奴仆,心中感慨。 草原是貴族政治,比當年的南朝世家還要過分的那種。普通牧民是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一丁點都沒有。 你的血統(tǒng)不夠高貴,你就沒有號召力。你沒有號召力,你就拉不起隊伍來。你拉不起隊伍來,你就沒有提升自己血統(tǒng)的機會,老閉環(huán)了。 只有那種數(shù)百年乃至上千年不遇的天賜良機,草原上天降猛男,來個全草原吃雞大賽,徹底洗牌的時候,才有牧奴得以脫穎而出,成為貴族——洗牌后,依然是貴族政治,只不過換了一撥人罷了。 無上可汗新建奴部,其實給了很多底層出身的牧奴機會。 因為這是一個全新的集體,甚少有往日的羈絆,利益糾葛較少。每個人都有上升的機會,當上百戶、千戶乃至萬戶——這些職務(wù)雖無貴族之名,但有貴族之實,還是很吸引人的。 因此,就當下而言,侍衛(wèi)親軍系統(tǒng)還是處于一種蓬勃向上的境地的。至少積極性不錯,很多人都想立功,為子孫后代攢下家業(yè)。 所以,跪在地上的靺鞨人、契丹人、高句麗人也是真心順服,因為可汗給他們打開了一副別樣的天地,有大把的功勛等著他們?nèi)ソⅰ?/br> 陳誠、蕭蘧二人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碰在了一起。 圣人這個奴部,對他們這些漢地功勛大族也是一種隱隱的牽制。如果這些人能習得文武藝,出些人才,圣人就不必完全依賴勛貴和士人了。 這些天家奴仆,居于草原,與中原的聯(lián)系定然不比漢地大族。他們天然只能依靠皇帝,是天子手中一柄非常好用的刀。極端情況下,漢地文臣、世家反對的事情,圣人也可以靠他的奴仆們來推行,不會完全受制于人。捅簍子了也不要緊,直接打發(fā)回草原避風頭即可,反正奴仆嘛,就是替罪羊了。 “侍衛(wèi)親軍下月便可抵達。屆時爾等好好跟著練一練,讓阿保機那賊子瞧瞧你們的厲害?!鄙蹣涞抡驹诓菰希缟皆腊阋倭?,周圍是密密麻麻跪地磕頭的牧民,酋豪渠帥盡皆俯首,恭敬有加。 紫袍道士張素卿揮毫潑墨,當場作畫。 翰林學士楊凝式醞釀好了草稿,于畫上題字:“關(guān)山無事,風馬有歸。青冢路邊,罕有射雕之騎;受降城北,更無遺鏃之憂……建極四年四月,帝幸柳河,夷夏俱安。山河共永,日月長懸?!?/br> 邵圣巡視河北組畫的又一幅,就此完成。 第070章 寒意 邵樹德在清脆的石塊打磨聲中醒來。 左手一探,傳來一陣毛茬刺感。 阿史德氏早就醒了,她平躺在塌上,小心翼翼地靠著邵樹德。 身上的毛被刮過一遍之后,又長出了短短的毛茬。她知道圣人不太喜歡這個,故一直很自卑。 邵樹德的右手再一探,傳來光滑細膩的感覺。 何氏也醒了,她將頭埋入了邵樹德懷中。 這種動作,阿史德氏是不敢做的。兩人誰更受寵,一目了然。 掌衣張氏帶著四位女史走了進來,侍立一旁。 邵樹德看了此女一眼。 張氏是前唐僖宗光啟三年(887)生人,與邵樹德已經(jīng)夭折的四女兒同歲,比三女兒佛牙小一歲。 幾年前,張氏也誕下過一子,可惜夭折了。 邵樹德猛然記起,作為朱友珪之妻,張氏在歷史上好像當過不到一年的皇后。再看看懷里的何氏,以及還在幽州交泰宮的張惠,他竟然已經(jīng)享用了三個皇后。 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現(xiàn)在對女人的興趣沒以前大了,但對特殊身份的女人依然性致勃勃。趕緊想想,現(xiàn)在還有哪些皇后沒收集到手。 邵樹德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便是述律平了。