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9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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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少船沒到?”范河找了塊干燥的地方坐了下來,問道。 “還有將近三十艘船,被吹散了,一時間沒聯(lián)絡(luò)上,不知道他們會在何處登陸?!笨祽延⒁沧讼聛恚贸鰎ou脯、干酪,遞給了范河一塊。 大海之威,就在于其變幻莫測。如果都能提前預(yù)知天氣,那么從古至今的海難將消失一大半。只可惜做不到,這個靠沿海老漁民的經(jīng)驗(yàn)也無法解決,因?yàn)樗麄冏约壕褪菍映霾桓F的海難受害者。 “看他們運(yùn)氣了,不知道會在哪里登陸?!狈逗訃@了口氣,強(qiáng)逼著自己開始吃飯,補(bǔ)充體力。 海上沒法派斥候聯(lián)絡(luò),一旦失散,想要再聯(lián)系上,就得看運(yùn)氣了。除非你能飛到天上去,搜尋別人的動向,或者能千里傳音,告訴別人自己的位置。 最坑的是,他們連自己的位置在哪里都不清楚,想要約定好一個匯合的地點(diǎn),都十分困難。仔細(xì)想想,從登州到旅順那段航程真的容易太多了,一路上島嶼星羅棋布,很多島上還有平海軍的補(bǔ)給站或安排的漁民、農(nóng)夫,可以很容易判斷方位——要么怎么說,近海航行是最容易的呢,與深海航行的難度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軍使。”劉知俊遠(yuǎn)遠(yuǎn)走了過來,行禮道。 “此地是何處,探查清楚了嗎?”范河起身回禮,問道。 “斥候悄悄抓了一些人,已經(jīng)弄清楚了?!眲⒅』氐溃骸按说貞?yīng)處于平州境內(nèi),估摸著在馬城、石城縣交界處?!?/br> “馬城?”范河讓人拿來地圖,仔細(xì)看著。 馬城其實(shí)是一個港口,在濡水(灤河)沿岸,可通海。夏人應(yīng)該慶幸那場風(fēng)沒把他們吹到濡水入??诟浇抢锟隙ㄓ胁簧偃?,直接就能看見他們,那樣登陸行動就失去了突然性,失敗概率大增。 “原來吹到了這里……”范河感嘆道,隨即便閉目思考了起來。 康懷英下意識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免得影響范河。 “我意已決!”范河猛然睜開眼睛,說道:“待所有人員、物資上岸之后,全軍休整一晚上。明日大舉進(jìn)兵,攻馬城?!?/br> 馬城就是古海陽城,是一個港口城市,附近有軍鎮(zhèn),人口不少。同時還有千金冶,是幽州比較重要的冶鐵基地。奪取此地,糧有了,武器也有了,同時還控制了碼頭,利于后續(xù)船只輸送人員、補(bǔ)給過來。 事實(shí)上登陸作戰(zhàn),成功之后第一要務(wù)便是控制港口設(shè)施,讓大部隊(duì)跟進(jìn)。畢竟碼頭和灘涂的登陸效率,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劉知俊、康懷英二人也下意識緊張了起來,仿佛此去是偷人一般——其實(shí)也差不多了。 第023章 兵貴神速 夜里的霧濃得像下小雨,令人窒息,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午后才漸漸消散。而等到晚風(fēng)輕拂的時候,它又與人不期而遇。 這里沒有大驛道,都是彎彎曲曲的田間小路。 道路之上,大隊(duì)軍士正在奮勇前行。 他們到底是怎樣一副尊榮,從與他們乍然相遇的幽州軍民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活脫脫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面容憔悴,胡子拉碴,渾身臟兮兮的,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手里拿著兵器,但身上普遍沒有著甲,看著就像是山賊土匪一樣。 “膽子不小,哪里竄出來的?”守御寨關(guān)的軍士一看大怒。 這些個賊匪,若不是看在多年前的香火情分,早就去找他們麻煩了??蓻]想到,居然這么不知好歹,突然沖出來找死。 