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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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凝仍然站在高臺之上,但支撐他身體重量的已經(jīng)變成了雙手。 他面如死灰地看著不斷朝己方逼近的戰(zhàn)線。 夏賊的具裝甲騎在連破三陣,斬將奪旗之后已經(jīng)返回了本陣。他們損失了一些人手,但主力仍在,而且看起來還有沖第二次的余裕。 折宗本此時又祭出了他的第二支精銳,大約八百名重甲武士。便如當年的李嗣業(yè)一般,軍士身披重甲,持雙手重劍、陌刀、長柯斧,充作箭頭,墻列而進。 前方全是潰散的己方士兵,他們被冰冷地收割著生命,絲毫阻擋不了那堵墻的前進。 在那堵墻的后方,數(shù)千士兵手持長槍步槊,不緊不慢地收割著漏網(wǎng)之魚。 前軍四千余人全完了,中軍也陣腳大亂,喧嘩四起。 “大帥,嘩亂四起,這仗沒法打了。賊軍不來則已,只要一交手,中軍擋不住的,不如先帶人撤回營壘,再圖其他?!?/br> “軍心士氣已墮,此時回營壘,豈不成了甕中之鱉?” “不如讓騎軍再沖一下,我等趁機穩(wěn)住中軍陣腳。只需小半個時辰,穩(wěn)不住陣腳的話,萬事皆休?!?/br> “如何穩(wěn)住陣腳?古來征戰(zhàn),前軍潰敗,中軍穩(wěn)住徐徐后退的例子不是沒有,但眼下是什么情況?” “還穩(wěn)個屁的陣腳!這會該護著大帥撤退,咱們還有本錢。若大帥折在此處,鎮(zhèn)內(nèi)大亂,便再無翻盤機會了。” 眾人七嘴八舌,始終拿不出一個主意。 趙匡凝的腦袋暈乎乎的,覺得這人說的有道理,那人講的也不錯,但就是不知道該聽誰的。 “賊軍具裝甲騎又動了!”有人驚呼。 趙匡凝立刻望了過去,只見那些鐵甲騎士又爬上了馬背,手中馬槊斜舉,雙腿一夾馬腹,緩緩加速。 這可真是把握住了好時機! 若我軍陣腳穩(wěn)固,士氣不墮,這些具裝甲騎也不敢沖,但此時,唉! 地面震動起來之后,中軍的喧嘩聲更大,甚至已經(jīng)有方陣的旗幟倒了。 趙匡凝只覺胸口一痛,兩萬大軍,今日怕是盡折此處了!趙家數(shù)年苦心經(jīng)營,竟要付于流水,痛!痛!痛! “快帶大帥走!” “不要回營壘了!” “去江邊,上船!” “襄州還有兵,鄧州還有兵,三萬衙軍,此處不過萬余,咱們還有機會,護大帥逃命要緊?!?/br> 趙匡凝就像個木偶一樣,被手下人攙扶著下了高臺,然后扶上了一匹快馬。 他木然地注視著這一切,沒有出言阻止。 百余騎離開了望樓車,直朝江邊而去。 還有忠心的親兵留了下來斷后。他們一身榮辱富貴皆系于趙匡凝,若主帥折在此處,不論今后襄陽的主人是誰,都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從此窮困潦倒,受盡凌辱,沒人會再正眼瞧他們一下。 與其這般屈辱,還不如拼死斷后。即便不幸戰(zhàn)死,只要主帥成功逃走,家人亦可得到厚賞,不枉拼這么一場。 第031章 待價而沽 烏鴉落在枝頭,嘎嘎亂叫,呼朋喚友,密切注視著山下人類的這場廝殺。 躺在地上的“食物”太多了,都是我們的! 就是有很多被擠進了河里,成了魚鱉的食物,可惜。 戰(zhàn)場之上,自從趙匡凝帶人逃跑之后,就進入到了追亡逐北的階段。 忠義軍的崩潰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戰(zhàn)斗力也就那個樣子,還一開始就被先聲奪人,墜了氣勢,隨后被威勝軍步卒動搖陣腳,具裝甲騎橫沖而來,終至大潰。 幾乎就是十年前官軍圍攻黃巢的翻版。 所不同的是,巢軍在河中、忠武、河東等藩鎮(zhèn)軍的圍攻下堅持了好久,甚至還反沖殺,最后靠王重榮“爆種”,親領精兵死戰(zhàn),陣腳這才動搖,被李克用抓住機會,縱騎兵猛攻,全軍大潰。 忠義軍前軍被步騎夾攻,全軍潰散之后,中軍也有方陣卷旗奔逃,不過彼時大部分還在,還沒徹底亂。 這時候若天降猛男,帶一支精銳主動反沖,將對面攻勢遏制住,或許還能收攏部分人馬,徐徐后退。 但趙匡凝是喜愛藏書的文雅武夫,他沒有這種血性。 親隨們簇擁他走,他雖然沒同意,但也沒拒絕,半推半就上了馬,然后靠著“肌rou記憶”,直接策馬狂奔,跑得比誰都快。 快馬越過浮橋,沖到江邊,留守在那里的軍士目瞪口呆。 “大帥……”襄陽水師十將看著呼啦啦涌來的一大群人,雙股顫顫。 他們這邊地勢低,看不到前方的戰(zhàn)況。 事實上別說他們了,就是在一線列陣的軍士,也未必知道其他方陣的戰(zhàn)況??赡軇e人被打崩了,后路都被敵人抄了,你還不知道,還傻乎乎站在方陣里。 所以戰(zhàn)場上稍微一點風吹草動,總會引發(fā)各種不可測的事情。