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81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不舍嬌嬌、暗衛(wèi)夫郎陪我爆紅娛樂圈、穿成渣了年代文男主的白月光[七零]、再生氣我就要演你了!、穿成年代文大佬的漂亮meimei [七零]、妖痣、人美為患、重生八零:科研大佬種田報效祖國、七十年代幸福小生活、表演之神[娛樂圈]
而且他們的進展也非常快,豐縣之戰(zhàn),朱珍部不計傷亡,強攻猛打,迅速克城。 沛縣之戰(zhàn),也是動作迅猛劇烈,先野戰(zhàn)破敵,再火燒援軍船只,同時日夜攻城不輟,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最終也收獲了勝果。 南線騎軍屢屢出擊,四戰(zhàn)四捷,打得淮軍主力膽寒,士氣受挫。 這些消息傳回去之后,徐州武人的心思又會出現(xiàn)變化。勝利已經(jīng)無望,守不守的結(jié)果都差不多,在這樣一種嚴(yán)峻的形勢之下,很多人就會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嘗試著說服自己,好日子結(jié)束了,現(xiàn)在要確保能活下來。 這種人的多寡,取決于淮南的態(tài)度。如果愿意救,那么還能拖延一段時間,如果明確放棄,那么基本上守不了幾天了。 “那就……”楊行密張了張嘴,半天不想說后半句話。 高勖默不作聲,靜靜等待。 東南風(fēng)越來越大,雨借風(fēng)勢,飄進了亭內(nèi)。楊行密的袍服都被打濕了一半,但他毫無所覺。 遠(yuǎn)處的河面上駐泊著大量船只。 輔兵喊著號子,用盡全力,推著陷入泥坑中的馬車。 百姓扶老攜幼,在泥濘之中艱難前行著,準(zhǔn)備登船南去。 凄風(fēng)冷雨,倉皇撤退。 “罷了,泗州都退得差不多了,徐州如何還能保?”楊行密苦笑道:“有些執(zhí)念,不要也罷?!?/br> 高勖聞言有些驚訝。吳王這是想通了? 同時又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滋味。是,他一直冷靜地勸吳王放棄中原,以淮河為防線,發(fā)揮水師優(yōu)勢,大力經(jīng)營。但心底之中,真沒有那么一絲奢望,期盼吳王能挽狂瀾于既倒,在淮北大破邵樹德嗎? 奢望終究是奢望。 當(dāng)親耳聽到吳王宣布放棄淮北州縣之時,高勖是既欣慰,又失落。那股難受的勁涌上來之后,差點流出眼淚。 吳王老了?;茨?,也就這樣了?,F(xiàn)在主動權(quán)已不在他們手里,只能寄希望于敵人犯錯了。 “周本已經(jīng)北上宿遷,很好?!睏钚忻苊鏌o表情地說道:“讓他趁著泗水暴漲,河闊水深的有利時機,直插徐州。具體怎么做,讓都虞候司擬個方案出來吧。” “是?!备咣脩?yīng)道。 “淮北留東河城、臨淮縣、漣水縣三地。趁著雨季加緊囤積糧草器械,加固城池。”做出決定之后,楊行密也不再傷春悲秋,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道:“東河城仍由秦世鐸戍守。盱眙鎮(zhèn)將張訓(xùn)任泗州刺史,戍守臨淮,領(lǐng)兵四千。張諫隨軍一起南行,任昇州刺史,營建城墻。吾兒渥任昇州別駕,即日赴任。張顥任漣水鎮(zhèn)使,領(lǐng)兵四千。三城總計萬余軍士,家人尚在淮北者,盡數(shù)南遷,并發(fā)下賞賜,以安其心?!?