很好,反正阿保機他是必殺的。 起床穿衣之后,邵樹德站在帳外。 征發(fā)而來的蕃胡丁壯們還在很辛苦地拖曳木材、石塊,修建宮殿。 前些日子與契丹人廝殺的時候,他們的情緒隱有波瀾,似乎盼望契丹獲勝,來解救他們。但結(jié)果讓他們失望了,阿會部頂不住,跑了。 而他們一跑,這些人也徹底老實了下來,長夏宮的修建速度也有所加快。人就是這樣,在喪失了被人解救的機會后,再想想還在幽州的妻兒,什么心思都淡了。 “殺他個人頭滾滾!”鐵林軍的兒郎們在曠野之中列陣,已經(jīng)開始了cao練。 邵樹德哈哈一笑。 這幫孫子,就是欠練、欠打。比起諸部禁軍,他們應(yīng)該是打仗相對較少的了。有時候邵樹德都覺得耽誤他們了,因為以前一直當親軍用,使得他們上陣的次數(shù)只有天雄、武威等軍的幾分之一。 不過,依然對長夏宮左近的蕃人產(chǎn)生了強大的震懾力。 首先,他們裝備好,賣相好。 其次,他們確實熟稔軍陣,紀律嚴明。 最后,他們確實還有相當數(shù)量的老兵,有他們帶著,戰(zhàn)斗力還是可以維持在一定程度的。 當然,在邵樹德看來可能還有相當?shù)那啡薄?/br> 裝備好,固然意味著戰(zhàn)陣上的優(yōu)勢,但廝殺的終究是人。 軍紀嚴明當然不錯,但別人就不軍紀嚴明嗎?李克用的晉軍出了名的喜愛劫掠,但他們平地七尺大雪的時候,依然奮勇進擊,攻打黃巢,戰(zhàn)術(shù)動作十分堅決。與李匡威交戰(zhàn)的時候,代北天寒地凍,大雪紛飛,晉軍、燕軍反復(fù)廝殺。 能忍受如此惡劣環(huán)境的,縱觀整個古代歷史,都不會很多。 朱全忠部軍紀嚴明嗎?拔隊斬殺下去,一殺一大片,還給士兵臉上刺字,沒有嚴酷的軍紀,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軍紀嚴明這種東西,在晚唐真談不上是什么優(yōu)勢,因為大家的戰(zhàn)場紀律都不差。能做到這點,只是一支合格的軍隊,離強軍還有一段距離。 邵樹德覺得,似乎該放手了,不能再把鐵林軍當儀仗隊用,于是他喊來了野利遇略。 “陛下?!币袄雎怨硇卸Y。 “你——”邵樹德看著大舅子兩鬢泛起的斑白,心有所感,道:“契丹之事,你怎么看?” “陛下,若要打敗契丹,三萬人足矣。若要征伐契丹,非得十萬人不可?!币袄雎哉f道。 “朕現(xiàn)在拿不出十萬人打契丹?!鄙蹣涞?lián)u了搖頭。 野利遇略說的這十萬人,指的是禁軍,而不是什么雜七雜八的部隊。地方越大,需要出動的兵力就越多,十萬人或許都不可。 但如果只是打敗契丹,然后開出條件招降,確實三五萬精兵就夠了。 是不是占領(lǐng)契丹的牧地呢?能不能占領(lǐng)?需要提前做什么事情?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老實說,邵樹德還沒仔細思考過。這也從側(cè)面說明,他還沒做好滅契丹的準備,大夏也沒做好這個準備。 “圖來?!鄙蹣涞鲁烈髁艘粫炝松焓?。 銀鞍直指揮使儲慎平剛要吩咐部下,仆固承恩已經(jīng)麻利地從懷中掏出一份,遞了上去。 好家伙!儲慎平看了一眼這個中官,心說真是小瞧他了。 “野利遇略聽令!”邵樹德看了良久,方才抬起頭來,道:“即刻組建山后行營,鐵林軍左廂、定難軍、鐵騎軍、清夷軍及諸山后蕃部,統(tǒng)歸行營節(jié)制?!?/br> “臣遵旨?!币袄雎源笙玻瑧?yīng)道。 這是與葛從周平起平坐的地位了,山前歸老葛,山后歸他,甚好,甚好! “一會給陳侍郎說下……”邵樹德又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儲慎平,道:“朕欲于燕樂故城置隆化縣(今隆化),隸濡州;于西密云戍(今豐寧縣大閣鎮(zhèn))置豐寧縣,隸濡州;于北燕州、廣邊軍北置龍關(guān)縣(今赤城),隸媯州。