人人都會想,是不是哪邊的方陣已經(jīng)被敵軍擊潰了,馬上我就要被包圍了? 這就要看軍士們的信心了,也看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更看主帥的統(tǒng)軍能力。 無需諱言,主帥的威望在這個時候是價值萬金的。將士們平時信賴你,相信你,你不走,不逃,就能穩(wěn)定人心。甚至在挫敗敵人進攻之后,還能反殺回去。 趙匡凝剛剛繼位,有個卵的威望! “別擋路!大帥要回襄陽!”親將呵斥了一聲,簇擁著趙匡凝上了船。 幕僚親信們紛紛跟進。 他們是跑得快的,沒人爭搶,再耽擱一陣,怕是沒那么容易跑路了。 軍士們解開了纜繩,將船推離臨時碼頭,朝漢水中心駛?cè)ァ?/br> 趙匡凝突然走出船艙,看著一片混亂的戰(zhàn)場,久久無言。 遠處已經(jīng)涌現(xiàn)潰兵的身影。 斷后的親兵也已經(jīng)收拾器械離開了地頭,他們登上了七八艘小船,不住催促趕緊行船離開。 從這里順流而下至襄陽,只需三天工夫,比騎兵還快。如果夜間也行船的話,甚至都用不了兩天。 這一仗,打得實在太慘了,兩萬多人估計逃不掉幾個。 消息傳出去之后,七州之地會發(fā)生什么,沒人說得清楚。 兩軍交兵之處,其實戰(zhàn)事還沒有完全結束。 隨州刺史趙匡璘辛辛苦苦地收攏了一些部隊,他們且戰(zhàn)且退,掩護其余各部奔逃。不過也就讓他們多逃了片刻,而且看起來還毫無意義。 狹窄的浮橋之上,人頭攢動。 慘叫聲、咒罵聲、痛哭聲、哀求聲隨處可聞。 人人只想逃命,人人都想逃命,但過河的浮橋就那么幾座,一座已經(jīng)塌了,一座正在塌,僅剩下最后一座,估計也快堅持不住了。 “作孽??!趙匡凝不得好死!老子正欲死戰(zhàn),你逃什么逃?”一將痛哭流涕,將器械扔在地上,不逃了。弟兄們沒剩幾個了,回去還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家人。 旁邊幾人面有愧色,他們是中軍大陣的,趙匡凝逃竄的消息傳來之前就動搖了,有三三兩兩的人離開隊列,剩下的人也戰(zhàn)意不堅,左顧右盼,根本沒死戰(zhàn)的想法。 “轟??!”最后一座浮橋斷裂倒塌了。 人群中發(fā)出巨大的驚呼,百余人一同摔進水里,濺起沖天巨浪。 馬蹄聲漸漸靠近。 絕望的潰兵剝掉衣甲,直接沖進了河里。他們寄希望于這條河水不深,能夠讓他們蹚到對岸。 “棄械跪地者免死!” “棄械跪地者免死!” 騎兵們呼喊不停,不斷瓦解著這些退路已絕的潰兵們的戰(zhàn)斗意志,免得他們狗急跳墻,還要繼續(xù)頑抗。 “降了!降了!” “降了啊,給誰當兵不是當兵,我降折大帥了?!?/br> “逃也逃不掉,不逃了,降了?!?/br> 被河水所阻的潰兵無奈地扔了器械,跪地乞降。不過還有很多不要命的在往河里沖,搏那一線之機。 忠義軍大營之外,長劍手、陌刀手們已經(jīng)攻破了營門,殺進了寨中。 敵軍大潰,并不是所有人都逃了,也有部分軍士退回了營壘,打算依托寨子進行抵抗。 若給他們一些時間,重新收拾人心,整頓部伍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利用營壘頑抗好長一段時間。 可追兵幾乎與他們前后腳抵達營寨。 寨門附近的爭奪只持續(xù)了片刻,很快就被追兵攻破,殺進了寨中。 隨州刺史趙匡璘及親信數(shù)十人于寨內(nèi)就擒,被押到了小江口軍城內(nèi)。 此時折宗本剛剛返回營地,正在搜羅所有能找到的馬匹,打算派一支騎兵東出,看看能不能撈點好處。 當然他也沒抱太大希望。 趙匡凝和親信乘船逃走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過來了。從小江口順流而下,船不用休息,馬需要休息,這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不過追不上趙匡凝,但可以趁機先占一部分城池,擴大己方的地盤。 九千匹馬、萬余大軍,不多占地盤如何養(yǎng)得活? 所以,剛剛得勝的大軍根本來不及休整。 除留三千人看押俘虜,守御營寨外,其余能動彈的悉數(shù)派出,向襄陽方向進發(fā)。 而他自己,則留于小江口,這里的事情更重要,更棘手。 此戰(zhàn),就目前統(tǒng)計的俘虜人數(shù),已經(jīng)超過了一萬二千,數(shù)量還在增加,最終可能會達到一萬六七千人的樣子。 斬首,估計在五千級左右,殺得還是挺狠的。 趙匡凝帶來的兩萬多大軍,除留守碼頭接應后方糧草的兩千人之外,渡過浮橋來戰(zhàn)的敵軍就沒回去幾個,最多千人。 谷城縣還有兩千余敵軍,看守那個中轉(zhuǎn)倉庫。 出征時整整兩萬六七千人,最后只回去了五千,真是一場慘痛的失敗。