當(dāng)下也不管什么了,立刻招呼弟兄們出營,準(zhǔn)備給他們來一下狠的——雖說留守李存璋南下滄州,帶走了大部分人馬,但營內(nèi)仍然有兩三百人留守,全副武裝之下,打這些意志薄弱的散兵游勇還不是手到擒來? 沒成想,這邊才剛剛擊鼓聚兵,那邊就已經(jīng)熟練地排開陣勢,然后最前面幾隊(duì)人持步弓上前,劈頭蓋臉砸下一頓箭雨。 這箭射得又快又急,最離譜的是,還非常精準(zhǔn),三兩下就撂倒了寨墻、哨塔上的人,然后將沖出營門的晉兵射得慘叫連連。 “殺賊!”有軍官一馬當(dāng)先,帶著百余人沖殺了上去。 他們奮不顧身,一副視死如歸搏命的架勢,殺得晉兵站不住腳,連連潰敗,營門很快就失去了。后續(xù)大隊(duì)人馬蜂擁而進(jìn),刀斧連砍,長槍猛刺,三兩下便將被打懵了的晉兵殺得死傷殆盡。 劉知俊踩著滿地的血水走了進(jìn)來,揪住一名晉軍軍官,問道:“你們這個軍寨,原本有多少人?” 晉軍軍官聽著這個口音,傻了。 他就是幽州本地人,這人說的口音完全不對啊,聽著像是河南的。突然之間,他想到了一個很驚悚的問題:他們真的是以前潰散的燕兵嗎? “讓他清醒清醒。”劉知俊吩咐道。 很快,兩名如狼似虎的軍士上前。一人打掉了他的兜盔,揪住他的頭發(fā),一人摸出短刃,先在他大腿上狠狠扎了一刀,然后將刀刃抵在他的喉間,斥道:“速速回話?!?/br> 晉軍軍官一個激靈,立刻回道:“本有千人,走了七百多?!?/br> “隸于何軍?”劉知俊問道。 “盧龍軍?!避姽偃讨鴦⊥?,飛快回道。 盧龍軍的駐地在平州理所盧龍縣,但那只是“軍部”所在地,事實(shí)上平時是分散駐扎在好幾個地方的,比如平州、石城、柳城軍等,主要作戰(zhàn)對象是關(guān)外的契丹。 “柳城軍有多少人?”劉知俊又問道。 “不知?!睍x軍軍官身體一顫,答道。 拿刀抵著他的夏兵又狠狠一刀,扎在另一只大腿上,血流如注。 晉軍軍官慘叫起來:“真不知,但應(yīng)無多少人,都被帶走了啊。” “要你何用!”劉知俊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夏兵也不廢話,短刃狠狠一抹,晉軍軍官死命掙扎了一會,漸漸不動了——喉管被割斷,便是想叫都叫不出來。 營外仍有人馬不斷開進(jìn),而涌進(jìn)營內(nèi)的夏兵則已經(jīng)開始了物資收集工作。 有人將所有馬騾、草料、糧食收集起來。 有人清點(diǎn)大車,歸攏在一起。 有人從死人身上扒衣甲。 有人在挑選備用武器、弓弦…… 沒有港口的登陸,就是這么蛋疼。稍微大一點(diǎn)的器械、裝備都無法上岸,最典型的,連馬車都沒有。所有人輕裝疾進(jìn),攜帶幾天的干糧,鐵甲都沒幾副,馬匹也很少,一路咬著牙奔襲,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要不然怎么說,輕兵疾進(jìn),日行多少多少里的都是豪賭呢?就這種狀態(tài),不是大勝就是大敗。 “能用的都用上,別等到了需要廝殺的時候,你連甲都沒有?!眲⒅≡跔I寨內(nèi)走來走去,隨口叮囑著。有時候看到不順眼的,還要打罵幾下。 心情長期陰郁的人,基本就是這樣——沒有扯旗造反的機(jī)會,心情能好嗎? 造反,不敢。投李克用,不想。繼續(xù)為邵圣效力,不情愿。 即便這次偷襲幽州成功,立下大功勞,獲得顯貴的爵位、無盡的財(cái)富以及崇高的地位,那又如何?這不是他想要的富貴啊。 簡直要瘋了! “劉將軍?!币幻攀勾掖易吡诉M(jìn)來,稟報(bào)道:“軍使差我問訊,營中有多少糧草?” “不多,兩三千斛罷了?!眲⒅]好氣地說道。 “某知矣,這便去回報(bào)軍使?!毙攀剐辛藗€禮,轉(zhuǎn)身離去。 劉知俊看向營外,很多軍士還在前進(jìn),繼續(xù)向北。 所謂兵貴神速,不外如是。 雖說北上之時,沿途遇到的村落,都派人把守,嚴(yán)禁人員外出;遇到的行人,盡數(shù)收押看管,直到大軍離開至少三日;遇到的敵兵,幾乎不留活口,全部斬殺,因?yàn)樗麄兪俏淙?,不可能只留少許軍士看管。但即便如此,沒有人敢保證行蹤沒有泄露。 甚至可以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泄露是必然的。他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把這個時間往后延,哪怕讓敵人晚知曉一天也是好的。 “休息兩個時辰,整理完物資后,全軍轉(zhuǎn)道西北,向石城進(jìn)發(fā)。”劉知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抓緊時間吃些食水,恢復(fù)體力。 ※※※※※※ 夕陽西下,新月如鉤。 