新置縣鄉(xiāng),適宜耕種的種地,適宜放牧的放牧。一應(yīng)大小部落,盡快量口授田?!?/br> 這其實是進一步鞏固山后地區(qū)了,也是接收前年那波擊敗契丹后贏得的戰(zhàn)爭紅利,屬于夯實根基之舉。 “遵旨?!眱ι髌铰犃撕?,立刻應(yīng)道。 “著李紹業(yè)、李能等部東進,就在阿會部的草場上放牧?!?/br> 這話是對野利遇略說的。 兩個部落加起來三萬余人,實力有限。而契丹在東北這一片還是有些威名的,他倆未必敢占著阿會部的牧場,但這事由不得他們,不去也得去。 “著王合部抽丁五千,北上平地松林,歸隸鐵騎軍指揮,沿潢水東進襲擾?!?/br> 憑鐵騎軍、三泉蕃兵,是拿不下平地松林一帶的契丹人及其附庸部落的,但消耗、削弱契丹人的實力,卻也不難。 至于己方的消耗,邵樹德并不在乎。 打仗的重要原則是揚長避短。大夏的長處是什么?是生產(chǎn)力和財富優(yōu)勢。 那就把這種優(yōu)勢好好發(fā)揮出來。黑水城、西使城、東使城、南使城、刪丹、永清柵、銀川、天都山、沙苑、虢州、河陽、廣成澤等等,官辦牧場太多了,牲畜積累也足夠豐富。消耗了不要緊,給你們補,盡管打就是。 邵樹德?lián)]出的這一拳,著實蘊含著二十年功力,契丹人能接嗎——腦子有坑才和你比招式精妙。 邵圣的招式,用的是大家都會的爛大街的拳法,但勝在沒有破綻,而且內(nèi)力十分深厚,打出來的效果自然不一樣。 “著李存孝招攬部落,并以此為基,襲擾契丹。” 李存孝至白狼戍后,確實有一些墻頭草部落過來降順。邵樹德當然不可能輕放過他們,出血是必然的,拿出資源支持清夷軍對契丹人的襲擊,以為贖罪,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說了這么多,并不是讓你大舉攻伐契丹?!鄙蹣涞掠挚聪蛞袄雎裕溃骸吧胶笮聫?fù),很多州縣剛剛設(shè)立,還要持續(xù)移民,一攤子事。幽、平、薊、檀、涿等州也在清查戶口、搜剿殘敵,眼下不具備大打出手的條件。故山后以守為主,這一點你要清楚?!?/br> “臣知陛下之意?!币袄雎哉f完,又笑了笑,道:“此為大夏講武堂之不傳兵法,曰積極防御。臣也是上過講武堂,懂?!?/br> “哈哈!”邵樹德亦笑,道:“你知道就好。長夏宮是楔入契丹腹地的一顆釘子,不容有失。” 防御作戰(zhàn),有人喜歡嬰城死守,設(shè)寨堵截。有人喜歡主動出擊,以積極的進攻行動,打亂敵人部署,化解敵軍的攻勢。前者是消極防御,后者是積極防御,都是防御作戰(zhàn),但用兵思路大相徑庭。 另外,邵樹德非常看重長夏宮。其存在本身,對契丹人就是一大威懾,因為這里離吐護真水并不算遠,而那里已經(jīng)是契丹核心地盤之一了。 邵樹德無法想象,阿保機怎么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閑情逸致南下。 “鐵林軍右?guī)?、銀鞍直、諸文武百官,隨朕南返?!?/br> 邵樹德下完最后一道命令,意味著他在山后地區(qū)的巡視將告一段落。接下來便是坐等契丹人出招,同時繼續(xù)完善據(jù)點建設(shè)、鎮(zhèn)軍組建、官員選派、部落清查等一系列繁瑣的工作。 他做好了自己要做的事,一步步按照計劃來走,一步步將敵人逼上絕路。 阿保機,不知道有沒有感受到邵圣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