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5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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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軍文吏來報:斬首千二百級、俘四千七百余。此外,還繳獲馬騾驢萬余頭,極大補充了此番高強度行軍所造成的損耗。 “俘了這么多人?”契苾璋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說突襲行動太成功了,喝得醉醺醺的梁兵心無戰(zhàn)意,在失去軍官組織的情況下,沒有多少抵抗就降了。 似乎也不是壞事? 都教練使衙門靈州院、陜州院的一大工作就是揀選降兵,打散后重訓(xùn),然后作為補充兵發(fā)往各部補全編制。甚至于,組建新軍的時候,直接調(diào)用大量降兵。 戴記飛龍軍基本素質(zhì)也不錯,到陜州院好好整訓(xùn)整訓(xùn),打散后補入各軍,都是非常好的補充兵來源。 “走,去看看俘虜?!逼跗冭巴蝗黄鹆伺d致,說道。 眾人紛紛勸阻,契苾璋大手一揮,道:“就看下俘虜。你等不要閑著,戴思遠準備了那么多年貨,羊rou、雞絲、雞子、餛飩,還有屠蘇酒,先吃喝上吧。斥候向外放出十五里,不要犯賊人的錯誤?!?/br> 當年朱珍雪夜翻墻入滑州,趁著賊人內(nèi)部混亂,一舉突入,執(zhí)義成軍節(jié)度使安師儒,遠一點的還有李愬雪夜入蔡州,都是突襲。常年征戰(zhàn)之下,由于種種原因,軍士們不可能長期保持高強度的戒備,這就給了突襲之人機會。 契苾璋剛在這方面占了戴思遠的便宜,他可不想反手再被敵人突襲了。 至于讓軍士們放手吃喝,也是人之常情。大過年的,雪地行軍二百里,再不讓人放松放松,那也是不成的。張弛有度,才是馭下之道。 敵兵軍營很快到了。 有飛龍軍將士在里面戍守著,他們披甲持槊,虎視眈眈。降兵比較老實,沒有人哭泣,大部分人神色麻木,靜靜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爾等無需憂心?!逼跗冭案糁鴸艡诳戳艘粫舐暤溃骸岸际翘犷^賣命的武夫,夏王的糧賜、賞賜也不比梁王少,若能選入衙軍,亦不失一個好去處?!?/br> 降兵沉默了一會,忽然有個膽大的軍校說道:“將軍說得好。我等本是蔡人,昔年跟著秦宗權(quán),后來替梁王打仗。若夏王能照顧我等生計,便替夏王拼殺又如何。” “這個將軍、那個大帥,打來打去,不就那么回事?!?/br> “夏王能打勝仗,我等小命也多幾分保障,聽起來也不錯?!?/br> “汴州的妻兒看來只能舍棄了,好不容易養(yǎng)了個兒子,唉?!?/br> “張五郎你那婆娘長得寒磣樣,有啥可留戀的?” “張家五郎莫憂心,待跟著夏王殺入汴州,說不定婆娘已給你多添了幾個兒女,賺大了。” “哈哈!出征一年,回去后多了個孩兒,莫不是夢中交感致孕?” 降兵們話語粗俗,嬉笑連連,講的都是軍士們之間尋常開的玩笑,聽起來頗有共鳴,就連看守他們的夏軍士卒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底層武夫,也是可以共情的。 契苾璋亦大笑。 他放心了,這幫子人都是老油條。沒有幾個死忠分子,都是純粹的拿錢賣命的武夫。今后好好整訓(xùn)一番,替他們解決了后顧之憂,還是可以上陣打仗的。 舊的飛龍軍已矣,而今天下只有他契苾璋的飛龍軍才名副其實,快哉! ※※※※※※ 戴思遠一夜狂奔數(shù)十里,待天明后,終于抵達了蔡州城外。 回首一看,跟著他出逃的只剩下稀稀拉拉四五百人了,頓時悲從中來,擠了幾滴眼淚出來。 這仗,太慘了??! 猶記得幾年前崤函谷道拉鋸之時,梁王重建保勝軍、新建飛龍軍。數(shù)年過去,保勝軍主力覆滅,只留了一些殘兵敗將,被龍武軍整編。飛龍軍八千眾,至此也灰飛煙滅了,只留下了這幾百個丟盔棄甲的敗兵,慘不可言。 “軍使……”有人提醒道。 野地風寒,大伙又冷又餓,馬力也快支持不住了,得先找個地方喘口氣。 “進蔡州,不能去忠武軍那里?!贝魉歼h收拾心情,做出了決斷。 眾人無異議,一窩蜂跟著戴思遠沖向了蔡州中城。 張全義很快接到了消息,在確認來將確實是戴思遠后,立刻將他們放了進來。同時派出騎卒去野外巡弋,收攏可能走散的潰兵。 楊師厚甚至比張全義還早知道消息,他第一時間召集諸將軍議。 “我意已決,蔡州不能留了,立刻拔營啟程。”楊師厚面容嚴肅地說道。 諸將面面相覷。 楊師厚之侄、忠武軍虞候楊君房忍不住問道:“都頭,飛龍軍真的完了?” “那還有假?”楊師厚瞟了一眼侄子,道:“夏賊夜襲上蔡,戴思遠無備,飛龍軍怕是已經(jīng)全軍覆沒。召集的鄉(xiāng)勇也連夜?jié)⑸ⅲ骰馗鬣l(xiāng),此事九成為真。事不宜遲,我部立刻拔營。再晚一點,賊軍就包抄過來了,怕是跑都沒處跑?!?/br> 眾人聽了都很震怖。 仗打成這個鳥樣,戴思遠難辭其咎。他們這六七千人一走,蔡州的局勢可就完全崩了,梁王會怎么想? “都頭,梁王那邊……”有人提出了擔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折宗本好打么?不好打!契苾璋好打么?也不好打!他們好幾萬人,咱們怎么對敵?怕不是要被圍死在這里。事不宜遲,立即撤軍。趁著夏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咱們?nèi)}州?!?/br> “為何不去陳州?” “契苾璋在上蔡,去陳州乃自投羅網(wǎng)。諸君也不想在路上就被纏上吧?”楊師厚問道:“先去潁州,賊人在那邊或有兵馬,占據(jù)了一些地盤,但多是羸兵,我可一擊而破。況且,夏賊也未必有多少兵馬屯于潁州。氏叔琮已將兵西來,到潁州后,也可呼應(yīng)宿州行營的兵馬,一舉兩得?!?/br> 這么一說,眾人沒什么意見了。況且楊師厚掌兵多年,對這支部隊的控制力極深,也沒幾個人敢反對他,因此就這么定下了。 跑路的基調(diào)定下,剩下的就是完善細節(jié)了。 楊師厚遣騎將張友率千騎出營,至北關(guān)城外不遠處下馬。同時遣使知會張全義,邀其一同進攻北關(guān)城。 張全義、張全恩、戴思遠三人在城中聽聞消息,面面相覷,有點懵。 “楊師厚要跑!”還是老戴熟悉此賊,只見他一拍大腿,咬牙切齒道:“此賊擁兵自重,甚是可惡,定是想令我等為其火中取栗?!?/br> 張全義暗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在場的都是資深老軍閥了,哪個不是修煉千年的狐貍?你楊師厚屁股一撅,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還他媽一同攻北關(guān)城,如此軍心士氣之下,怎么打?騙三歲小兒呢? “打個屁,不打!”戴思遠怒道:“來人,向楊師厚傳令,忠武軍即刻進城,不得有誤?!?/br> 戴思遠是蔡州方面的總指揮,理論上可以指揮楊師厚的忠武軍,他讓忠武軍進城,不要守城外營壘了,楊師厚就得來,否則就是有異心,就是叛逆! 張全恩也是一臉氣憤,怒不可遏。 張全義嘆了口氣,道:“戴都將,何必呢?楊師厚若走,也不是壞事。蔡州城內(nèi),多他這幾千人不多,少他這幾千人也不少,楊部若游弋于側(cè),對咱們而言也不是壞事?!?/br> “你!”戴思遠對張全義怒目而視,冷笑道:“晚啦!楊賊便是想走,大白天的也沒那么容易。若等到晚上,哈哈,我怕他不敢等下去。” 張全義很理解戴思遠的心情,但對他幸災(zāi)樂禍的態(tài)度有些不滿,又勸道:“都將,這樣吧,咱們做做樣子,派兵出城,若威勝軍來戰(zhàn),咱們就撤回來。就這么點時間,楊師厚能抓住的話,便欠咱們一個人情。若抓不住,也沒辦法,老老實實留在蔡州,等待大軍來解圍?!?/br> “不行!我見不得小人得志?!贝魉歼h咬牙切齒道。 他的飛龍軍敗在夏賊飛龍軍手里,如今就沒剩幾個人了。如果楊師厚再不尊號令跑掉,梁王會怎么看他?廢物? 如今這個世道,廢物般的武夫是沒有價值的,等待他的只有死亡,或許還會牽累家人。 張全義也沒招,不再勸了,只是不住嘆氣。 蔡州戰(zhàn)局,危矣! 第043章 追逃 折宗本幾乎與楊師厚前腳后腳收到了消息。 “擊鼓!聚兵!出戰(zhàn)!” “把老夫的甲拿來!” “想跑?哪那么容易!” 折宗本仰天大笑,道:“契苾璋這廝,當年我上陣廝殺時,他還是個孩兒。我任振武軍沿河五鎮(zhèn)都知兵馬使的時候,他才初出茅廬。沒想到撿了這么大個功勞,真是狗屎運。出戰(zhàn),絕不能讓楊師厚輕松跑了?!?/br> 折宗本年少成名,弓馬嫻熟,帶著折家子弟兵為時任振武軍節(jié)度使的契苾通效力。 契苾氏,當過幾任陰山都督,與吐谷渾的赫連氏一樣,一直是振武軍那塊的地頭蛇。振武麟勝節(jié)度使出征之時往往會征召蕃部,契苾氏、赫連氏以及麟州折掘氏經(jīng)常率軍從征,與回鶻、黨項乃至吐蕃廝殺不休。 老實說,大唐對這些蕃人并不歧視。