馬城縣內(nèi),刺史李存實(shí)伏案疾書,正在寫些什么。不過秋季日短,他還沒寫完,天就黑了,于是遺憾地收了筆,打算等吃罷晚膳,點(diǎn)了蠟燭后再寫。 刺平州數(shù)月,他對這個地廣人稀的地方已經(jīng)有了初步了解,并且有了自己的治理方案。 但現(xiàn)在有一個橫亙在面前的問題,晉王世子李落落擔(dān)任檀薊營平鎮(zhèn)使后,需索過甚,庫中財(cái)物如流水般送往檀州前線。 但平州只有三縣,兩萬余口人。即便加上從關(guān)外、山后撤回的近兩萬軍民,也不過四萬人罷了——有一說一,那些人嚴(yán)格來說是營州刺史管的,此營州為“行營州”,僑治平州東南的昌黎鎮(zhèn)。 這么點(diǎn)人,還搜刮得這么厲害,州府真的不知所措。 平州境內(nèi)確實(shí)也有一些部落,多為契丹、奚人、粟特、室韋等雜胡,一共三萬多人的樣子,大部分是從山后撤回來的,目前在燕山南麓一帶放牧,幫著守御邊塞。但這些人的錢也不好收,畢竟還要人幫著守邊呢,不貼錢就不錯了。 “真是亂來!”李存實(shí)嘆了口氣,走出了衙署,向左右問詢道:“滄州那邊可有消息傳回?” “沒有?!笔虖膫兓氐溃骸笆咕判?,若真敗了,縱使夏兵逼近薊州。咱們也不會什么消息都得不到,絕無可能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摸到平州。” 李存實(shí)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一會讓崔別駕、李司馬過來一下,我要與他們商議秋播之事。平州上好的土地撂著荒,成何體統(tǒng)。這里是夏人之手難以伸到的腹地,不好好整頓的話,就太可惜了?!?/br> 說罷,便吃飯去了。 而李存實(shí)口中提到的夏兵,此時已經(jīng)涌到了城外,足足三千余人。 軍使范河親自帶隊(duì),至城外之時,但見四門緊閉,周邊荒草萋萋,一片荒蕪。偶有幾個村落,也是燈火零落,安靜得不像人間。 “攻下馬城,大酺兩日?!狈逗訉⑺依锏淖詈笠豢诰坪鹊?,直接砸在地上,道:“動手。” 軍士們扛著簡易木梯,分成兩部。一部千人繞至城北,大聲鼓噪,做攻城之勢。一部兩千人在城南的小樹林內(nèi)暫歇,等待命令。 “咚咚……”沒過多久,城北便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戰(zhàn)鼓聲,還有軍士們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 馬城仿如沉睡中被驚醒的猛獸,立刻動了起來。 范河爬上一顆大樹,就著昏暗的光線,仔細(xì)觀察著馬城城墻。 大概只過了小半個時辰,南城墻上本就不多的軍士著急忙慌地下了城樓。去向不問可知,定然是去增援北城了。 “奪城!”范河沒有廢話,立刻下令。 都虞候康懷英用力扎好額頭上的紅抹額,喝了一口壯行酒后,帶著八百精兵出了小樹林,直沖而出。 八百壯士的臉上全是激動、瘋狂乃至殘忍的神色。 激動是因?yàn)橐驍橙艘粋€措手不及,瘋狂是因?yàn)榇藨?zhàn)勝算極大,殘忍則是因?yàn)椴怀晒Ρ愠扇剩吘故菉Z城戰(zhàn),一不留神就會死傷慘重——不僅僅敵人會死,自己也會死。 武夫,可以燒殺搶掠,玩弄女人,羞辱、鞭撻乃至吃人rou,這是對別人殘忍。但關(guān)鍵時刻,也要對自己殘忍,要豁得出去,要死中求活。 八百壯士除少數(shù)人外,幾乎身無片甲,武器也不是很全,但他們義無反顧。慘白的月光照耀之下,人人臉色猙獰,甚至帶有一絲癲狂的氣質(zhì),仿佛在和敵人說:老子他媽的不活了,來,咱們互相對砍,誰先眨眼誰是孫子! “啪嗒!”梯子接二連三搭上城頭,赤水軍的武人們飛快地爬上了城墻。 城頭空空蕩蕩,只有寥寥十余人在警戒守衛(wèi)著。他們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夏兵大驚失色,紛紛示警。 “老東西,你叫喚個什么叫!”康懷英健步上前,揮舞重劍,用力斬下一枚頭顱。 瘋狂的軍士們一擁而上,如砍瓜切菜般殺盡了城頭上殘存的守軍,隨后便直沖城下,一部分去打開城門,一部沿著大街推進(jìn),制造動靜,吸引守軍注意力——其實(shí)沒多大必要這么做,因?yàn)楸R龍軍走后,平州城內(nèi)的守軍真的太少了。 李存實(shí)吃飯吃到一半時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只見他霍然起身,問道:“可是燕人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