/br> “李神福任沿淮討擊使,楚、泗、濠三州兵馬皆歸其節(jié)制?!?/br> “陶雅任廬滁池歙都團練使,四州兵馬皆歸其節(jié)制?!?/br> “各部戰(zhàn)損,抽調(diào)州縣兵補充。州縣兵之缺額,另行招募。廣陵徐人新軍,加緊cao練,日后要有大用?!?/br> “此番出戰(zhàn)軍士,人給絹一匹、錢一緡、糧二斛、鹽三斗。戰(zhàn)歿軍士,另給撫恤。” “水師一部開至清口,給予夏軍壓力。若有機會,便沿河進軍,斷其交通,燒其積儲,毀其橋梁,掠奪其資糧、牲畜、人丁?!?/br> “其余各部,回師廣陵吧?!?/br> 高勖默默聽著。吳王這一連串的命令,還算中規(guī)中矩,各方面都考慮到了。 在淮北繼續(xù)保持軍事存在,給夏軍施加壓力,不讓他們得以全力北進。另外,這些堅城還可以作為大軍北上的出發(fā)基地,以騎軍為主,抽冷子北上,打了就跑,掠奪人丁、財貨。至不濟,也可破壞夏人的生產(chǎn),減少其賦稅來源,也算是給李克用一個交代了。 李神福、陶雅二人資歷較老,在元從老人之中是比較忠心的,軍事水平也不差,由他倆統(tǒng)籌西、北兩面戰(zhàn)事,是非常合適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從今往后,便是北守南攻了。優(yōu)先調(diào)集精兵猛將,把杭州錢镠擊破,盡奪兩浙之地。 當(dāng)然也有可能先攻江西,畢竟更好打一些,全看吳王如何抉擇了。 第036章 別了 徐州的天氣其實沒那么壞,這里更接近北方的氣候,比較干燥。 當(dāng)然這也是相對而言。事實上徐州也下了一些雨,但就整體來說,雨量確實是從長江向北,逐漸減少的。 楊行密撤退之后,邵樹德的騎兵在泗水西岸扎營,哪都去不了。 周本帶著水師北上,宿遷方面剛造了一半的浮橋又被摧毀,氣得王敬蕘直罵娘,直接擺爛,不管了。 李唐賓的主力也向北撤往宿遷。但行軍速度慢得令人發(fā)指,車輛不斷陷入一個又一個泥坑,損壞率直線飆升。軍士渾身裹滿泥巴,士氣低落,沒人想打仗了。 朱珍率部先一步趕至蕭縣,攻了一天之后,大雨傾盆。有這個現(xiàn)成的理由,他不動了,開始挖掘壕溝。 龍驤、拱宸及義從軍左廂兩萬余人進逼徐州,下營扎寨。憑他們這些兵馬,肯定是打不下徐州的,甚至連包圍都做不到,但這仗未必要硬來。 在這樣一種全線靜默的情況下,周本率水師艦船百余艘抵達了徐州城外。 “這樣一座雄城,放棄太可惜了。”周本遠(yuǎn)遠(yuǎn)看著高聳的戲馬臺,感慨道。 戲馬臺位于徐州城南里許的南山上,項羽為觀馬所建,故得名。 戲馬臺現(xiàn)在是一座軍鎮(zhèn),筑起了城墻,囤積了大量軍資,有兵留守,與徐州堅城互為表里,互相援應(yīng)。 附近又有石佛山(云龍山),山上有石佛寨,同樣設(shè)置了軍鎮(zhèn),遣兵戍守。 其實徐州(今銅山)四面都有山,中間宛如一個小盆地,正如蘇東坡所說“彭城之山,崗嶺四合,隱然如大環(huán)?!?/br> 有環(huán)抱的群山作為屏障,同時又有古汴水、泗水流經(jīng),灌溉便利的同時,使得城東、西、北三面環(huán)水,攻城方不易展開兵力,背后還有山上的軍鎮(zhèn)偷襲,正面攻打比較困難。 當(dāng)年朱全忠與時溥相爭,在徐州附近不知道磨了多久,連連換將,最后是生生耗死了時溥,而不是強攻下的。 這座城,落入邵賊之手后,絕無可能再被拿回來。 周本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嘆息不已。 “周將軍?!