有戰(zhàn)功的,當然有賞賜,還能做官。 契苾通在宣宗朝就當過幾年振武軍節(jié)度使,契苾璋在先帝時也當過振武軍使。契苾通之后,渾部的渾針當了六年多節(jié)度使。僖宗朝時,沙陀人李國昌因為鎮(zhèn)壓龐勛之亂有功,一樣當振武軍節(jié)度使。 這些都是蕃將出身,都可以爬上高位,其實都還算對得起大唐。即便是曾經(jīng)造過反的李國昌,其所作所為也是大唐治下節(jié)度使正常作為,更何況他兒子李克用不殺大同軍使段文楚的話,他也未必會反,真不是黃巢、秦宗權(quán)這類野心勃勃的人物。 親兵很快拿來夏王賞賜的金甲,仔細替折宗本披掛上。隨后又提來一桿馬槊,折宗本喘著氣舞了舞,悻悻道:“用這玩意步戰(zhàn)太沉了,還是得馬上揮舞大槊?!?/br> 呃,還是老了。君不見軍屬騎兵的小伙子們坐騎被射死后,摔落地上后撿起馬槊就開干,一點不嫌沉。都是一幫信奉大力出奇跡的牲口,就喜歡用勢大力沉的長柄馬戰(zhàn)兵器,輕巧的騎槍完全看不上。 鼓聲激越,威勝軍和來自唐鄧的鄉(xiāng)勇出營列陣。 折宗本在汝水北岸部署了約兩萬人,其中一萬威勝軍,其余都是鄉(xiāng)勇。 他騎著一匹駿馬,仔細觀察著列陣的鄉(xiāng)勇。 唐鄧隨三州殘破,其實沒多少百姓了。兩萬鄉(xiāng)勇已是動員的極限,很多人的年齡其實已經(jīng)不小,但依然帶著長槍、步弓隨軍征戰(zhàn)。 戰(zhàn)爭年代的老百姓,沒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常年的軍事動員荒廢了田間地頭,但也給這些普通百姓注入了武德,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女婿這幾年也在往唐鎮(zhèn)移民,但也就發(fā)展起了一個棗陽縣,目前有五千多戶、兩萬余人。聽說北方盛行的三茬輪作制在棗陽推行得很一般,很多羊得了腐蹄病。另外當?shù)氐沫h(huán)境也不好,不少北方移民過來都生病了。 看起來,隨州、襄陽一線可能就是農(nóng)牧并舉這種生產(chǎn)模式的邊界極限了。再往南,水網(wǎng)密布,環(huán)境濕熱,不是很理想。 不過當年朝廷還在襄陽設(shè)立牧場,還遷移了不少俘虜?shù)那己仓眠^來,想必仔細收拾下環(huán)境的話還是可以勉強耕牧下去的。襄陽再往南,可能就不太行了,必須尊重當?shù)貍鹘y(tǒng)的農(nóng)業(yè)勞作方式,另想他法。 “諸位。”折宗本清了清嗓子,道:“飛龍軍契苾將軍于上蔡大破梁賊,俘斬數(shù)萬。賊將戴思遠倉皇南顧,遁入蔡州,不敢出戰(zhàn)。楊師厚喪膽,急欲逃竄,今何不追之?若有斬獲,爾等皆有功矣。夏王發(fā)下賞賜,家里也能更寬裕一些?!?/br> 親兵們分頭行動,將折宗本的話傳遞了下去。 “追!追!追!”有人帶頭,集結(jié)起來的萬余兵馬神色激動,齊聲高呼。 折宗本神色平靜,打了這么多年仗了,什么場面沒見過,只見他大手一揮,道:“出戰(zhàn)!” 不用他吩咐怎么做,自有各級將佐指揮各營、隊。五千威勝軍將士面朝蔡州中城列陣,防備城內(nèi)有兵沖出來,另有五千威勝軍、五千鄉(xiāng)勇排成十余個步陣,以雁形陣朝楊部營壘殺去。 千余騎兵在后方上馬,越陣前出。忠武軍騎將張友亦率部上馬,雙方在北關(guān)城附近激戰(zhàn)了起來。 楊師厚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高臺上的折宗本,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下令拋棄輜重,全軍東行。 敵前撤退是慌亂的,一不小心就會演變成潰退。 楊師厚掌兵多年,還算有些威望,在他的布置下,輔兵先撤,戰(zhàn)兵殿后,交替掩護。但即便如此井井有條,仍然可以看出楊部軍士心情的緊張。就是不知道待會讓人追上來,雙方接戰(zhàn)之時,會不會一觸即潰了。 蔡州城內(nèi),戴思遠心情煩悶,坐在州衙內(nèi)飲酒。張全義、張全恩兄弟登上城頭,俯瞰整個戰(zhàn)場。 即便算上戴思遠帶過來的飛龍軍殘部,城內(nèi)也不過六千兵馬,著實有些寒磣。張全義左手撫墻,右手時而舉起,時而放下,可見其內(nèi)心的掙扎。 張全恩看不下去了,責道:“大兄何故進退失據(jù)?楊師厚顯有異志,何必管他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