备谢姽?jié)度使、徐州刺史張廷范來到了城南碼頭,面見周本。 “張帥。”周本回禮道。 夏軍雖然已近徐州,但從城北發(fā)起攻擊,頗多困難。如果他們真要強攻,還是得繞到城南來,避開古汴水河道。 但到了城南,又不得不先拿下戲馬臺及石佛山寨。尤其是前者,離徐州城不過里許。一里的距離,扎完營盤后就沒多少空間了,幾乎緊貼著南山。不拿下這里,就無法安心攻城。眼下戲馬臺、石佛山寨都很平靜,那么徐州城內(nèi)外就是安全的,出城也沒什么。 “大王讓我來接你們了?!敝鼙疽矝]有啰嗦,只聽他說道:“我是第一批船隊,后面還有,安心走吧。我看夏賊也沒強攻的意思,勿憂。” 張廷范連連嘆氣。他何嘗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夏人就等著和平接收徐州呢。 硬攻確實比較困難,淮軍水師戰(zhàn)船直接開進泗水及古汴水河道,即便這里不是下游,沒那么寬闊,但本來也不需要在河面上機動,直接當(dāng)個移動的弩機發(fā)射平臺就可以了。眼下陰雨連綿,火攻也難以奏效,夏人應(yīng)該是不想死傷人命,雙方已經(jīng)達成了無言的默契。 “昔年后魏徐州刺史薛虎子曾言,‘徐州左右,水陸沃壤,清、汴通流,足盈激灌。其中良田十萬馀頃。’今之徐州,又何止十余萬頃良田?!睆埻⒎睹婧溃骸靶熘莘N桑麻,人善織,谷宜菽麥,一熟可資數(shù)歲。又有鐵冶數(shù)座,甲兵之利,遠(yuǎn)近聞名,唉!這仗打得糊涂?。 ?/br> 對于張廷范的抱怨,周本就當(dāng)沒聽見,也不會去吳王面前打小報告,沒什么意思。 仗打得不好是事實,大家都有責(zé)任,抱怨兩聲又怎么了?人之常情罷了。 徐州交通便利,商旅輻輳,收商稅就是一筆很大進項。周邊河網(wǎng)縱橫,灌溉便利,良田眾多,盛產(chǎn)桑麻、糧豆。城池周圍有山川之險,內(nèi)有鐵冶打制甲兵,民風(fēng)悍勁,習(xí)武成風(fēng),合格的兵源極多。當(dāng)年李光弼鎮(zhèn)徐州時,將他平定安史之亂的百戰(zhàn)精兵帶了過來,徐州的軍事傳統(tǒng)十分濃厚,將校家庭傳承百余年,人才眾多。得了這樣的地方,誰舍得放棄? “別扯沒用的了。”周本皺著眉頭,說道:“時日無多,還是速速撤離吧。等黃梅時節(jié)過了,水師便沒法這么大搖大擺過來了。若等到冬日水淺之時,更是麻煩?!?/br> 張廷范收拾心情,道:“也是。此番南行,有勞周將軍了?!?/br> “談不上?!敝鼙菊f道:“我這次也弄得灰頭土臉。秦師虬隨我一同南撤,幾乎全軍覆沒,四千大軍只有寥寥三四百人通過泗水逃走,慘不可言。大王有令,這次能帶走的都帶走。不愿走的也不要強迫,大家好聚好散。” “殿下果有君子之風(fēng)?!睆埻⒎秶@道:“那么就不耽擱時辰了,我這便回城召集人手,搬運財貨、資糧、器械。” “好?!敝鼙镜溃骸按龝冶銓?zhàn)船開入古汴水,阻遏夏賊,你快些?!?/br> 張廷范匆匆離去。 他不太想投降,也不敢投降。城內(nèi)還有淮將李濤所領(lǐng)兵馬呢,他不確定如果表露投降之意,會不會直接被殺了。吳王也是要臉的,沛縣已經(jīng)出了那檔子事,難得吳王不追究,有些事情還是別冒險。 再者,侄兒張超已經(jīng)降夏,他南去廣陵,張氏兩邊都有人為官,從家族延續(xù)角度來說,并不是壞事——他已經(jīng)將張超的妻兒偷偷送出了城。 徐州,別了! ※※※※※※ 從五月二十一日起,徐州城內(nèi)外便是車水馬龍。撤離的動靜之大,即便遠(yuǎn)在泗水對岸,也清晰可聞。 葛從周、賀德倫、李公佺三人登上了徐州城北的山嶺。 山下雨霧連綿,幾乎遮蔽了巍峨的徐州城墻。 朱全忠奪占徐州之后,花大力氣整飭了諸縣的農(nóng)田水利設(shè)施,同時發(fā)役整修城墻及外圍堡寨,將數(shù)年征戰(zhàn)之中嚴(yán)重受損的城防設(shè)施修葺一新。 如今的徐州城,確有幾分崢嶸氣象。 城墻之外,是縱橫交錯的河道、港汊。河面上桅桿如林,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艦船。偶有幾艘戰(zhàn)船帆槳并用,緩緩開到城北,耀武揚威一番之后又調(diào)整船帆,順流返回。 這是在警告,好囂張的賊子! 作為徐州行營北面招討使,葛從周并沒有如周本、張廷范所想的那樣靜等淮人撤離。事實上他還是努力過的,但這個鬼天氣,火攻無效,身邊又沒有制作砲車的工匠,很難對付得了淮軍水師。 況且即便人家的水師不來阻攔又如何?造浮橋之時,一舉一動都在守軍眼皮子底下,若在渡河之時被人半渡而擊,損失可就大了。再退一萬步講,成功渡河了又如何?那泥濘的土地,根本跑不起來,當(dāng)軍士們艱難踟躕的時候,只會成為對面箭矢的活靶子。 大范圍迂回包抄也沒用。以這個行軍速度,一天走十余里都算快的,有那工夫,人家早撤完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跑路。撐死了在撤退尾聲的時候,抓住淮人急著撤退的心理,看看能不能嚇得他們自亂陣腳,抓住一點尾巴。 “徐州一下,一時半會多半還走不了。”葛從周說道:“徐州必然遣人留守,彈壓地方?;幢被蜻€有城池未克,須得我軍南下?!?/br> “留守徐州的好事可輪不到咱們?!辟R德倫笑道:“定然是義從軍分駐徐泗各重鎮(zhèn)了。龍驤、龍虎、拱宸、捧日、捧圣五軍,還是勞碌命。最遲秋季,大部就得南下。若楊行密沒有從泗州撤軍,還得匯集諸軍圍攻,難哪!” 雜牌軍就是雜牌軍,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打完這仗,說不定又要抽調(diào)“有功將士”若干,補充夏王嫡系部隊的戰(zhàn)損。而這些有功之士,一般都是勇猛善戰(zhàn)之輩。上次在兗州已經(jīng)抽出一批了,諸軍不說傷筋動骨吧,也實力大損,至今未恢復(fù)元氣。 再這么反復(fù)抽調(diào)幾次,龍驤諸軍怕不是要被折騰散架了——骨干沒了,光靠那些傻呆呆的普通軍士有什么用,不還得花力氣重新培養(yǎng)? 但大家累了,沒那份心氣培養(yǎng)了。 “朱珍會不會繞道徐州南方,搶一把功勞?”李公佺突然問道。 葛從周的嘴角泛起一絲嘲諷。 算了吧,朱珍如今就是那算盤珠子,不撥不動,撥了才動。 義從軍使沒藏結(jié)明倒是有立功的心思,或許會繞過蕭縣,試圖東進徐州,制造混亂。但輜重車輛多半跟不上,帶不了幾日糧草,他未必會選擇冒險。 不過李公佺這人挺有意思,立功之心甚切??!拱宸軍不過五千來人了,戰(zhàn)后被合并的可能性相當(dāng)之大,他可能也是在做最后的掙扎。其實何必呢,打得好如何,打得不好又如何?立下不世奇功,只能招惹夏王關(guān)西元從的敵視,很沒意思。 李公佺,想不開啊。難道你不知道魏州武人,最不受夏王待見么? “走吧,沒什么看頭了?!备饛闹苷f道:“這幾日找找有沒有隱蔽的涉渡點。大隊人馬過不了河,小股精兵還是有可能的。再把那個張超叫來,問問他有沒有辦法聯(lián)絡(luò)城內(nèi)軍士,總這么干看著也不是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